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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6 章(1 / 2)

信王府内外两院的交界处恰好是一片梨园,若是春时之际, 这百余株的梨花一同开, 却也是一道说不出的好风光。可如今已至深秋, 那梨花早已谢了个干净, 只留下一片光秃秃的枝丫立于这天地之间。

好在王府的风光向来是不错的…

周边流水潺潺撞击着石头传出那清越声响, 若是站于一旁还能瞧见河中锦鲤摆弄着尾巴肆意游荡。

柳予安所约之地便是这处。

“郡主…”杜若看着身旁的女子,见她凝眉漠然不知在想什么。她思来想去还是忍不住轻轻唤了她一声, 郡主至此处已有一段时辰了,柳世子就在不远处, 偏偏郡主只是这样看着没有半分要走动的意思。

霍令仪闻言也未曾出声,她依旧负手站于这夹道之间,夹道位置隐蔽又有树叶遮挡却是一个极好的地方…她便这样看着不远处那个立在池畔边上的白衣男子。

这世间大抵有许多人都喜欢这一抹白色,却无多少人真得敢把这抹白色加于身上。白色素来就有皎洁、高雅之意,若没有几分气韵之人怕是穿不出这一份感觉。

可柳予安却穿得很好。

他只是这般立于那处却已让人觉出几分光风霁月、清隽之感,恰如这山间之清风,那皎洁之明月…他无需说什么, 只这般便已让人心生好感, 若是再配上他面上时常挂着的那抹笑,便越发让人忘怀不掉。

不管霍令仪愿不愿意承认,柳予安都是她见过容色最好之人, 倒也怪不得会令那群女子念念不忘。

“你就侯在这处吧…”霍令仪这话说完终于还是迈了步子朝柳予安走去,她走得并不算快,可这段路程委实算不得长。

柳予安却是在人走近之前便已转过了身,他依旧负手而立在池畔边上, 一双沾着温和笑意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她款步走来,待人走近便温声说道:“晏晏,你来了。”他这话说完便又细细看了回人,眉心轻折,口中是又跟着一句:“你清瘦了。”

比起上回再见,霍令仪的确清瘦了不少…

她往日身材虽然高挑,面容却因带着几分婴儿肥的缘故瞧起来便有些圆润,可如今却已露出了尖尖下巴,就连那腰肢也越发纤细了几分。

只是霍令仪却无心与他讨论这些,闻言也不过淡淡“嗯”了一声,她弯腰取过放在一旁石头上搁着的鱼食,漫不经心地朝那池中撒了一把,眼看着那群锦鲤纷纷跳跃出来争食才开口一句:“你今日怎么会过来?”

柳予安看着她这幅模样还是几不可闻的蹙了蹙眉心,他总觉得晏晏有些不对劲…

上回见时其实已有几分端倪,只是那会他只当晏晏缅怀霍大将军才会如此…可这几个月,晏晏却是一回都不曾来找过他,就连书信也全无。

“令章中举,我今日恰好得空便过来了一遭…”柳予安一面说着话,一面是垂了眉眼看着身边人,眼看着晏晏面上的清寂漠然,他轻折的眉心仍旧未消,口中却是温声一句:“除去这个原因,我却是想来见见你。”

“上回母亲说在清平寺中见到你,说你身体不适,她很担心你…”

霍令仪微垂着眉眼遮掩了面上的那一片思绪,微微翘起的指根却是有一下没一下得拨弄着那盒中的鱼食,闻言也不过是淡淡一句:“让伯母担忧了,不过是风寒罢了,早几日就已经好了。”

柳予安看不见霍令仪面上的情绪,却还是能从她语气之间听出几分不同。

他的眉心越发折拢了几分,就连负在身后的手也稍稍蜷了几分…他能察觉出晏晏已不像往日那般依赖他了,可是,为什么?他和晏晏自幼一道长大,晏晏上无兄长自幼就爱跟在他的身后,从小到大,不拘是幼时的秘密还是长大后的心事,她从来都不曾隐瞒过他。

那么如今,究竟是什么改变了晏晏?

柳予安心中疑惑不解,口中却未直言而语,只另择了话头说道:“晏晏,等我下回休沐的时候去城郊骑马吧,我们也许久未曾一道出去了。如今秋意渐深,城郊那一片枫林因是这燕京城中最美的一道风景,你瞧可好?”

