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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节(1 / 1)

灶里起了小火星,被窜进来的风吹起,呛得她眼中含泪,忙稍稍离远了些。听见动静的裴衡止下意识一转头,见被伤透了心的冯小小,坐在那又乖又委屈,正揉着眼抹泪,心头登时便有些说不清的情绪。“是新的。”伸手递过手帕,那双如墨的桃花眼远比夜色更沉,“你可要反击回去?”不论方云寒还是媒婆、街坊,更或者那些陌生人,全都欺她孤女无依!这几日他见多了世间恶意,也就愈发怜惜一人强撑的冯小小。不自觉地,裴衡止便放柔了声,“早前我提及西岭沈氏,并非只是说说而已。”要是直接以安庆侯府的名义,明面上或许太平,可暗地里,不知她又要被多少口舌指点。倒不如以母亲的名义,沈氏为大家,沾亲带故也不足为奇。“不用麻烦裴公子。”冯小小怔愣,摆手道,“许是我往日里避嫌不够,才会让徐掌柜误会,只要以后我再注意些便是。”“冯姑娘。”低头看过来的桃花眼里隐有怒意,冷淡道,“医馆里巷子这么近,你又能避他到哪去?况且你不去,他自会找来不是么?”冯小小垂头,“我也会与方大哥说清楚。”以他三年盘算,又怎么会是她一两句话就能轻易放开。裴衡止心头几叹,低道,“若他不肯呢?”冯小小听得迷糊,他口中的这人与平日里的方云寒并不相同,“裴公子可是对方大哥有误解?”自打方云寒拜入爹的门下,先出仕太医院,后开医馆。与他相处之人,都赞其品行幽雅,磊落大方。绝非痴缠无礼之辈。“徐莹纠缠,他一个男子又怎么会没有拒绝之力?但凡他心意坚定,断不会让女子心生妒忌,又何来争风吃醋。”郎君清朗的声音一沉,“他于情字太过优柔寡断。”——下手又极为狠厉。方云寒心思缜密,行事又滴水不漏。张媒婆之死做的无声无息,更是借助几个证供将自己摘的干干净净。可若非他先去张媒婆前透露冯小小身为孤女之事,那倒霉的婆子又怎么会寻上门来。他既算准了时候前来解围,只稍加暗示官吏不可强娶已有婚约女子。做妻还是做妾,一目了然。接下来便可顺理成章的迫冯小小承认莫须有的婚约,画下一纸婚书。也就玉书那个婢子天真,当真以为他寻媒人是要提亲。月色清辉,浸染了无边寒意。裴衡止心下庆幸,要不是他来了一出苦肉计,硬赖在她此处暗查。只怕这傻乎乎的姑娘,早就被算计到了旁人怀里。但眼下方云寒毕竟与她相识多年,而他只是一个认识几日,不甚熟悉的陌生人罢了。说得越多,她反而不信,倒不如过几日让她亲眼瞧瞧。“徐莹亦非纯善之辈,只怕就是姑娘避而不见,也会搅在他们之中,不得安稳。”裴衡止语气无奈。冯小小知晓他是一片好意,可单单因为徐掌柜心悦方云寒一事,就动用沈氏名义反击,着实有些说不过去。乌黑的眸子瞥了眼沉思的裴衡止,总归有些事,除了玉书也再无可问之人。冯小小迟疑了片刻,将米粥盛了一碗递给裴衡止,讨好地弯了眉眼,“裴公子,我还有.有个手帕交也遇见了差不多的事,但有些地方仍想不透彻,能不能麻烦公子稍稍指点解惑?”第11章 月下密雾姑娘这三年来可曾觉得有什么……裴衡止略一沉吟,在他故意跌进冯小小院子前,所有与她相关之人,十二羽都查得清清楚楚。若要提手帕交,也就只有一位勉强算得上。可最近也没听说荣国公府那位青禾姑娘与谁有了牵连。裴衡止抬眸疑惑的看向转身在灶边忙碌的冯小小。难不成这里面还有他没查到的事?“你且说说看。”等桌上又摆了两样小菜,冯小小这才坐在裴衡止对面。将梦境之中,在书局后巷被迷晕的事都用了化名简单说了一遍。“倒是有些怪。”裴衡止一顿,“敢问冯姑娘,可知救人者与被救者两人关系?”“非亲非故,却又胜似亲人。”“不像。”裴衡止摇头,若真是兄妹之情,又怎么会大意到将关乎女子名声之事既拦着不肯让报官,转头又喧之与众。多半非爱即恨。“只怕是这姑娘还未意识到,此人真意。”握在手里的汤匙缓缓搅着米粥,冯小小有些把握不准。虽然方云寒还没有明确说过,可徐莹在山上那番话,叫她不得不仔细想想往日里与他的相处。三年照拂,方云寒从来都是耐心细致。冬天的煤炭,夏天的冰,他都事先预备着,就连女儿家的小日子,他也会从医馆专门熬些补血益气的汤,托玉书送到自己身边。更会在她犯浑时严厉训话,明明就是一副家兄模样。可她们一个个的,偏说是什么男女之情。“若以我看来,此人怕是想借这迷晕之事,坏了姑娘名声。”那双美极的桃花眼微微一眯,眼角下泪痣如血,妖娆异常,“冯姑娘也说这女子是手帕交,想来年岁应是相仿。”冯小小点头。他抿唇浅笑,反问道,“前几日那媒婆上门,姑娘可知道意味着什么?”冯小小一时不解,垂眸慢吞吞思忖着。她知晓裴衡止并非话多之人,言下多有深意。“难道.”再抬首,刚刚还茫然的少女已是一脸难以置信,“难道是因为我,我手帕交到了可以提亲的年岁?”