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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第21章(2 / 2)

“暂且不说她识得礼数万事都能周全圆满,容色貌美又通音律,至少她说话利索,全然不似你这般愚蠢憨笨,缠着男人不要脸面,单是我说的后面这些就胜你万千。”

“……”

怀乐也时常觉得她很差劲。

但自己想和身边在乎的人干脆利落地说出来,二者完全不一样。

前者是自卑心痛,后者不亚剜心,好像被人用一盆冰水在寒天雪地里将她浇透。

怀乐没想过亲耳听到会这样难过,原来在漂亮质子心里是这样瞧她的。

她说她不要脸面缠着他。

她只是害怕孤单,不想自己一个人。

却忘记了这样会给他造成困扰,他原来这样讨厌怀乐。

“梁怀月什么都比你好,你有什么资格和她比较?!你拿得出来什么和她相论?”

怀乐被他说得难堪极了,她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握成拳,指尖都掐得很疼。

她的泪水不停地打转转,布满了血丝。

这小结巴是丈量他虚弱的时候好说话,想要趁虚而入,他不会让她有片刻得下手之机。

可是她一哭,那眼泪仿佛砸得不是地板,而是傅忱的心上。

他想叫她别哭了。

出口就成了,“你除了会哭还会做什么?”

怀乐摇头,她努力为自己辩解,她没有那么差,她值得的。

“不怀乐没有这样无用,怀乐是什么都没有”

“但是我给给忱哥哥的所有东西已经是我的所有了”

傅忱无情冷笑,“什么东西?”

“你给过我什么?一些别人吃剩的吃食和老鼠瞧见都不会去偷的瓜果,破破烂烂的风筝,歪歪扭扭的平安穗?”

很多,傅忱列举的时候,每样东西都从他的脑子里蹦出来。

“还有什么?”他的喉咙不易察觉的发干。

“我不想和你说了,你走吧。”

怀乐不想承认他说得就是事实,她也不想离开。

僵持了一会,傅忱抬头问她,“你不走?”

“好。”他掀开被褥下地,“我走。”

与其留在这里听着她哭,反复收到奇怪的煎熬的折磨,不如离开,眼不见为净。

比起来狠和决绝,怀乐哪里比得过傅忱。

她捞起袖子,努力擦干净眼泪,“我我走”

步履匆匆,很快就出去了,也没有走远。

抱着给熬药的罐子,去了最外面的殿门口蹲着熬药。

拿着蒲扇吹火。

药熏得她眼睛疼,熏得她眼泪再掉下来,她连蒲扇都没怎么拿得动了,身上好疼,处处都疼,仔细分不清哪里疼,总之她也不想管了。

药的味道好浓郁,好苦啊,太医给她也有一份药,她舍不得吃,都分了熬出来给傅忱和十七了。

药气从药罐壶口漂出来,怀乐抱臂在想,一定是她给忱哥哥的药熬的太苦涩了,他昏迷的时候喝下去,醒过来又没有喝饴糖水和红枣,嘴里苦的话,心里肯定也苦。

怀乐,要乖啊。

你想想忱哥哥也是待你好的,他也给你找药熬药了,药苦得人舌根发麻。

喝下去心里肯定是不舒服的。

怀乐,不要委屈,忱哥哥他只是嘴上说说而已。

他没有那么讨厌怀乐,他只是不舒服不开心。

他没有那么讨厌怀乐,都是气话,不作数的,不能作数。

“没没有讨厌怀乐”

“不作数”

单薄的身影一直在颤抖,嘴里念叨着细碎的话。

暗桩盯瞧了一会,内心五味杂陈,折返回殿内,他刚要跟傅忱交代,就被他一记凶狠的眼风扫过来。

殿下眼里不是想知道吗?