他的语调依旧是温和的,就连眉宇之间也仍旧是一片温和的笑意。

霍令仪闻言,握着鱼食的手却是稍稍蜷起了几分。她未曾说话,眉眼却终究还是抬了起来,池中的锦鲤仍旧在争着食一派鲜活乐趣,而她半侧着身子微仰着头朝柳予安看去,却是过了许久才开了口:“柳予安,我曾做过一个梦。”

柳予安骤然听闻这一句,一时却有些未曾回过神来,或许是霍令仪的声调太过漠然,他倒是也未曾注意到她的称呼。

等回过神,他才又绽开了眉眼之间的笑意,温声问道:“什么梦?”

“什么梦啊…”

霍令仪一面重复着他的话,一面是折回了身子不再看他。她纤长的指尖轻轻勾着盒中的鱼食,声音却未停继续缓缓说道:“那个梦里,我满心欢喜得嫁给了你,我以为我这余后的一生都会和你琴瑟和鸣、白头偕老。”

“可是…”

霍令仪说到这似是想起那桩岁月里的故事,终究还是忍不住把这番话停了一瞬。她轻轻合了合双眼,等把那副思绪尽数掩去才睁开双目,手中的鱼食又扔出去一把惹得鱼儿重新争食,她才继续无波无澜得说道:“你却在新婚之夜为了你的前程、你的权势把我送给了旁人。”

“简直是无稽之谈!”

柳予安头一回不顾身份、不顾礼仪得冷声斥道,他看着霍令仪眉心紧锁,就连薄唇也紧紧抿着…等平了心下那股子躁乱,他才深深吸了一口气放缓了语气继续说道:“晏晏,这不过是一个梦,难道你近来对我冷淡就只是因为这个可笑的梦境?”

他怎么可能会为了权势、为了前程而把晏晏送给旁人?

简直是可笑至极,荒诞至极!

他自幼就喜欢她,等到年岁渐长知晓霍、柳两家私下有这个意思更是早就拿晏晏当做自己的妻子看待。这么多年,他的眼里、心中只有晏晏,他甚至还常常幻想着两人婚后会是什么样的。

他知道晏晏不喜欢拘束,更不喜欢后宅内院的那一套,她呀就喜欢策着马在这燕京城的大街小巷、山林之间四处跑。

这些他都知道,他也早就想好了…

府中之事皆有他看管着,她就去做她喜欢的事。

她喜欢在春时桃花开满得时候在树下练剑,那么他便在一旁替她抚琴。她喜欢夏日的时候泛舟游于荷叶之间,那么他便在府中给她再凿一片河,等到夏日的时候他们可以在明月夜空之下泛舟游于荷田之间。

这些他都细细想过,甚至有些已经开始再着手准备了,就等着三年丧期结束,他就可以娶晏晏进门。

他,怎么可能会抛弃她?

无稽之谈…

真是无稽之谈!

柳予安看着眼前的霍令仪终归还是深深吸了一口气,晏晏年岁还小又经此大事难免多想几分,他又与她置什么气?他想到这便又柔和了几分面色,连带着声调也越发温和了些许:“晏晏,梦境都是相反的,你不要多想…从小到大,我的性子你最是清楚不过,我怎么可能会为了那些弃你于不顾?”

他这话说完便又朝人走近一步,手悬于半空却是想似旧日那般去抚一抚她的发。可他的手还未曾放下,便听到霍令仪仰着脸继续与他说道:“若是有人肯许你光禄大夫呢?”

霍令仪的指根紧紧握着手中的盒子,她不知用了多大的力道,只是指根已泛了白,可她却无心理会,她只是仰着头一瞬不瞬地看着柳予安,口中是跟着一句:“柳予安,若是那个人可以让你一步登天,代价却是放弃我…你,又会如何?”

一品光禄大夫…

柳予安听闻此言,手悬于半空一时竟忘记落下…这朝堂之中有多少人为了权势趋之若鹜,他自然也不例外。这么多年,他苦心读书,为得就是有一日可以位极人臣,可以真正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下,可这又谈何容易?

朝堂百官,分布均匀…

品级之差,即便相差一品却已是隔了山海。

这大梁的朝堂除了李怀瑾那个天纵奇才,有哪个不是历了一路又一路才终于入得那个金銮殿,入了天子的眼?一品光禄大夫,天子近臣,他自然是想过的。他知道自己总有一日可以位极人臣,可是这其中需要花费多少时间,他却是不知的。

若是那个人可以让你一步登天,代价却是放弃我…你,又会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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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sp; 柳予安想着霍令仪先前所说的这一句,一时心中竟生出几许茫然。

霍令仪自然未曾错漏柳予安眼中的这一片茫然,她的心中不知是什么感觉,可大抵还是有几分怅然的。她紧紧握着盒子的手终于还是松了开来,果然还是这样啊…她相信柳予安的确是喜欢她的,或许比喜欢还要多上几分。

可是比起他的前程而言,这一份男欢女爱的喜欢终归是算不得什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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