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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节(1 / 1)

阿蛮早起摘回来的百合还带着露水,摘瓣拧蒂,冲泡几遍后洗净,渍成甜甜的花酱做饼吃。酥粉里加了不少土蜂蜜,不仅醇厚香甜,还能拉出长长的银丝。“是嘛?”白裙少女抬头打量着。那卖饼小娘子的脸颊细腻粉白,倒是很能作为广告。林绣趁热打铁道,“二位姑娘尽管品尝,不要钱的。”身量高挑的这位率先试了一块。咀嚼半晌,同伴捅捅她的胳膊肘,“味道如何?”她不说话,只是又拿起一块塞到嘴里。“好吃!”她舔舔唇角,“这是芋头?”“姑娘好会吃。”林绣笑得奉承。个子娇小的那位一袭粉裙,同样打扮不俗,拈起一块来。这百合芋儿糕的做法还是林绣去广西旅游时学到的,当地特产的芋头又大又白,还有类似细小的珠紫色槟榔纹。她最爱和扣肉同蒸,热乎绵软,粉如板栗,浸了油脂闪着甜香。京城的芋头不像那般粉白,此时也非旺季,就显得她扛回来的这筐小芋头有些形容惨淡。褚钰阿蛮戴上她自制的手套,哼哧哼哧削了一早上,整整报废两堆芋头皮。蒸熟后加牛乳,碾成稠稠的芋泥流心酱,尝起来倒和那荔浦芋头做出来的没甚差别。“确实不错。”粉裙贵女擦擦手指,意犹未尽。以前花瓣入菜多是噱头,要么毫无本味,要么苦涩难咽。而这糕点入口只觉香松柔腻,粉绵酥融。花馅饱满,外皮层层掉酥。在口腔中含一会,就化得绵绵沙沙。反正就是好吃!可惜已经连吃两个,她放下手不好意思再拿。林绣适时递上小盅装的甜牛乳,“姑娘小心噎着。”她平时最讨厌喝牛乳,觉得腥膻难闻。不过这小娘子笑得可亲,想着她摆摊不易,便也皱着眉饮下。冰冰凉凉,甘美如饴,这是她第一次尝到如此浓甜的牛乳。入喉的那一刻,眉头骤然舒解。她挑眉,“这是?”“旺旺乳。”面前小娘子垂眸遗憾道,“可惜今天做的不多,不然可人人都分一瓶,让街坊们尝尝味道。”“我预定两盒芋儿糕。”她飞快地指着,“这饮子来两瓶。”“我也每个来两样。”林绣递上铺了香粉的小纸笺,“地址写在这儿”“明日还会有一批,做好了就送到二位家去。”围观的人逐渐多了起来,一摞纸条眼看要用完,林绣用完普通信纸,又记在自己的丝帕上。摆了一下午的摊,收获订单颇丰。夏季天黑得晚,有人吃过饭出来遛弯。她想了想,还是再待一会。突然前方一阵喧闹,挤挤嚷嚷围了一圈。吃糕的人呼啦一声四散,连不远处几个小商小贩也挤过去看。莫不是城管来了?林绣拦住隔壁推车欲走的糖葫芦贩子,“大哥,前方可有什么事?”“有耍火流星的,不说了我去看看。”林绣低着头“哦”了一声,摆弄着所剩不多的糕饼。眼神忍不住向前方飘去。麻绳拇指粗细,一人来长,两头各拴一个铁丝网编的空心球。球中盛的不知是炭火还是什么,熊熊燃烧出高扬火焰。现在天色还露着霞光,若是正经天黑了才叫壮观。皪火星流,舞出首尾相连的光圈。抛至半空,她的心也跟着紧了一下,直到杂耍艺人稳稳接住才舒缓一口气。人群中静默片刻,突然爆发出一阵激烈的喝彩声。若是离得近了,瞧着肯定更好看。林绣心中叹了口气,若非顾着生意,她也好像凑个热闹。----一柄折扇划过眼前,玉环撞击叮锒脆响。那人笑得风流,“姑娘为何不去看?”“我怕火星燎着自己。”林绣在心底给自己翻了个白眼,还不是因为囊中羞涩。虽说没钱的捧个人场,但卖艺人拿着币箱走来时,她总有些不好意思。