算了,殿下不问,还是不说吧。

怀乐被他撵走那会,她出去的时候,背影很是决绝,傅忱心慌了一下。

傅忱看向梁上的暗桩,暗桩得了傅忱的暗里的授意。

很快出去。

殿内静下来,傅忱感觉自己被分成了两半,一半想小结巴真的被他撵走了,他想追出去看看,另一方面又在说怎么可能。

从前小结巴舔小脸皮子跟他说一些花言巧语的时候,他比这重的话都说过,不也是好好的吗。

她怎么可能撵得走。

不会。

她也曾神情奄奄,犹如今日,嗯今天是要更伤心一些,他想去追只是因为她看起来比平时要更难过一点,还有无论他之前怎么说,她都是不反驳,反而和他嬉笑回着。

今日哭着,哭着问他是不是喜欢梁怀月,这关梁怀月什么事。

梁怀月或许真的如他口中那般好,好也不关他的事。

是她非要找不痛快,别怪他出口伤人,话难听了一点,他说错了吗?她结结巴巴是事实啊。

所以,他没错。

对,他没错,说得没错,猜的也没有错,小结巴就是刻意来蛊惑他的,梁怀月的事情不就是露出马脚了吗。

她打听他的喜好,问他是不是喜欢梁怀月,这不也泄漏了,她想要他娶她。

娶她,怎么可能!

痴人说梦!简直是荒谬,且不说他将来登基为帝,就说他傅忱的身份,真要娶妻生子也绝不会是她。

小结巴话都说不清楚,人也那么傻,床塌之事一窍不通。

只知道一味哭哭闹闹,怎会懂得他的感情啊。

她若侥幸没存这份心思,好好给他伺候好了,或许看在往日的她对他尽心尽力的照顾上,他可以留她一条小命在。

再慈悲一些,在身边寻个和她差不多的哑巴,和她一样有缺陷的,娶了她,也好全她个门当户对。

哑巴配结巴,那个男人应该也不会嫌弃她。

他要再好一些,还可以在那个男人对她不好的时候,给她出个头。

所以他并没有错,是她错了,

是她错了,她不应该存有这份心思。

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

傅忱现在一点都不想再管什么梁怀乐,小结巴,他心乱如麻想着,在为怀乐预设未来。

一遍又尽力忽视着剧烈的疼痛感,想到小结巴真的嫁人了,她将来对别人笑别人哭,围着那个人转,心里已经不是疼,像是刀刮着肉,在滴血,他又打颤了。

傅忱没问,暗桩去了没有半刻钟折返,看神情都知道,那小结巴肯定没有走远,只是躲什么角落哭了吧。

心里稍稍安定,得到片刻缓解。

落到眼前那只小狼崽身上,他指着地上的小狼崽说,“把它”

它叫什么来着?这个小畜生似乎是有名字的,梁怀乐起的。

傅忱绞尽脑汁想不起来了,那个名字他听过的啊,还有些古里古怪的熟悉感,就是想不起来了。

翻来覆去,画面里只有她给小狼崽起名字时暗喜偷笑的娇容。

她似乎对那个名字很满意,实在捕捉不到什么字眼。

看着跟小结巴一样心烦。

“丢出去,给梁怀乐。”

说是丢,暗桩还是小心翼翼把小狼崽抱走,在不惊动怀乐的情况下,把裹着小被褥的十七放在怀乐的后面。

暗桩松一口气。

怀乐昏昏沉沉的,她现在看什么都模糊重影,蹲久了腿麻了,眼前一黑支撑不住往后倒去。

后背膈到了一个东西。

软软的,她有片刻的清醒,强打着精神,跪坐在地,“十十七”

“我差点就要把你忘了”

“外面那么冷你怎么也出来了”

小狼崽快要去了,它在弥留之际,怀乐摸摸它的小脑袋。

“十七”

怀乐把他抱在怀里。

“十七”

十七,十月初七。

是忱哥哥的生辰,他或许自己都不记得。

怀乐知道他生辰的时候,傅忱的生辰已经过了。

怀乐去求平安符的时候,收了她珠钗的小太监好心告诉怀乐。

求平安符,是要在承安庙平安神底下写下那人的姓名,外加他的生辰八字,才能更加灵验。

怀乐还愁怎么才能弄来傅忱的生辰八字。

她刚说出来傅忱两个字,小太监就直接告诉她了,“西律质子殿下吗?”

