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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节(1 / 1)

“冯姑娘莫怕,此事有我。”清朗的声线犹在耳边,简单一句,不知烧出多少羞。冯小小低眸看向手边荣国府寄来的信,青禾写得明明白白,安庆侯府的小侯爷裴衡止,最是冷傲,与梦里不同,与眼前的他也不一样,绝不是个热心人。她自然相信青禾,多年的手帕交,便是冯家落败,青禾也并未像其他人那样避而远之,落井下石。可刚刚裴衡止出手又快又准,不仅替她解了困境,还肯说出自己母族西岭沈氏为她撑腰。要知西岭沈氏曾出过不少皇后,虽未在京都,实则为大晋最低调的皇亲国戚。就是陛下都得给其三分薄面,更别提小小的京都府尹。也就张媒婆不知深浅。所以这.算是上心么?一声轻叹自心底而出。如今裴衡止并未隐瞒姓氏,却也没明确提过他的身份。冯小小眉尖轻蹙,梦里的事不完整,如今又多变数。在裴衡止养伤的这段时日,她尚摸不准该如何与他相处,又如何能丢了女儿家的脸面,寻他一个报恩相守的承诺。乌黑的眸子不自主瞥向他倚过的地方,左右今日多亏有他。如雪的面容越发生粉,好似涂了淡淡胭脂,“玉书,家中还有一床薄被,一会你给客房送去。”狂风肆虐,遮住了细微声响。金羽偷偷瞧了几眼不断漏风的屋顶,“爷,您身上有伤,今风势极大,属下瞧着一会似有雨来,不如属下们先补了瓦,等明天晴再恢复原状如何?”“不必麻烦。”低眸将玉书送来的汤药一饮而尽,裴衡止重新往伤口换了药。有风有雨更好,他越是可怜,才能让冯家女越快放下心防。床榻上还有她刚刚遣婢子送来的薄被,清清浅浅的香,格外的沁人心脾。如墨的桃花眼微微眯起,只觉心尖无故的生痒。一如刚刚她覆来的瞬间,那缕无意落下发丝,轻拂在唇边,却记在了心头。“金羽。”清朗的声线冷了几度,“警告王子鸣,他若再敢对冯姑娘动什么心思,乌纱换人也不过是几句话的事。”“是。”金羽领命躬身,余光无意略过倚在床榻的清冷郎君,登时暗道不好。那副如玉的面容上,薄红倾覆,瞧着便是发热的模样。眼看外面的风势越发强劲,金羽一怔,又赶紧去抓了副风寒药备着。风停歇的时候,雨却没有落下。云层依旧厚重,沉沉挂在天边。晚饭的时候,冯小小让玉书蒸了条鱼。前几日他昏着吃不了多少,如今人醒了,于情于理,养伤的人也不能只喝米汤。鲜美的鱼肉混着乳白的汤汁,闻着便叫人食指大动。总归是要谢他,少女细心,挑了最嫩的鱼腹肉装在汤盅。提着食盒站在虚掩的房门前,里面隐隐传出几声咳嗽。“裴公子?”冯小小敲了敲门,心有不安。刚刚风大,他本就有伤,若是再感染了风寒,怕是越发难熬。轻掩的门缝,略能瞧见里面的情形。睡在床榻上的人面色发红,额间全是汗珠,更别提紧皱的剑眉下,难受闭起的双眼,“裴公子!”冯小小心急推门,床榻上的郎君早就发了一身的汗,就连鼻息间都是滚烫。听见她的声音,勉勉强强睁开迷茫的眸子。“我这就去寻大夫。”“冯,冯姑娘。”伸手攥住她的衣袖,裴衡止眉目紧皱,轻轻摇了摇头,“我.抗的住。”他怎么都不肯请人诊脉,好在冯家世代从医,冯小小虽为女子,耳濡目染下,倒也能瞧出一二。转头唤了玉书去医馆抓药。铜盆里的温水换了一拨又一拨,额间的帕子也换了好几条,冯小小守了一夜,天蒙蒙亮的时候,床榻上的郎君才退了热。晨起春寒,丝丝凉意不断从碎瓦漏下。只片刻,便吹得冯小小后背生寒,忍不住打哆嗦。乌黑的水眸落在倦极的俊容,半晌才与来送汤药的玉书低道,“这客房看来是住不得了,你且收拾收拾,等裴公子醒了,就请他搬去我房里住。”第6章 猜错猜错爷,许是冯姑娘有心,又不好……婢子收拾汤碗的手一顿,摇头轻道,“姑娘,女儿家的闺房哪里能三番五次请一个外男进去。”拉了玉书走到门外,冯小小转身瞥了眼床榻上熟睡的郎君,这才轻轻合上门,压低了声,“不过是间屋子罢了,你将我随身的物件单独打包出来,也就几日功夫,我与你挤挤也就过了。”“另外。”乌黑的水眸含笑,伏在玉书耳边又嘀咕了几句。刚刚还不情不愿的婢子登时惊喜起来,“姑娘,奴婢这就去办!”说是要先腾出些随身的物件,可玉书收拾来折腾去,也就几件外裙和贴身的衣物。松松垮垮打了个小包裹,除去已经搬进偏房的被褥枕头,便再无其他。早些年,光是姑娘鬓发里的金钗,收拾起来也满满当当。