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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节(1 / 1)

“你的剑呢?”她说。曲不询顿了一下。他刚要抬手召回自己的剑,便觉脚下忽地一阵轰隆,不由微怔。那声响一开始只是细细轻轻,比方才灵气奔涌小巫见大巫,可没几声后,便骤然响彻整个东仪岛。整座山丘都在剧烈晃动,更胜过方才,无数山石从山体上摇落,山丘上骤然裂开巨大的裂痕,仿佛有什么看不见的刀剑将之劈开一般,最终融成一声巨响。“轰——”山丘轰然崩塌,沙石俱下,滚滚而落。半山腰,还困在阵法里的鸦道长和刚刚走到山丘之下的章员外,连一声惨叫也来不及喊,便已陷落在轰隆的山石之下。半空中,沈如晚还立在云端,垂眸望着两人身影转瞬湮灭。“不救?”曲不询问她。“又不关我的事。”她冷淡地说,“和我无关的事,我不爱管。”曲不询没忍住,大笑起来。沈如晚冷眼瞪他,可没一会儿,唇角也微微一翘,自己也笑了。无边夜色里,忽而云聚,转眼淅淅沥沥落下小雨。这是灵气氤氲,浮云汇聚,自然落雨,每一丝雨水中都蕴藏着浓郁的灵气,泽被大地与碧波。从这千顷邬仙湖八方而来的灵气,又归于这渺渺湖水。远方灯火渐依稀,长夜犹寂。管他什么灵脉汇聚、神仙显灵,浮云散后,不过是人间寻常一夜。第30章 残荷留听雨(一)章员外和鸦道长埋在坍塌的山石下, 除了章大少这个孝子贤孙哭了两声外,东仪岛好似没什么不一样。章家的产业颇多倚仗姚凛,章大少又不甘心, 时不时上演一出斗法, 又怕姚凛再拿出什么法术的手段来下狠手, 自己又缩回去。倒是章清昱,当年不愿与母亲分开, 故而没把握住修仙的机会, 如今无牵无挂,收拾了部分财物, 竟然来问沈如晚如何去蓬山。“我在这里是待不下去了。”章清昱神情有些伤感,“我也算在东仪岛长大,可又不属于这里, 东仪岛从来不是我的家, 我也没有家。”留在东仪岛,是半个外人, 可要走,也没处可去。四海之大, 何处可以存身呢?“不如去寻仙吧。”章清昱笑了, “只盼不要嫌我年纪太大,叫我懊悔当年为什么没跟着你走。”当年章清昱的母亲请沈如晚带女儿回蓬山,自己却不愿意跟去,修仙地是伤心地,她愿求女儿的前程,却不愿意自己去。沈如晚静静看她, 抬手抚了抚枝上柳绵。“朱颜白发, 只在转瞬, 俯仰天地,不过沧海一粟,是韶年寻仙,还是晚年求仙,没什么区别。”她说着,折下一枝柳条,“只是当年我引你去蓬山,和你自己去蓬山,区别可就大了。”由沈如晚引着进入蓬山,怎么都能被收入宗门内的,可若是章清昱自己寻去,她的资质不足,成与不成便是两说了。“我不怕等。”章清昱笑,“一次不成便两次,等个十年八载,总有机会进宗门的。”沈如晚轻声笑了。她伸手,把那刚刚折下的柳条递给章清昱,“退隐之人,别无所有,送你一枝柳鞭,祝君多扫前尘,归路坦荡,后会有期。”柳叶梢头,露水滴落,灵光氤氲,俨然不凡,章清昱虽然看不出沈如晚对这柳条施了什么法术,却也知道绝对是好东西,珍而重之地接了过来。“沈姐姐,咱们蓬山见!”沈如晚不觉微笑。她已经很多年不曾回过蓬山了。那一年交还碎婴剑,循青鸟出蓬山时,她以为她这辈子都不会再回去了。就如东仪岛之于章清昱,蓬山之于她,见证她成长,却终究不是她的归处。“放不下就放不下,别一副冷淡不在乎的样子。”曲不询笑她。沈如晚轻嗤,“先把你的故作洒脱收起来,再来和我说这话。”终究是谁也不让谁,谁也没被往事放过。鸦道长在东仪岛待了大半年,行动总是瞒不过姚凛的,“我知道他要找的那个地方,他说,雨霁虹出后,龙宫始现时。洞府就隐藏在岛上,但不到云销雨霁、飞虹横跨时,是找不到那个地方的。”这兜兜转转还真有个龙宫?