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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节(1 / 1)

临末,周自省抬指轻轻敲着茶几桌面。伴着“咔哒”“咔哒”的声响,他说:“唐处上来之前,我和甘一鸣也聊了一阵,他也是和唐副一样管培生轮岗,然后停在了信审处。我问他对你做代理处长期间的表现怎么看,他说向你学习,说你观察细致入微,以人情治信审处,比如张志兰那个《遗珠》,南津街火灾、陈张刚那个几千块的贷款件也批下去了吧?”唐漾和陈强的交流是唐漾的私事。陈强父亲陈张刚的贷款她是走的合规步骤,合规审核,和她手里成千上万其他件一样,就连过了审批,唐漾也没多看一眼。乍地听周自省说起,唐漾眼皮跳了跳,面上不露声色:“是批了,比较特殊,所以有印象。”“嗯,”周自省应下,“现在六点,下班时间,我也说点题外话。”周自省抬头瞥了一眼挂钟,然后,看向唐漾的眼神夹杂着几分深意:“甘一鸣是不是因为能力限制然后被留在信审处你我不清楚,但唐漾你的实力肯定没问题。”唐漾没出声,也不能出声。周自省道:“你不是普招进来做柜员或者做部门管理的,你是博士管培生,你年轻、业绩好,甚至你外貌都是加分项,”周自省说,“你是汇商重金招的高管储备军,将来要坐上顶楼,甚至坐上我这把交椅的。”唐漾眼睫颤了一下,平声唤:“周行……”周自省望着唐漾,语速渐渐放慢:“做事细腻有人情味是好事,尤其在你尝过偶然的甜头之后,但唐漾你要明白,”周自省停了几秒,“你越朝上走,沾上这些东西就越是危险,无数双眼睛在盯着你,就想等着你犯错你出了纰漏拉你下来。”唐漾抿唇:“周行我明白。”“……”两人又说了一会儿。唐漾起身告辞。周自省送她到门口:“你现在看这管理层计划可能觉得鸡肋,但可以认识很多人,趁年轻攒攒人脉不是坏事儿。”唐漾:“谢周行。”“说什么谢,”周自省笑,“你和我侄子是校友,以后不介意可以来我家做客,私下叫我周叔也可以。”唐漾失笑:“叨扰周行了。”说话间,电梯到。周自省目送唐漾进电梯。电梯门缓缓合上,唐漾吁一口气,后背浸了一身薄汗。————下到信审处快七点,灰蒙蒙的办公层只有两盏灯亮着,是长期飞在外面的秦月回来了。之前程斯然聚会上,蒋时延带唐漾认识过秦月姐姐秦皎,秦皎把她和秦月拉了讨论组,时不时讨论化妆品啊八卦啊,一来二去关系倒熟了。秦月洗杯子出来,瞟见唐漾手里的文件,心直口快“哇”一声:“这新雷培训不是给那些野路子非科班出身的管理层上课吗?教点市场啊模型啊基本功,四十天纯属浪费时间,反正一个部门只用象征性去一个,你去找周行让他换成甘一鸣啊,就小学广播里叫班长去领书学习,班长在,哪有副班长去的道理。”这也是唐漾之前上楼的目的。结果呢?唐漾给秦月说了两句,略微颓然地摊手:“周行说甘处说身体在恢复期,向上面推荐我。”“甘一鸣就是自己不行,然后有了危机感,把你支出去一段时间,他重新刷脸刷存在,哦对了,”秦月思及什么,“四月还有个季度评优,你在信审处十有八九是你,你出去学习那一切就说不准了,他特么算盘打得叮当响,还要落下一个谦让新人的名声,要放我身上,我非得,非得……”秦月“非得”不出来。“给他套个麻袋一顿暴揍?”唐漾开玩笑。秦月:“偶尔藏锋是应该的,但……”唐漾正在上升期,谁也不知道那些细枝末节会产生什么影响。唐漾无奈:“顺其自然吧。”秦月心疼地摸摸唐漾脑袋:“走?姐姐带你去夜店喝两杯,换个心情?”他大概正在陪家里人玩,唐漾犹豫一下:“好。”秦月等她收东西。“你们怎么都喜欢摸我的头啊?”唐漾问。秦月:“蒋时延也喜欢摸你脑袋?”唐漾耳根热了热,小声应:“嗯。”“我也不知道,我不喜欢碰别人,但看你偏着小脑袋丧丧的,就忍不住想揉揉你哈哈哈哈哈哈。”秦月爽朗地笑着,揽着唐漾离开。