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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节(1 / 1)

第33章 交易赵冉冉这一觉睡得极不安稳。梦里头, 她一忽儿回到年幼之时,桂氏方进门时将她搂在怀里安详哄着,一忽儿又是妹妹月仪同俞九尘新婚燕尔正冷冷看着自己的模样,转头时, 不知又是哪里冒出来山呼海啸般的列队甲士, 执刀投矛地追击着自己, 她两腿灌了铅似的拼命跑着,脚下一绊, 一头栽进沟渠里,迎面对上乳娘戚氏污血死灰的惨淡双目。‘啊’得一声低呼,她捂着心口,在一片灯影朦胧半暗的光亮里满头大汗得惊醒过来。“醒了?”帷幔掀起,宫灯清辉顺着男人动作一下子映到床里。她被灯火耀目, 下意识得伸手去揉昏沉的额角, 视线停留在左手虎口处缠裹的纱布上。“既是醒透了, 就自己回该去的地方。”见她勉强立稳在地上,两只脚还没趿好鞋时, 段征冷硬着声调, 一面说时一面跨过槅门, 径直就朝外间书案上坐了。先前不慎睡过去前, 赵冉冉心里已然盘算清楚, 是要借机同他相谈的。然而夜色深沉, 对着眼前漆雕卓绝的黄花梨八仙桌, 她匆忙理完云鬓,趿着绣鞋走到槅门前时, 心头不受克制得再起惧意。白日里那一场, 虽终归未逞, 可他残暴狂乱的眸子,让她一想起便颤栗难抑。方才霍嬷嬷说过,他已然谴人去救乳娘了?或许她现下就该依言告辞,回去安分等着就好。驻足在槅门后头,赵冉冉蹙眉兀自摇头,戚氏一家是她如今几乎仅存的亲人了,无论如何,她都得尽一切可能确保他们平安。再者说,从内室到旋梯,也是必须要经过书房的。迫着自己跨进书房,她见段征临窗坐着,只着了件薄绸睡衫,正在那儿凝神看什么信件,信件旁放着那把用旧的匕首。他几时竟认了字了?一旁熏笼上搭着件玉色袄子,因见他衣衫单薄神色专注,她一时心怯,便紧走几步想去拿袄子与他披上说话。才从几案前轻声拐过,就要伸手向熏笼时,腕间一紧,一股子力道将她朝后拖了,再一旋身后,便失了重心跌坐去他怀里。“这么急着回去做丫头?”他显然是误以为她急着逃开,将下巴搁在她发顶后,掌下又开始不安分起来:“方才同那些人吃酒,怎么就假意朝我身上倒呢?”捏着她细软小腰,段征抬手有些烦躁地将信件翻了面。“崔克俭此人看似庸碌,却历经三朝根基深厚,你绝不该妄动他。”赵冉冉被他捏得作痒,忙按了他的手,也不绕弯子开口便是这么一句笃定陈述。“你认识崔老头子?”段征心头一动,压下烦躁嗤笑:“不过是家业大了些,裙带关系深了些,在我所辖之地,我偏动了他又如何了,你一介深闺女流……”“民以谷为命,而国亦然。”她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他的话,目光扫过几案上浙东府县的密报时,两下看了个究竟,继续沉声道:“你若强逼崔大人缴粮,可解一时之困,也并不如何,至多是与浙东府县官商乡绅们结怨罢了。可是,如今战事并非迫在眉睫,用此强权之策,实在不甚高明。”赵尚书是当世大儒,在继妻桂氏的监管下,膝下又仅诞二女。赵冉冉虽然面陋,却独承父慧,赵尚书无子可育,偏爱的是幼女,对弈斡谈天下时事,却都是与赵冉冉这个嫡女。因此上,于民政财司赏善刑狱,蒙个外行,她都能奏对一二。“不甚高明?”男人哂笑,眉宇间倒是肃然起来,“那赵大小姐倒与我说说,如今闽地三两年内贼寇难剿,江南诸府一年的税银钱粮,打一次仗就都没了,而这些漏缴的财主们却躲在后头享福,高明之策又是什么呢?”他将她身子抱着转了半边,目光游移地细察她右颊胎痕。“清丈田地,户部的鱼鳞密档是第一;逐年适量追缴富户勋贵的隐匿田税是第二;这些都是权宜急策,王爷可知,能长治久安的重中之重又在于什么?”