怀乐点头说是。

小太监说,“我知道啊,他是寒顺年十月初七生的。”

“之前他刚来南梁的时候,很多人私下说过呢,寒顺年十月初七,据说西律质子出生的时候,西律天现祥瑞,传得神乎其神,就是不知道是不是真的祥瑞。”

“指不定是假的。”小太监很是不屑撇嘴,“要真是天降祥瑞,怎么还会被人当作质子送到南梁。”

“应当是西律那些人编出来的瞎话,专哄傻子的。”

怀乐没管小太监说的什么,她记住了傅忱的生辰。

今年得十月初七已经过了,没关系,还有来年,忱哥哥平平安安不惧鬼神,后面的岁岁年年。

是怀乐藏的私心,她盼着和傅忱的岁岁年年。

平安穗还在她身上。

来年过生辰的时候,要给忱哥哥煮长寿面,再加个蛋。

“十月初七。”

忱哥哥不记得也不碍事,怀乐会帮他记得的。

“十七药药熬好了”

小狼崽是忱哥哥给她找来作伴的,三个,一个都不能少。

怀乐用手提起盖子,她身上很冰很冷,她的知觉在消退,药罐的盖子很烫很热,她都没有察觉到。

“我给你倒吹凉喂给你喝,喝了药就会好了”

“你要撑过来十七”

怀乐给十七喂了药,抱着它坐在殿门口,守着药罐。

傅忱一刻都不想等了。

付祈安已经准备妥当,大军已经踏入来南梁的官道。

暗桩将信递上来,“付大人说,快马加鞭,精兵铁骑三日便能抵达汴梁的正宫门,这三天内,要靠您来布控了。”

“乱子出得越大越好。”傅忱读完了信,递过去,“烧了。”

他靠着墙。

三天太长了,两天绰绰有余。

他也不想再和小结巴在这里周旋,他再停留下去,迟早有一天要疯。

他已经不想面对她。

“收拾东西吧,今日入了夜,我们便离开,出了宫门在”

他原本想说在这里放一把火,却不知道为何生止住了话音。

从这里放火是最好的,偏殿很快就会点燃,少有人来,等到火势蔓延起来等到被人发觉,绝对滔天。

扑灭火势绝对需要耗费至少两个时辰,任由偏殿烧是不可能的,偏殿蔓延过去就是汴梁几处宫嫔的住处,届时宫内的人都往这边来,一团乱时,他就可出宫。

但是这小结巴呢?她能跑掉吗?会被烧死的吧。

“”

“殿下?”暗桩还在等他的下言,傅忱忽然的沉默了。

傅忱哑然于自己的心软,片刻回旋过来,他怎么能心软!死不死都是她的命。

心疼习惯了,贞洁癖到底能不能能治,待付祈安来了,他要好生问一问,能不能治。

他快要被折磨死了,到底要怎么治!

最终傅忱牙一咬,“烧!”

他如今要做的就是把南梁颠覆了,优柔寡断,最终害得只是他自己,一个小结巴而已,有什么重要的。

死就死了。

逃不逃得过都是她的命。

暗桩只听一个烧字,愣问,“烧哪里?”

“烧这里。”

傅忱没有一丝犹豫。

暗桩大吃一惊抬头,“殿下?烧这里?”