————城市的生活压力宛如一张网,白天编织着体面工整,到了晚上,网眼收不住喧嚣。灯红酒绿,男男女女,邂逅攀谈。重金属音乐和大声的喊话好似能让人忘记一切烦恼。秦月是夜店常客。唐漾以前去过几次,还都是蒋时延陪着。进店后,秦月问唐漾喝什么,唐漾想着自己酒量不行,便道:“我喝茶。”秦月嫌弃:“要不要给你点碗养生小米粥啊?”唐漾摸了摸肚子:“我还真饿了……”秦月拉唐漾:“你别这样,开心点……”唐漾眉眼弯弯:“你陪我我就很开心啊。”一个不常聚,却一直向着我、为着我、性格也合得来的朋友。夜店灯光昏绚,唐漾笑得干净清澈。秦月久经情场竟被一句示弱撩得四分五裂。“妈的甘一鸣!”秦月骂了句,也坐下来陪唐漾。唐漾面生,有帅哥过来搭讪,唐漾没理,安安静静团在角落喝粥喝茶,在强劲的节奏中舒缓神经。八点多,唐漾想回家。秦月把唐漾送到楼下,唐漾道谢。秦月担心她:“真没事儿了?不然你打电话让蒋时延回来陪陪你?谁突然摊上这事儿心里都会堵。”唐漾生龙活虎地做出大力水手秀肱二头肌的姿势:“我像是那么脆弱的小姑娘?”她又翘了一下脚:“你见过踩八厘米恨天高的小姑娘?”“上去早点休息。”秦月被逗乐,笑着搡她。唐漾亦笑着上楼、开门、关门,面对一室黑暗与安静,她好像有些……笑不出来了。唐漾开灯,落亮。她温温吞吞换鞋,然后把疲惫的身体慢慢挪到沙发上,瘫好。唐漾视线没有焦距地散在偌大的空间里,这里停停,那里看看。蒋时延不在,好像又在。虽然唐漾和蒋时延还没同居,但就住对门,平常两人不是一起窝在唐漾家就是窝在蒋时延家,和同居相差无二。餐桌上那束粉玫瑰是他今早才放进去的,茶几上的电竞杂志是他看的,酒水架上半瓶红酒是她和他喝着玩的,还有阳台上,他忘记买衣架、蹭着她晾的衣服。蒋时延衬衫外套是助理拿到洗衣店洗,他自己洗最贴身的短裤,大剌剌晾在唐漾粉色的一小块旁边,他晾的时候还故意朝她那条挪了挪。唐漾红着脸骂他不要脸。蒋时延一脸坦荡:“大家都要穿,还是……”他挤眉促狭,“漾漾不穿?”唐漾小脸登时红透,举起爪子要挠他。“哎哟哟恼羞成怒了。”蒋时延仗着身高优势,没脸没皮地亲她手背,“我就喜欢漾漾恼羞成怒,瞧瞧这小手多白,多软,来来来,想挠哪哥哥都给挠。”唐漾当时羞愤欲绝。一来二去,也就习惯了……还有就是,他今天中午大概回来过,沙发上换了件西服外套。是他喜欢穿的那件黑色,有蓝金暗纹。他好像一直这样,喜欢在正经的外壳下,藏点骚里骚气。唐漾费力地扯扯唇,缓缓躺向那件西服外套,躺上了,后背硌着个东西,唐漾从旁侧摸出他的鼠标,嘴角弧度渐渐凝在原处。鼠标硌着的后背似一个节点,酸痛经由那个节点漫到穿高跟鞋的脚,再漫到脊椎,最后漫过四肢五骸浸了全身……酸痛很难受,真的很难受。可是,他不在。唐漾知道他可能在陪蒋妈妈看电视,或者和老爷子说话,还是克制不住地拿起手机,拨了他电话。“嘟嘟。”响两声,接通。对面传出一个嘈杂的大环境,然后是稍微安静一些的小环境,再然后是蒋时延低缓含笑的声音:“漾漾。”唐漾好像溺水之人抓到一根稻草。她嚅了嚅唇,努力让自己听上去平静如常:“蒋时延你在做什么啊。”“在楼上陪程程搭积木,”蒋时延说着,把手机递到程程面前,“叫人。”程程甜甜叫:“糖糖阿姨。”蒋时延纠正:“叫舅妈。”程程睁大眼睛:“漾漾不是糖糖阿姨吗?”蒋时延点头:“对啊,所以叫舅妈。”糖糖阿姨是舅舅好朋友,为什么又是舅妈?好朋友可以是舅妈吗?程程被绕糊涂了,蒋时延从钱夹里摸出一张一块的在程程面前晃。程程脆生生喊人:“舅妈。”“嗯……”唐漾在电话那头温温柔柔地应。“乖,自己玩。”蒋时延笑着拍拍程程,起身去了更安静的阳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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