说话时,她刻意收尽荏弱,迫着自个儿不去管他逡巡的目光,回忆着从前府上那些门客说话的样子,只是凛然而述。段征半俯下身,唇畔几乎要贴到她耳际,故作不在意地问:“从前怎么没发现,说起话来跟个老头子一般,说吧,重中之重在于什么?”她深吸了口气,抿了下唇略偏开了些,简略答了句:“均田养民、劝课农桑,就这八个字。”听了这个,他显然并不十分感兴趣。这八个字,听起来冠冕堂皇工整的很,好像先前也有哪个聒噪的小县县令同他提过。这些年,他识了些简单的词字,虽能听懂个语意大概,可他本质上就是山匪出身,要不是上回平叛差一点就断了粮,才懒怠去管那些名目繁多的头疼事。“说了这么多……”他哼笑着又去抚她有些干裂的菱唇,“你是要讨个县官去做?”“我、我可以做你的门客。”像是被蛰了般,她垂着头朝后避了,“还有观音山上藏着的金银,愿王爷及早为我救人。”流放路途不定,她也辨不清他究竟派了多少人去。终是听得她真实目的,段征当即扬眉收笑,思索着目光如炬地盯着怀里人打量起来。探子曾回报说,她同戚氏一家在松江安住了三载,那戚氏嫁的是薛老大人家的管事,两人育有一子名薛稷,与她同岁,听形容是个颇为俊秀能干的青年。“救人啊。”他刻意拉长音调,眉睫浓丽雾帘一样美好,却忽然一把将人甩了下去,支着下颌阴沉地望她:“说了那么大一圈,原来就为叫我去救人,既是求人,就该是有个求人的态度。”赵冉冉撑着几案才站稳身子,听得这话时,先是一愣,继而见他来回曲伸着右手尾指,尾指虚软着明显的不似正常指节,她一时从先前的斡谈里醒悟过来,再一次跌进了当下的处境里。求人的态度……难道她还不够困窘,除了身子尊严,怕也没有什么能被人再拿去的了。算起来,她这一生,好像也是真的未曾同人屈膝过。即便是桂氏母女,也从未用过这等低劣的折辱法子。她在心里嘲了番,想明白了后,扶着几案桌腿便利落地跪了下去。“观音山上的藏宝洞里,其实,并不止数百金,王爷若缺军费听凭取用。若是……若是还不够,便再赔上我这只手。”她跪的笔直,却战战兢兢地朝几案上的匕首伸过了自个儿的右手。皓腕如玉,才半晌,就遍布着搓衣劳作后的红痕。瞧着她如此,段征心下不由闷闷的愈发不快。他没有让她立刻起来,而是真个将匕首旋在掌心里,一面用黑纹冰冷的刀柄去抚她手背。顺着青葱指尖,一寸寸朝内腕滑去,停留在先前擦伤处。那处他原本已然上了药,此刻却被泡的发白起皱。“弹曲画画的手,也就是供人听个响看个热闹。”他居高临下地捏上那细弱腕子,眼风不善地乜着她道:“就这么求我,不嫌着太容易了吗。”果不其然,在她眸底明显起了阵瑟缩,一时间,便将段征心里头那点懊恼犹疑成倍地激了出来。从前他在山寨里也见过几个貌丑的女子,那些女子仿佛只要有人喜欢从没有挑的,便是改嫁也是常有的事。三年前,他费尽心思几乎用尽了平生没有过的耐性去善待讨好她,可她心里只记着旁的男人,竟是唱戏一般敷衍他的情意。而今她同那家人在松江过了三年,却又能为了那戚氏一家如此作态,谁知又与那个叫薛稷的小子有什么牵扯。思及此,不由得怒上心头愤懑叠生,‘铛’得甩开匕首,吹熄了灯盏后,扯起地上女子便朝内室跨步而去。等将人抱压去床榻间,对上那双惊惧带泪的眸子时,段征侧首恶狠狠地‘啧’了声,便只躺了将人揽抱进胸口,鼻尖贴着她耳后,急促地命令道:“本王累了,睡觉。”一刻后,段征于暗夜里睁开眼睛,只觉着白日都没这么清醒的,胸腹间的热意愈发上涌了,见怀里的赵冉冉始终乖顺的没有动静,他喉结滚了滚,实在是耐不住,便略动了动身子,两腿也朝前更贴得近了。谁知连摸索都还不曾,身前女子已然克制不住身子颤动,夜静无声细听时,竟似是齿关都在微微作响。