傅忱反问他,“对,就是烧这里。”傅忱越发笃定了,烧掉这里,把这里的一切都烧掉,说不定烧掉就好了。

烧掉他犯心悸心疼的病就会好了。

“有什么问题?不能烧?”傅忱反问他,语气咄咄逼人,要是暗桩敢多说一句,他就立刻把暗桩杀死。

暗桩咽下一口水,“没有,没有任何问题。”

“那就烧。”

“你要安排妥当,找很多的火把,枯柴,烈酒,一点就着,断断不要出什么岔子,一定要确保火势能够瞬燃,叫人难以扑灭。”

火势大成这样

暗桩想起来,门口那个窝蹲着的背影,小公主能跑掉吗?

殿下真的要她死吗?

傅忱吩咐下来的话语很平淡,公事公办。

单看他的脸色是看不出来什么问题的,暗桩低头只看到他袖子里面的手,他没有花眼的话,殿下的手掌攥成拳,上头的青筋蔓延,根根鼓起来。

暗桩冒着被杀死的风险,想到那个替他主子挡棍,熬药的小公主,硬着头皮问了一句。

“殿下,属下放了火,小公主要救吗?”

小公主三个字一出口,傅忱的目光立刻飞到他的脖子上。

“她没有长腿吗?用得着你救?”

来挡棍都能跑那么快,她会跑不掉?她命那么硬,她胆子又小,也不是真心的对他,肯定会跑掉的啊。

人到了生死关头,怎么可能跑不掉。

“死了死了也是她的命,用你管吗!”

暗桩不过问了一句,傅忱不断的往下崩出口训斥,他的声音大,已经控制不住自己。

“你为什么要替她说这些!”

“她是南梁人!她是宣武的女儿,不该死吗!用得着你去替她操心?她那么厉害。”

暗桩觉得傅忱这些话,不是对着他说的,更像是他是对着他自己说的。

殿下自己也摸不清对吗?

可是小公主死了就没了,命只有一条,万一真的没跑掉,殿下会怎么样?

暗桩敢想,却不敢再问了,傅忱此刻处在暴怒的状态,他双目赤红,看起来犹如困兽在做斗争。

前些时候都风轻云淡的,他不过是多嘴一句,殿下真的不在乎,又何必朝他吼,主子的事情是不容质疑的。

他问一句已经是逾矩了。

暗桩听命行事,应下,“是。”

傅忱坐下来,安静了一会,他又接着吩咐道。

“明日安顿好了,偏殿着火一事,宣武为了安定人心,必定会亲自上朝,你吩咐朝上的人联合肱骨大臣上谏言,当着满朝文武的面,抖出梁怀砚和古依兰的事情,把查到的手上的线索全都放出去,宣武就算被女人迷昏了头,也不会全然不信。”

“做完这些事情,你去替我办件事情。”

暗桩跪着,“殿下请吩咐。”

傅忱的声音很轻,“去筹备一场婚事需要的东西,大军就踏平南梁当日,我要在汴梁皇宫成亲。”

暗桩傻了,他完全跟不上傅忱,“殿下和谁?”

傅忱停了一会,他平淡说出梁怀月的名字。

暗桩,“”

“一切都要最好的,凤冠霞帔,聘礼什么都要够,我傅忱成亲,什么都要最好的,不允许出现一点瑕疵。”

“是。”

傅忱有他的考量,梁怀月是要留的,娶了梁怀月正好,博个两邦交好的名声,梁怀月好歹也能为他登基做点好。

梁怀月聪明,能够帮他打点宫内,一切都井井有条,会省下他许多事情。

那小结巴就算了吧。

她什么都帮不了他,出不了什么力。

傅忱抬眼看过去,她哪里都不好,她洗衣裳慢,很久才能洗好他一件外衫,修窗桕也能把自己摔个半死,烧黑炭也能烫到手,什么都做不好,风筝也要靠人修,挂树上也没本事取下来,爬个梯子也怕。

梁怀乐。

如果没在火里死掉,侥幸逃过一命,那就跑吧,我傅忱并不欠你什么。

我不杀你,放你走。

你要跑得快快的,滚得远远的,南梁和西律,快要结束了,一切也该结束了,傅忱抹上脸,不知道为什么他触碰到了一片冰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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