“不错。”裴衡止肯定道,“他既去得极快,说明当时此人就在附近,若是再多想一些,只怕他早就知晓了有人会下毒手。”“再加上他不许报官,说明此人与背后黑手相熟。”裴衡止说得这些,冯小小已经想到,但她仍存有一丝侥幸,“有没有可能,他是真的不小心才漏了口风?”“冯姑娘,你不了解男子。”修长的手指轻轻点在桌上,有节奏的敲了两下,“他若在意,自会将此事捂得严严实实,若是不在意,也不会及时出现。是以,他如此在意却又大意.”裴衡止唇角一斜,勾出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慢条斯理道,“只怕是想趁火打劫。先败了姑娘名声,再以怜悯者姿态,伸出援手。”“若冯姑娘是你那手帕交,会如何想?可还会再深究他不小心之祸?说不定,这傻姑娘,还当真以为是自己时运不济,正躲在角落里暗自神伤。”几句剖析,全都与梦中一一对上。冯小小惊得面如白纸,瞪大了眼看着面前恍似能看穿人心的郎君。她惊慌的太过明显。裴衡止微怔,他不是没想过,这所谓的手帕交便是冯小小自己。可这几日,京都里太平的很。盛在碗里的粥,洁白的米粒煮得软糯,入口便化。裴衡止用了一点,再瞧心不在焉的少女。那双美极的桃花眼微微低垂,轻声又道,“冯姑娘,如今你这手帕交既然已经察觉不妥,要裴某说,姑娘还是多劝劝她,及早远离这男子的好。”“多谢裴公子提点。”她低低叹了口气,连带着那双乌黑的眸子也无精打采,好似极为低落。几日相识,他更喜瞧她眉目带笑的模样,而非如今的闷闷不乐。总归四下只有金羽,裴衡止心里盘算几遍,压低了声,“至于姑娘那本小册子。”他不过稍稍提了一句。刚刚还恹恹的冯小小登时起了精神头,毕竟比起虚无的男女之情,冯府的案子才是最重要的。她庆幸裴衡止并未刨根问底,少女目色灼灼,也跟着低了声,“裴公子可觉得有用?”裴衡止摇头,“怕是只能作为佐证。”那册子上面虽然写了许多,可大部分都是冯太医自己的推断,有用的实证少之又少。甚至于还不如十二羽查到的更多。“不会的。”明明梦境之中,方云寒为此还受了重伤,也就说明此物并非一纸空谈。冯小小心急,一把握住他放在桌上的手,“裴公子,你要不再仔细瞧瞧?”她掌心发凉,贴过来时好似一块冰,扔进了滚烫的火炉,不仅没有一丝清凉,反倒让他刻意压在耳边的烧意越发明显。“姑娘莫急。”裴衡止撇开脸,轻轻缓了口气,方才看着她又道,“这册子上的内容,裴某已经看过几遍,能用的确实不多。”“怎么会.”自爹将册子托付给她,上面的每一句,冯小小都能倒背如流。可她也隐约明白,若这册子当真有用,绝不可能还在她手里留着。如今裴衡止说得委婉。三年的坚持,被人一语否决。冯小小眉梢泛红,努力眨了眨眼,才将泪珠压下,她鼻头泛酸,垂着脑袋好似犯了错的孩童,缩回去的手紧紧攥住自己的衣袖,瞧着可怜又委屈。裴衡止不忍,搁着桌上的手指,修长有力,拢成一拳。手背上,还有她残留下来的清凉。他柔了声,“那姑娘这三年来可曾觉得有什么蹊跷之处?”“蹊跷?”抬起的水眸还有泪意,冯小小刚要摇头,又好似想起什么,忙瓮声瓮气道,“倒是有一件。”三年前,在爹下葬的那一日。她曾在前来送葬人群中,瞧见了七皇子顾珏。当初,爹之所以获罪,与天家后宫有莫大关系。尤其还差点儿连累了戚贵妃,顾珏乃戚贵妃之子。按理说,他应该厌恶极了爹。可那天,冯小小分明记得,穿着常服的顾珏,隐在人群之中的面容,满是不安。那双好看的桃花眼随之一冷,裴衡止肃容,“冯姑娘,恕裴某多问,三年前你一闺阁女子,如何识得天家儿郎?”第12章 关心则乱自他家小侯爷从灶房回来,便……“此事说来话长。”初见顾珏,还是在五年前的除夕夜,那时候爹仍是太医院院使。而方云寒,也才刚刚拜在爹的门下,成为御医中的一员。隆冬飘雪,阖家团圆。而那一年,本该是方云寒当值。窗外的春桃嫩叶,渐渐悠远,化作漫天碎雪,砸在屋檐,落在枝头,踩在地上更是咯吱作响。“爹,您就带我去吧。”彼时还是个糯米团子的冯小小,正拉着爹爹冯正的衣袖,撒娇打横,说什么也要跟着一同入宫,去瞧瞧每年都只能隔着老远看见的烟火,近在眼前又是什么光景。“宫里岂是你个不懂事的女娃娃能随意乱去的!”冯正无奈,温和劝着,“不如爹多包几封红包给你,等明初一,跟青禾一起买炮仗玩?”“呜呜,我不。我不喜欢玩炮仗。”她好不容易才盼到这次机会,哪里能轻言放弃,装模作样的干嚎了几声,冯小小掰着手指道,“去年、前年、大前年还有大大前年都是小小陪着爹一起守岁,今年爹想丢下小小一人在家,小小不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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