“这可巧了,我有个朋友也不爱看。”他的嗓音明明是低沉悦耳的,语气却甚是轻佻。林绣抬头,迎上一张极年轻的俊俏脸庞。你说的这个朋友到底是不是你自己?听他这无中生友的搭讪,她强忍下笑意,做出幅整肃表情。买糕可以,他事勿扰。见她不答话也不拒绝,那人又大着胆子近了半寸,“好香的雪花膏。”他竟撩起自己的一缕发丝。林绣挑眉,还以为古代男子都是江大人和方俊那般羞涩的呢。“好香的芋儿糕。”她不动声色地后退半步,捉起块糕饼,笑意盈盈,“公子来一块?”陶玄安也笑了。有意思。他最爱看女子含羞,遇上漂亮女子总要逗一逗。这姑娘却着实大胆。“姑娘如此都不恼,莫不是对在下有意?”他懒散道,眼角眉梢俱是笑意。“公子如此都不恼,才是对我的芋儿糕感兴趣了。”一个非要挑逗,一个执着卖货。陶玄安对上她期望而执着的眼神,还是败下阵来。“舍妹爱吃甜的,我想预订几盒。”林绣点头,捉笔记下,“明日就可送。”“缘关道西行至大槐树那里,再往右拐便是。”大槐树她刚想再问具体府名,突然记起来,这里怕是只有一处府邸。那眼前男子应该就是陶家公子,她打量的眼神更深一分。她对于陶家的一知半解全来源于书里的描写,世代商贾、积富无数,光极阔气的庭宅就占了快半条街。不过这位许是没掺合什么重要剧情,她一点印象都没有。“这是定金,剩下的管家会给你。”她手中一沉,掂掂银两,换算成铜钱的话林绣怔愣片刻,不由得怀疑这陶公子是不是从未自己买过东西。莫说两盒糕点,有这银子她都能买回一麻袋芋头来。方才没注意,现在仔细看去,他袖口处绣以流云锦纹,蕴着暗转光华,果真阔绰。不知怎么让她突然想起江大人浆洗发白的衣袍。京中纨绔子弟实在习性奢靡。林绣摇头,痛心疾首地把这锭银子放入衣袋。顺便擦擦快要在嘴角流下的眼泪。实在是给的太多了小摊重又开张,客人陆陆续续来了几个。正招待间,这公子又折返回来,压低声音道,“舍妹脾气不太好,姑娘莫说是我送的。”陶玄安摸摸鼻子,面上讪讪。林绣忍笑,很干脆地答应。半日下来收获颇丰,她收起小摊,赶在天色大晚前到了家。还留了几块糕点,正好三人平分。美美地喝了碗热汤,林绣靠在蒲团上小憩,突然想起一个问题。褚钰去哪里了?阿蛮歪头想了下,下午时还在呢。月光在窗格处烘出浓重的黑影,林绣半眯起眼,刚才回来时就不见街上还有孩子驻足玩耍。她不由得皱眉,提了盏煤油灯匆匆出门。----褚钰呆呆地坐在巷口,眼神透着一丝茫然,心里却砰砰直跳。林绣好气又好笑,把他从地上拉起来,“怎么不回家?”叛逆期的小孩真是难搞。转了两道街,总算在巷口处发现了坐在地上歇息的少年。额头青一块紫一块,一看就是方才打架添的新伤。褚钰抿唇,一五一十地讲着,带了点委屈的哭腔。他本来是去集市买菜,回来的时候正撞见一个醉汉撒酒疯,往小孩身上撒尿。“阿姐常讲要尊重别人,你怎么欺负小孩?”本想以理服人,刚一开口就被推了个趔趄。然后一大一小就在巷口厮打起来。“刚买的菜也被他踏烂了。”他哭丧着脸,今晚本来还想吃焖笋尖呢林绣强压下笑意问,“谁赢了?”褚钰骄傲地抬起脸。少年的眉目还未完全长开,带着点不服输的英气。她拍拍小孩的脑袋,“别乱跑,看好了。”那人醉得东倒西歪,估计还没走远,隔着衣料林绣摩挲起自己的弹弓,扬唇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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