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工胸针制作需要时间,阿花先做出来了十个,放在店里销售。
做为一个有出息的老板,刘嘉充分给设计师想象的空间,阿花负责设计款式,刘嘉在看到设计图之后,又稍稍提出了一点细节。
她要求胸针的所有装饰部分都可以拆开,成为独立的一个部分,也可以组合起来,做成项饰和发饰。
想繁复就繁复,想简约就简约。
这批被稍微加了一些细节的胸针成为阿花手工史上最艰难的产品,以前一天能做五六个,现在一天只能做两个。
她十分不理解,为什么刘嘉对这么小的东西也要求这么高,而且,胸针使用的材料都不贵,并不会像真正的金银珠宝那样值得代代相传,成为骄傲的祖产,花这么多心思真的值得吗?
“你又不是顾客家里的老祖母,不要想这么多。”刘嘉告诉她:“你要打出的是你的名声。你看,这颗含铅玻璃。”
刘嘉拿起盒子里的施华洛世奇水晶:“除了够闪够亮眼之外,一无是处。同样大小的铅玻璃,施华洛世奇的价格比玻璃盘子的价格贵多了。
你的目的不是做出谁的传家宝,而是让别人想要买时尚漂亮的小配饰的时候,第一个想到的是走进ea,寻找你做出的东西。”
阿花从未有过如此远大的理想,她只想平平安安混口饭吃。
刘嘉也看出了这一点,于是,她又说:“我给你发的是计件工资,多做一个,就多一个的钱。别人买的越多,你的钱也越多。让顾客认你的手艺,有事没事来买几个,你不就发了?”
最后一句话非常的简单易懂,阿花顿悟。
阿花曾身在烟花之地,那里有低级应召女郎,也有高级交际花,她们为了吸引客人的注意,会打扮成不同的模样,最受欢迎的是类似路易十六时期的洛可可风的简版,要有那个味道,又不完全一样。
那种风格,就连女郎们自己都很喜欢。
于是,她大着胆子做了几个珍珠与蕾丝为主的搭配,把现在最流行的大颗长款珍珠项链做出改变,串着蕾丝做的花,花瓣上缝着水钻。
胸针和项链仿佛是衣服的一部分,完全融合在一起。
除了干练之外,20年代的女装还流行着另一种风格:可爱乖巧。
女士们工作的时候希望显得自己干练,下班之后在与喜欢的人在一起的时候,又不想显得太过霸气外露,以前想要变换形象,就得多带一套衣服。
阿花用珍珠和绢花做了一条贴颈的短款项链,项链共有五排珍珠,有三指宽,就像给利落的圆领口加了一个娃娃领,再换个发型,霸道强势顿时就变成甜美娇俏。
除此之外还有几款也是基于现在最火的流行款式稍做改动,尽量做到高于时代但不脱离时代。
那十款胸针与现在店里强推的几件衣服同时出展,在店里走来走去的“服装搭配师”一身穿戴齐全,衣架上挂着衣服最朴素的模样。
客人们对这样强大的对比效果吸引,凑过来仔细看胸针,听到价格之后,她们都有些意外,就胸针使用的材料而言,这个价格偏贵。
鲁迅有句话:越有钱就越不放松,越不放松就越有钱。
贵妇们的钱不是那么好赚的,她们见惯了好东西,想要从她们身上赚到钱,就得让她们喜欢,得让她们能炫耀。
天然宝石是最容易炫耀的,手指一伸,钻石有多大,就足够说明有钱。非天然的东西,怎么也能卖这么贵。
然后,就是见证奇迹的时刻。
店员将胸针拆开,分成不同的部分,告诉客人可以怎么单独使用,又拿出其他款式拆开:“看,还可以组合搭配。”
买一件等于买好几样东西,买两件,还能产生一加一大于二的效果。
