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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心动(2 / 2)

宴还走上前两步,俯视着他喝问道:“客栈损毁是我们的过错,我们自会赔偿你损失。为什么不

明不白打人?“

小二呆呆和他对视了一会儿。

他眼珠子里眼仁放大许多,几乎空洞洞地占满整个眼眶,不见眼白,只有无神的黑漆漆一片黑。

小二被绑的时候像是茫然了一下,这会儿又哭天喊地,撕心裂地起来,捶地大哭:“我的客栈!我的客栈!”

他指甲硬生生在坚硬的地砖上挠出一道又一道长长的抓痕,很快挠得血肉模糊:“你们是要我的命!你们是要我的命!”

无论宴还和其他弟子怎么问,换了许多种问法,软硬兼施,得到的依然是小二两句“我的客栈”和“你们是要我的命。”

其他客人面上毫无异色,好似根本看不见这一场惊人的闹剧,该吃饭的吃饭,该住店的住店。

甚至有人不看损毁的二楼台阶,一脚踩空摔了个屁股蹲。

然后又若无其事爬起来,再度沿刚刚的轨迹往上走,第二次摔了个屁股蹲。

他很快坚持不懈地爬起来第三次。

这景象看似滑稽可笑,却把白云间的一众弟子看得心里升出一股毛骨悚然的寒意。

“鬼城…”有弟子喃喃震惊道:“竟是真的,这息城当真是鬼城!传闻说得一点没错。”

宴还的脸色不太好看。

按理来说,息城在如何鬼城,生前一所仅有凡人居住的城池,死后也翻不出什么浪花。哪能瞒过他的眼睛?

偏偏这息城就是古怪,一点端倪让宴还瞧不出不说,直到穆曦微砸了这客栈,小二忽如其来一场发疯,才叫宴还察觉出他身上一两丝不属活人的阴煞鬼气。

“宴师兄。”

之前指出城中居民衣着有异的女修再度开口,她面色也白了一点,好在仍不失冷静:

“您看看外边。”

宴还依言看去,没看出什么不对劲的来。客栈外面是一条颇为热闹的小吃街道,两侧皆是摊贩叫卖喊声,人来人往。

女修说:“我记性一向不错,能把周遭之事记得一丝不漏,街上这些人,和昨日时候的,完完全全是一批人,连走的步子都一样。怎么前行,怎么左拐,怎么后退。”

她说一句话,众弟子便要吸一口冷气。

不是他们胆小怕鬼,实在是这种悄无声息发生在他们身边,埋在息城安详外表下的事情…着实是,细思极恐。

女修:“而且摊贩上出售的时候…冰糖葫芦的大小个数,包子上捏的褶子,皆是和昨日一模一样的。”

她说罢自己也觉害怕,像是怕惊动什么,两侧望一眼后方道:“再怎么巧合,也不至于到这个地步,这座城池绝对有问题。”

听完她这一番话,有坐不住的弟子如着火一般从椅子上跳起来:“那还等什么?既然这座城池有鬼,那我们肯定是溜之大吉啊!”

“慢着!”

宴还面沉似水喝道。

他自己修为不低,剑术能打,而且知道有尊大神在这里帮他们垫着,起初的惊异过后,倒是丝毫没有乱了方寸:

“这城池里或许有鬼,但鬼生前也是凡人,你觉得能把你怎么样?”

“再者说,你们确定出了城门,当真是我们所熟悉生活的世界,而非是什么鬼界鬼门关?”

宴还似笑非笑的目光扫过众人,把一队弟子看得一一噤声。

他们下意识看向穆曦微,眼珠子滴溜溜地转。

在这队伍中,够资格和宴还唱反调对着干的,也就穆曦微一个。

没想到穆曦微什么不说,一言不发地走出了客栈,随即拔剑将摊位砍成两片。

他出剑的速度很快,人家老板还在哪儿茫然四顾不知道发生什么没反应过来呢,穆曦微已经从容地走到了另外的摊位继续砍。

就这样,走一路,砍一路,惊得宴还也僵硬坐在客栈里忘记阻止他。

自己师尊出行前和自己说什么来着?

宴还迷惘想。

哦对,好像是老怀大慰,说要接任白云间掌门的穆曦微是个好孩子,和他们这群整天只知道打打杀杀的剑修完全不一样。

不一样…

对,要是一出场就先炸半座琉璃台,随后砸客栈,砍息城,可以说是和他们这群打打杀杀的剑修不一样的话。

那的确不一样。

毕竟谁也没法在这样短的时间里,闹出像穆曦微一样大的动静?

该说不愧是剑圣的弟子吗?打架砸场子的脾气和他学了个十成十。

宴还苦笑,刚想去阻止穆曦微,勉强亡羊补牢抢救一下时,便被落永昼拉住。

落永昼道:“让曦微去。”

宴还从他淡淡几个字里听出一点欣慰骄傲的意思。

不是,你的弟子爱砸东西做师父的有什么好骄傲的吗?