才蕴满热意的眸子转瞬成冰,段征忽然朝后退开,将人一把推坐起来,寒声斥道:“滚去地上睡。”第34章 地上这一声冷斥直如一把寒刃戳在赵冉冉心上, 本就在猜度忐忑之际,她被他这么猛然推跌起来,险些骇得心魂差点崩裂。反应过来后,她连忙扶着床栏, 小心迅疾地一下跨到地上。身后的男人斥完这句后, 便又安然躺下, 再没了半句声息。环顾内室四周,好在平日供人喝茶歇息的一方罗汉围塌上, 铺着一层羊毛绒毯。此刻正值子夜,外头静得只剩下秋风冷厉的呼啸声。窗外月色朗然,她光脚立在地上打了个寒噤。先前被段征扯进内室时,绣鞋就落在了书房里。就这么光着脚走到了围塌边上,看着勉强能睡下一人的围塌, 瞬息默然后, 她伸手抱起那层绒毯, 转身寻了个离床榻远些的角落,便过去将绒毯折作两层堆在地上, 一言不发地躺了下去。夜色中, 她睁眼望着地上如水月色, 将自己抱臂蜷成一团。费了那么一番口舌, 只可惜同他当年学字一般, 似乎只将民政当作琐事, 并没能说动了去。或许自己这具身子, 将是她最后的筹码。除开对男女之事的恐惧外,她更怕的是如今无依无靠, 一旦失了最后这点筹码, 或许就真的再无转圜之地了。高门大户里, 她听惯了那些始乱终弃的惨淡。未出阁的姑娘,常常以为同男子有了肌肤之亲后,纨绔者会收心浮浪人会改意,便都会重她、爱她、怜她、让她……而事实的结果,却是恰恰相反的。她生母薛氏当年海誓山盟下嫁父亲,后来又如何呢,听乳娘戚氏说,生母还有孕时父亲便与桂氏暗通款曲,薛氏性情荏弱心思敏感,后来郁结成疾,死时年未满双十。还有予她木镯宝藏的外祖母俞念嫱,原更是巨贾俞家嫡支独女,带着良田广厦嫁了刚得功名的外祖薛钊,外祖入了大理寺后,却新娶了上峰贵女,任由那家罗织罪名将俞氏打压成妾。外祖母因爱生恨,疯癫成疾,竟然抛家弃女遁入山林修行。世上的事或许大体相类,到了她这处,更是兵燹离乱还险些被养大自己的继母害了命。老天亦是将一个朗月高山般的俞九尘送到了她面前……“冉冉,你闹什么,哪位同僚又不是一妻二妾。举世浩荡,这世上只有你能懂我。”那一日,她也曾哭喊着责问他,失尽了全部教养仪态。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是她看似荏弱表象下的锋芒。事实也证明了,她的抉择并无过错。鱼鳞册密档固然重要,可对户部官员来说,并非性命交关往往不过是站队晋升的筹码。自己如今获罪为奴,俞九尘却连想也不想就推诿弃了她。甚至于她今日所奏,崔克俭都辨出了意蕴,而他显然并没有。指尖轻转左腕木镯,漱漱清泪成串滑落,洇入绒毯湿痕一片。绒毯到底太薄了些,便是折了两半,地上冷硬的凉气依然不住地漫到她四肢百骸里。或许实在是累到极处,迷蒙困顿里,她再一次陷入到去松江府的头几个月,那一种锥心刺骨的伤痛。二刻后,一直躺在床上假寐的段征突然睁开眼,他耳力过人,就这么听着地上人微乎其微的动静。确定地上人睡去后,他翻身下床赤足两步走了过去。月影浮动,刚好透过窗子打在她紧皱的眉角。但见她猫似的蜷成一团,绵长呼吸时而随着眉心抽噎半下,仿佛正困在极为可怕的噩梦里。看了两眼,他不由得蹲下身,审视般地长久细究起她那副畏寒的模样。扫过那双莹润发白的赤足时,他忽然伸手拢了上去,五指合拢着将它包在了掌心里。月色映上他起伏眉峰,安静俊逸的面容少了白日的肃杀张扬,此刻他桃眸沉静安详,或许是连自个儿都未能觉察到的柔和。冰冷双足回暖,赵冉冉梦魇渐止,在彻底陷入黑甜混沌前,落入了一个温暖干燥的怀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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