顾客们从来没见过可以自由变化搭配的东西,再加上店员在刘嘉的指导下,给出说服理由:“家里的大宝石都是出席正式场合的时候才会佩戴,平时戴一些轻松休闲的款式会更显得年轻。而且这个价格买的不是一件东西,相当于买了五样,如果买两条,只要搭配得当,就相当于买了二十样,这样的好东西非常值得拥有。”
十件胸针,一下子就被卖光,最后一件还引起了争执,两位顾客已经各自买了一件,她们同时将手伸向最后一件。
店员说可以预订,很快就会有新款持续推出,才让一个预算不是特别充分的顾客松了手。
大妞这段时间没事,就跟阿花学习做胸针,大妞心灵手巧,很快就可以给阿花打下手了,生产效率提高了很多。
冬天的寒风,不仅让人们的衣服变得厚重而臃肿,也让愿意穿裤子的女士们变多了,再厚实的羊毛短裙,被风吹吹,腿也冷。
穿上裤子之后,暖和多了,而且行动也更加方便。
女士们一穿上就不愿意脱下来了。
当然,社会上对此依旧指指点点,很快,报纸上就出现了大篇文章,以骨科大夫的话做为开头,证实寒冷会对肌肉和骨骼造成不可逆转的伤害,然后一步步将话题引到女士必须拥有穿裤子的权力。
除此之外,还出现了邪门的文章,以苏格兰男人穿裙子做为切入口,强调猛男才穿裙子。
撰稿人是一位苏格兰人,引经据典,妙笔生花。
猛男不想穿裙子。
对女士们指指点点的版面变成法国人指责英国人多管闲事,苏格兰作者说我不是英国人,freedo!
聊政治更让男人们热血沸腾,于是,再没人关心女士们穿裤子还是穿裙子。
以前女士们出门,走路太慢,坐公共交通的话,时间又不稳定。
所以总要提前出门。
家里有自行车的女士们终于可以充分掌握时间自由,在巴黎城区,经常会看到风风火火蹬着自行车的女士们向前冲。
“你以前从来都不迟到的,今天怎么回事?”锦儿越来越有主管的气势,今天有一个店员上班迟到了十分钟。
“我新买了一辆自行车,又住得近,以为能在开业时间之前赶到的。”店员低着头。
刘嘉笑着摇头,这事她可太熟悉了,以前她的部门里有两个同事,一个住的鬼远,单趟就要两个小时,另一个就住在公司的马路对面。
结果,路上要两小时的同事永远第一个到。住在公司马路对面的那个却创下一个月内连续迟到五次的记录,最后主管忍无可忍,把他开了。
这个店员以前的工作态度还不错,刘嘉决定给她一个机会,又跟她聊了几句,问她骑自行车的时候觉得有什么可以改进的地方。
她的意思是想问问自行车的款式或者衣服的款式有什么可以修改的。
店员说的却是:“风吹眼睛有点疼,我家过来的方向,正好对着东边,早上太阳光照在眼睛上,很不舒服。”
“那就戴太阳镜啊?”刘嘉随口说。
店员露出困惑的表情:“什么是太阳镜?”
呃?没有吗?
刘嘉对巴黎几大眼镜店进行调查,只有近视镜与老花镜,确实没有太阳镜。
“不会吧,都已经有飞机了,怎么会没有飞行员墨镜?”刘嘉摇头,她很喜欢看的一个tvb讲飞行员的片子,一个个穿着制服戴着墨镜,超帅的。
再三确认,这个年代,确实没有太阳镜、墨镜等等所有相似的东西。
飞行员和摩托车手也只有那种巨大的,不戴的时候顶在头顶上的那种大防护镜,如同动画片里的人物。
“天气这么好,怎么能没有太阳镜呢?”
刘嘉记得金朝人刘祁曾在《归潜志》里提过,衙门的大人们会在问案时用烟晶遮住眼睛,免得被别人看出自己的想法,按说,那也算得上最早的墨镜了。
怎么过了一千年,从中国到欧洲到美国,竟然没有人戴墨镜,就没有一丁点发展。
难道是大人们决定之后用眼神杀人,不稀罕戴墨镜,平民百姓觉得戴墨镜是大人的专属,自己戴了是僭越,于是就此失传?