落永昼:“想必你看了出来,城中居民基本上不是活人,只凭着本能重复在做生前做过的事。倘若不出城,局面恐陷入僵局之中。”

宴还点点头,道:“而且息城之事古怪。虽说不知缘故,也不知何人做的手脚。但来了这里,我们白云间必然要彻查到底,还息城百姓一个清白。”

他听到剑圣声音里头一次含了那么点赞赏的意味:“不错。”

两人说话时,穆曦微身后跟着一长串发疯追打他的人进了客栈。

那群人进来状况可谓是风卷残云,撞到了客栈的桌椅,堵住客栈的门,喊闹喧嚣声吵得像是要把客栈顶掀起一层皮。

饶是如此,原本店内的客人仍能视若无睹,被撞倒就拍拍屁股爬起来继续吃,也算是一种本事。

弟子们虽弄不懂穆曦微的意图,倒是自觉拿了绳子,挨个个将发狂的城中居民捆成粽子,扔满一客栈。

穆曦微这才有空说话:“我怀疑这是座鬼城,其中的居民身陷死前画面,无法自拔,于是一日日哦循环往复。”

竟和落永昼的说法出奇一致。

穆曦微:“因此我想着总得想点什么办法,来使息城脱离这个轮回怪圈才好。”

话说到这里,宴还已经明白过来。

果不其然,穆曦微说:“于是我干脆砍了对他们生前来说最重要的器具,打乱他们原定固定的生活轨迹,我们等到第二天看看,这里该是什么样的反应。”

宴还想了想他们目前处境。

白云间的弟子再怎么样,也不至于怕一城凡人,众人当务之急是找到失踪的弟子,寻出息城背后的秘密,穆曦微的举动破而后立,确实是个好方法。

当即答应下来:“好,就依穆师叔所言,咱们明天好好看看。”

他到底不敢放松警惕,安排了弟子分为几班,日夜轮值,又吩咐说如要外出离开客栈,一定要事先报备,三人以上结伴而行。

“十六。”

穆曦微正为落永昼的身体心惊胆战着,见他一副若有所思,跃跃欲试的模样心头一跳,强行道:

“你近两日身体不好,还是莫操心为妙。”

他说着不由分说地把落永昼扶上了摇摇欲坠的楼梯,打包进房间床上让他好生休养,别想有的没的。

落永昼:“……”

底下的宴还也是一脸震惊到失语的表情:“……”

剑圣身体不好?

全世界身体都可能不好,就他老人家不会。

让剑圣别操心别动手?

你让前两天刚刚被一剑打趴下的白家父子怎么想?人家陆地神仙不要面子的吗?

这得是什么样程度的浓重滤镜才能说得出来的话?

宴还甘拜下风。

夜色深深。

这一条街巷许是被穆曦微清过一遍的原因,显得格外冷清,透着种无人的鬼气,衬得街上一道白衣身影格外显眼。

落永昼走过这一条街巷。

街巷外面有了行人,因为夜深,不算很多,大多是些烂醉如泥的醉汉,和从青楼里行色匆匆出来的寻欢之人。

明明是很正常的景象,自从得知这座城池真正的面目后,倒让人凉意从脚底板蹿到天灵盖。

落永昼自是不惧这些的。

他面色如常,脚步也如常地走到了息城城门前。

城门前立着一位黑袍人,城门口的守卫甲胄严密,火把烧得通明,武器蹭蹭发亮,怎么看怎么不像是守备不严的样子,却放任那个黑袍人站在了门口。

黑袍人见了落永昼就恭敬低头欠身,声音沙哑得听不出本来音色:“主上。”

“嗯,陆地神仙。”

落永昼说了一句。

天下仅有十位,每一位都是高高在上,足够左右修仙界大势翻云覆雨的陆地神仙,听落永昼那口吻,也就和提大白菜差不多。

“如我没记错,你们魔族陆地神仙就日月星三个,我都见过,你是哪个?”

黑袍魔族的面目不易察觉地扭曲了一下:“属下是日部首领。”

说罢日部首领自己抖了抖。

那一瞬日部首领感知到落永昼是真的想杀自己,剑意都从他脖颈侧边擦过去,离真正动手,仅差毫厘。

四姓一群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

落永昼想都不想就知道,日部首领原来被他囚住的神魂得以逃逸,是托谁的福。

这笔账留着,等他回仙道的时候慢慢算。

日部首领道:“属下得知主上来此地,特来恭迎。”

落永昼淡声道:“恭迎是假,受你别的主上命令,来接我去魔域那里才是真吧。”

日部首领顿在那里,一时没想好该怎么回答。

“不过那也不要紧。”

落永昼轻描淡写,一笔带过去:“你主上如果是息城一案的幕后之人的话,我本来也打算今日赶过去见一见他。”

日部首领仍然尴尬地停留在那里。

他不知道什么息城不息城。穆七说让他今晚去接落永昼回来,说落永昼一定会和他一起回来,日部首领也只能应下了。

落永昼:“我现在倒有点好奇你哪个主上是谁。”

能得知自己会趁今夜去寻他为息城的事情算个账,顺水推舟地将日部首领派过来。

对他的了解,绝非是常人能比。

“走罢。”

落永昼动身得倒是比在原地磨磨蹭蹭的日部首领还要干脆。

他临行前回头看了一眼,说了一句话。即使是隔着一整张黄金面具,眼神里淬的寒光也让日部首领为之一凛:

“我不妨告诉你,息城中有我白云间弟子,其中更有我的徒弟。”

日部首领有点摸不清落永昼是什么意思,告诉他这种事,和自揭短处有什么区别?