沈如晚半信半疑,鸦道长引灵脉汇聚,也没见云销雨霁虹飞啊?——不对,其实是有的。灵气散去后,化为雨露,下了半晌,又止住,云销雨霁。可当时是在夜间,不可能有飞虹的。“要虹飞,倒也不难。”曲不询挑眉,“东仪岛就在湖上,掐个法诀,下场雨还是好办的。”就是太容易了。又或许华胥先生收下的徒弟都不是修士,更不会引诀降雨,所以对修士来说很简单的事,对徒弟们来说却不那么容易。沈如晚将信将疑,伸手,指尖一点灵光盈盈,在半空中轻轻点了那么一下,转眼天际便凝起沉沉的云雾来,两三个呼吸间,倏然雨落,一时如碎珠。姚凛还站在边上,许是大仇得报,也不必如前战战兢兢,如今他是比从前更意气风发了些。看见沈如晚和曲不询两人还有事,自觉退避。待要走,又顿住,问她,“沈坊主,章清昱她……”沈如晚在蒙蒙细雨里回头看他。“她去蓬山求仙问道了。”她淡淡地说,章清昱托她转告,若有人问起就说,没人问,就当没这回事。姚凛紧紧抿唇。沈如晚望着姚凛远去的背影。“同病相怜伊始,同道殊途为终。”她若有所思,“世事总是聚少离多。”曲不询忽然把手伸到她面前。沈如晚垂眸一看,是他那把匕首,“给我看?”曲不询的语气理所应当,“不是之前你说想看的吗?”沈如晚顿了一下,慢慢接过那把匕首。入手极沉,不似寻常灵材,注入灵气稍一运转,在她手里挽个剑花,化为一把幽黑重剑,冷光照眼,望之生寒。是把极佳的宝剑。她目光一转,落在剑身篆刻的两个小字上。“不循?”她抬眸看他,“……你的名字?”曲不询看着她笑了一下。“我的名字就是从这把剑上来的。”他说。沈如晚闻言没问下去。这在修仙界也是很常见的事,有些人家里有一件传家的法宝,便会给最器重的小辈取个相近的名字,以示期许。“这把剑很好。”她把不循剑还给曲不询,“未必比碎婴差。”神剑碎婴,当然是神州最一等一的宝剑,但若说是天下第一、无余剑可比,那又有些小觑神州铸剑师了。只能说,碎婴剑是绝世神剑中最有名的那一把。曲不询接过剑,笑了一下,没有说话。他从归墟醒来的那一刻,见到的第一样事物便是不循剑,带给他第二次生命,心脏在胸腔里不甘地重新跳动,把尚未完成和了却的都重拾。宁向直中取,不向曲中求。千难万险亦不循曲。故而他给自己取名叫曲不询。他提着不循剑凝视了一会儿,像是透过幽黑的剑身凝视他的过往,可没两眼,又翻手变为匕首,收了回去。往事不可追。“殊途亦可同归啊。”他忽然感慨,语调悠悠绵长,在绵绵细雨里,像是落寞的诵咏。“怪腔怪调,故作深沉。”沈如晚是怎么也要刺他一下的。曲不询也不理她,只是笑。笑了一会儿,忽然伸手,轻轻在她鬓边一拂,须臾便收回手。沈如晚顿了一下,拧着眉毛,伸手去抚鬓边。“柳絮。”曲不询摊手给她看掌心一点白絮,“给你拈掉了。”沈如晚凝眸望着他摊开的掌心,不知怎么的竟不言语了。雨雾朦朦,衬出她颊边容光如清雪,虽神清骨冷,却又昳丽入画。曲不询望着她,脑海里不知从哪冒出一句“海棠不惜胭脂色,独立蒙蒙细雨中”来。才想到,又猛然一惊,仿佛被谁烫了一下一般。待收回手,却又强行止住,仍摊在那里,哂笑,“看清楚了?我可不是在你身上下了什么机关暗害你,可别胡乱猜疑我。”沈如晚似嗔非嗔,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细雨浇了一时三刻方始休,雨过天晴,不一会儿便在天边挂起一道似隐似现的长虹来。沈如晚神色微微一动。她时刻留意着,果然探寻到一点异样的灵气波动。循着那点异样寻去,没见着龙宫,却寻见了一道隐晦的阵法。“四重变换。”曲不询试了一试,沉吟,微感讶异,“倒是不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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