又是一个难以理解的失传案例。
眼镜已经发展那么多年了,不过是换个带颜色的镜片,有什么难的。
刘嘉自信满满,然后,她去眼镜店,试戴了一下眼镜。
往鼻梁上一架,她就感受到了世界的厚重。
现在的眼镜是玻璃的,不比后世的树脂那样轻。
现在主流的镜框款式是圆形厚重的,眼镜往脸上一戴,没过一会儿,就感觉压得耳朵疼、鼻子疼……用料要不要这么扎实,刘嘉感觉自己的鼻梁和耳朵就好像遭遇福建嫁女时的习俗——在脖子上挂了几百个金镯子。
几十秒后,刘嘉实在忍不住,摘下眼镜,做眼保健操第二节——挤按睛明穴,鼻梁给压得太难受了。
“习惯就好了。”店主安慰她。
……不,我不想习惯,永远也习惯不了,好重啊!!!
刘嘉去找了制作眼镜的工坊,问他们有没有考虑过把眼镜做得轻一点?
他们想过,也努力过:“但是度数高的人,镜片就是会很厚,没有办法。”
树脂镜片一时找不到可替代产品,镜框的重量应该可以减一减,那个塑料框,不装镜片放在手上掂掂,起码有后世两副眼镜那么重。
眼镜框也努力过,但是……“再薄就会断裂,在高温下也变得容易破裂。”
“为什么不用金属?”
“金属?”眼镜工坊的工匠摇头,“没想过。”
眼镜框最早是用木框,后来在1917年,有一位演员戴着牛角圆框的眼镜之后,牛角框又成了流行。
此时各位民国大师们的眼镜基本上都是那种款式。
眼镜行业还是功能性产品,他们从不主动跟时尚挂钩,有演员带货,他们就跟风发一波财。
没有人引领风潮,他们就苟着做安稳日子。
刘嘉实在受不了现在的眼镜重量,她提出:“我想用细一点的金属做眼镜框架,也不要这种圆圆的款式。”
但是,眼镜工坊不生产眼镜框,他们只是镜片和镜框的搬运工。
眼镜工坊只跟塑料厂有往来,想做金属镜框得找金属厂。
这不是问题,刘嘉手上就有合作的金属厂。
见到刘嘉来,金属厂老板如沐春风,ea是公认的给钱大方。
现在生意不好,挑剔已经不是客人的缺点了,只要有客人来就好。
俗话说的好:爱钱,就要爱它的全部,包括挑剔的付款人。
“你知道有一种金属叫钛吗?”刘嘉开门见山,她有一个美好的梦想,一步到位,直接发搞钛合金眼镜框,轻便结实,多快乐。
老板愣了一下:“钛?请稍等。”
然后,他出门叫工程师。
刘嘉见他都没听说过,开始发愁,啊,不会吧,这个年代还没有钛?
不一会儿,老板和工程师一起来了,工程师听说刘嘉想用钛合金制作眼镜框,皱起眉毛:“不,这不可能。”
他说的是不可能,而不是没听说。
有戏!
刘嘉忙问他为什么不可能,是不是因为贵。
工程师回答:“买不到。”
这位金属专业的毕业生告诉刘嘉,现在外面卖的钛产品只有使用硫酸提取法做成的颜料——钛白。
至于让它像一个堂堂正正的金属那样发挥主观能动性,是不可能的。
至今都没有可以大量提取纯钛的方法,纯钛只存在于实验室,非常稀有,不会拿出来卖的。。
工程师继续说:“而且钛也没法加工,因为……”
被各种专业名词说得头晕脑胀之后,刘嘉领悟了钛金属加工的两大难点:第一,难切。第二,难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