落永昼:“我告诉你,是为了让你知道他们对我很重要,若是有个万一闪失,你们魔族付不起这个代价。”

“我不爱说狠话,但是你知道趁我走的时候动白云间弟子的后果的。”

“因为我比起撂狠话来,更喜欢直接动手。”

次日清早。

白云间的一行弟子魂不守舍。

昨天穆曦微从街上绑的人倒是还安安分分在客栈里待着,精神萎靡不振。

唯独人数上出了问题,穆曦微不见了。

“穆师叔与我实力相差仿佛,怎么会突然消失?”

宴还不信,先是询问昨晚值班的两班弟子有没有看见穆曦微身影。

再询问其他人,穆曦微有没有和他们说过自己有事,暂且离开客栈。

得出来的答案均是出奇一致的没有。

宴还纵然再不愿意相信,有一件事情他是心知肚明的。

穆曦微负责守礼,在这等紧要关头,有明令在先,绝不会做出阴奉阳违,不与众人说明就自己溜出去的这等事情。

那么只剩下一个解释——

穆曦微真的不见了。

宴还心思繁重,忧心忡忡叹了口气,心道这回麻烦大了。

意料之中,他在弟子面上看到了人人自危的惶急表情。

也是,穆曦微为天榜第一,击败宴还,尚且能够无声无息地消失,谁都察觉不着,那他们呢?

他们能比穆曦微好到哪里去?

宴还最不乐意见到的情况发生了。白云间还是因为穆曦微突如其来的小事黄了心神,乱了阵脚。

他说了几句话,暂且安抚下众弟子躁动的心思,就上楼去落永昼所在的房间。

不管剑圣是否知道此事,自己于情于理,都该好生知会他一声。

结果推开房间,宴还傻眼了。

房间空落落的,剑圣人根本不在其中。

他捂住脸,内心充满绝望。

第一次带队,剑圣和其弟子双双闹消失,下落不明。

自己带的这是什么地狱级别噩梦难度的副本?

现在回去找师父哭还来得及吗?

但宴还内心深处,有一丝隐隐约约的,他自己都没怎么察觉的庆幸。

少了那对师徒,总算是清净了。

“你醒了。”

穆曦微刚一睁开眼,都对上一张和白玉檀简直一模一样的脸。

但细节处还是有点不一样。

白玉檀自恃世家出身,极是傲慢骄矜,这点子气性从他生来伴随他七百多年,早就无可遏制地浸透在了他眉目里。

但是眼前的人不一样。他唇畔含着温和的笑,硬生生把白玉檀狭长的眼睛和薄唇拉出了可亲之意。

是种游戏人间,快活自在的风流可亲。

让人一见之下,就忍不住心生亲近,想好生和他结交一番。

穆曦微警觉地屈起手指,打算唤出本源剑气。能把他打晕从息城直接搬到这儿来的人,穆曦微可不信他是什么心怀好意的良善之辈。

“本源剑气啊。”

穆七一眼看穿他的意图,任由穆曦微动作,随便道:“本源剑气是个好东西。可惜落永昼如今自己都打不过我,你修为不够,也别白费力气了吧。”

穆曦微的尝试终究扑了个空。穆曦微体内的灵力被封得死死,他如今与普通凡人无异,自然使唤不动本源剑气。

他支起身,看见自己像是身处于类似营帐一类的地方,还可以看得见外面万点灯火,帐上红缨飘动,在灯下如同千丝万缕被吹得染血的柳絮,军旗被魔域大风卷得猎猎作响,空气中飘浮的魔息让人极是不舒服。

自己是身处于魔族军中。

穆曦微努力回想了一下昨晚的情景。

他不敢睡熟,只做闭目调息,却被眼前这个魔族闯进来一把打晕,毫无反抗之力地被他绑来了这儿。

穆曦微寒声问穆七道:“阁下为何绑我来此?”

他心中有了大致的猜测。

在这等人魔交战的关键时候,魔族绑自己,不是想用自己威胁师父,还是什么原因?

他指甲折断,深深陷进掌心。

自己早该明白的,他身为剑圣弟子,身为剑圣软肋,修为低,便是最大的原罪。

穆曦微自己不怕死,却怕极了连累落永昼。晓星沉中的事,他不想发生第二次。

他浑身的血液都似灼烧起来一般,燃得穆曦微透心透肺的疼,脑子里被炝得一片混沌,只有一个念头深深烙着。

他想变强。

穆七绕有兴致欣赏完了穆曦微这一番变化后,笑问他道:“你不想见见你师父吗?”

他靠穆曦微靠得更近,声音也更邪气,仿佛能蛊惑人心似的:

“你难道不想见见你师父的另一面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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