更别提那些把玩在手里的、穿的、用的。也怪不得姑娘说,这就只是间寻常屋子罢了。昨半夜下了好一场雨,这会院里还有不少积水。就连天空,也还是蓄了绵延不断的乌云。窗外那枝春桃经了场风雨,绽开的花骨朵越发艳丽,浅粉红蕊,还有露珠润润覆在上方,瞧着便赏心悦目。也不知再来一场风雨,又是何种光景。冯小小正蹙眉想着,寂静地巷子里忽然有了人声。薄薄一层院门,挡不住外面热闹。“我就说这姑娘是个扫把星,昨早上张媒婆才来吵过一会,今人就跌进河里没了。你们说,哪里会这么凑巧。”“可不是,我听闻她家之所以落败,就是因为她命带煞星。”“李婶,你小声些,总归都是街坊,这话可不能乱说。”“谁乱说了,当初冯家也有几十口人,可你们瞧瞧,除了她,冯家可还有其他活口?”从偏房出来的玉书一怔,当即快步朝外走去。这几个婆子,隔三差五就要在外说上一说,分明就见不得旁人好过。“玉书!”低低喝住要去理论的婢子,冯小小摇头,“她们人多,你去说也不过是再被叫骂一场。”“姑娘,奴婢就是吵不过,也忍不下这口气。”远处,隐隐有童生朗朗读书之声。似是想起什么,冯小小紧蹙的双眉缓缓舒展,让玉书跟在自己身后。骤然打开的院门,惊起不少树上歇脚的麻雀。聚在一起的几个婆子,并不把脸嫩的主仆二人放在眼里,左不过是两个说说就没了词只会红了眼的小丫头片子。李婶冷哼,“哟,这不是冯姑娘么?怎么?是良心受不住,想要去河边祭拜一下张媒婆?”打三年前,冯小小搬进这巷子,她就瞧这姓冯的小娘子不顺眼。娇娇弱弱也就算了,那把子细腰,不知勾了多少魂。她家胜哥儿好不容易考了秀才,这会子非嚷嚷着要先娶妻再续读功名,更时不时就在冯家门口转悠。如今要不是书院开学,保不齐连心都能掏给这妖媚的小蹄子。“婶子这话说得奇怪。”冯小小淡道,“我与张媒婆不过一面之缘,况且她昨还好好的,婶子何必用祭拜这话来咒她?”“冯姑娘不知道?”“张媒婆死了,昨夜跌进河里没的。”其他人七嘴八舌的补充着。李婶白了眼蹙眉疑惑的冯小小,小狐媚倒还装得挺像。她沉了口气,瞪着冯小小道,“姑娘这命啊,还真是煞气重。好好一个人,不过与姑娘说了几句,啧。”她又是意味深长的摇头,又是摆手。冯小小面上一沉,“婶子,说话也得有凭据。若是我真与张媒婆之死有牵连,自有官府来拿人,也轮不到婶子在胡言乱语。”“再者,若我真如婶子所说煞气重,说几句就能断人性命。那婶子与我说了不下十几回,仍活得好好的,且不是更凶?”这言下之意,竟是说她凶神恶煞。“你!”李婶面色一白,几日不见,这狐媚子嘴皮子越发厉害。巷子里的婆子,多是聚在一起听传闻的话伴,如今有热闹瞧,各个都憋着笑,哪里有人相帮。偏眼下胜哥儿有了秀才之名。李婶也不能像从前一般破口大骂,坏了书香门第,思来想去也只得恨恨将火咽下。“玉书,昨风雨大,门前落叶积灰也多,你且扫扫,免得藏污纳垢。”冯小小轻轻撂下一句,婢子眉眼都亮了,勤快地挥着手里的笤帚,土灰卷来,呛得几人连连咳嗽,接连躲回了自家院门。待尘灰落地,万物宁和。落下门闩,玉书唇角都快扬到了天上,“姑娘,今咱们总算扳回一局。您可瞧见刚刚那李婶的脸色,简直比天上的云还要阴沉。”“你呀。”冯小小弯唇,转而又好似想到什么,收了笑,“不过细想想,张媒婆之事的确有些奇怪。”“姑娘想她作甚,说不定又是拿了谁家钱银,赶着去挣钱,天黑路滑,意外罢了。”总归人各有命,又与她们无关。安静了一早的客房渐渐有了声响。冯小小面上欣喜,抬脚就要去瞧瞧。玉书生怕她忘了正事,忙压低了声嘱咐道,“姑娘,今是十五,寺里上香的人多,一会咱们可得早些去。”她可还等着今给月老多添些香油,替自家姑娘谋个好姻缘,把那早该绑死的红线再缠结实点。好在除了劝裴衡止换房时费了些唇舌,其余倒没耽误多少工夫。晌午一过,冯小小又盯着裴衡止喝了药,这才与玉书往城郊走去。眼下院里无人,正房里,清香淡淡。稍稍用了些鱼汤,又喝了几口温茶润喉,沐浴后的裴衡止换了身干净中衣,腰腹的伤口也重新上了药,这才坐上床榻。上面被褥铺得软和,似是陷入了一朵云。不大的房里,那双疲倦的桃花眼一一略过,半拢的纱帐上挂着小小香囊,书桌上还有摊开的书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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