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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节(1 / 1)

钱宁又对何菁小声说了句话,何菁又问:“你还说的上来安化城里其他锦衣卫密探的名字吗?”“陈瑛,袁雄,鲁定,胡文忠,安化城小,驻守的密探也不多,如今还活着的,仅余下鲁定和胡文忠二人了。”迟艳对答如流。何菁见到钱宁对自己点了点头,他来安化时,丢失的锦衣卫密探名册已经被找到,相关人等已在怀疑名册有所泄露,那时钱宁便已着意记下了安化这边的密探名字,包括曾经做过密探、因后继无人断了职司的,均可与迟艳所说的这些对的上号。可是,仇钺杨英他们一样看过锦衣卫密探名册抄本啊!何菁仍有所犹疑。迟艳有些发急:“二小姐,我一直都在为王长子做事,今日这般应付仇钺也是为了让你脱离他手,好救你回去。就在前不久,王长子还亲自来过我家店里,与我碰头呢。你是否想听我复述,他当时与我说了些什么?”何菁猛地心头一动:“迟姑娘,你那边是不是有什么带香味的东西?就像……茉莉花那种香?”这半天来都过得急急慌慌,她这时才忽然想起了二哥那位可能存在于城北的“红颜知己”。迟艳微怔,遂点头道:“有啊,我日常会做些香袋拿去市集上卖,店里有间屋子搁着许多香料,其中最多的就是干茉莉花……哦,你是曾经闻见过王长子身上的香味?没错,他为着保险起见,每一次都是单独一人亲自前来与我碰面,我家那间小库房最为隐蔽,每一次王长子来,我都是与他在那间屋里商议事宜。他会染上一身香味回去,也实属正常。”何菁与钱宁都是一脸恍然。可相比何菁,钱宁的神情间却多着一丝古怪:王长子单独前来,还在个隐蔽房间与她商议……光是商议么?他什么都没说,直接转身朝一边走开了几步。何菁向迟艳笑道:“多有得罪,迟姑娘,请你理解,我也是慎重起见。”迟艳微微松了口气,点点头,又有些疑惑地望了钱宁一眼:“那位师傅,是不是仍对我有所疑心?但有疑心之处说出来便是,可不要在自己人之间心存嫌隙。”何菁看看钱宁一副看都不看这边的模样,再联系他方才不去自己询问迟艳非要她去传话的做派,就知道他“老毛病”又犯了。“你等等,我去跟他说几句话。”何菁过去钱宁跟前,压低声音道:“钱大哥,你不至于对哪个女人都不敢说话吧?”这丫还是个青楼常客呢,谁信他真有那么老实啊?钱宁很老实地垂着眼皮道:“当然不是,我只是不知如何与别人家的女人说话。”别人家的女人?何菁哑然失笑:“她是二哥的手下,不是二哥的女人。”钱宁撩了她一眼:“你怎知道不是?”“因为二哥不是那种人啊。”何菁很自信自己的这个结论,其实她先前虽然口称“红颜知己”,也是玩笑的成分居多,并不十分相信二哥真会与个女人有染,二哥那种人还会有这种风流情趣,实在太难想象了。忽然心里又想起个茬口,她回来向迟艳问道:“迟姑娘,你可接到二哥最新的指示,知道他眼下有何动向?”如果迟艳都知道王长子打算放弃谋反、有意算计仇钺和杨英,那就再无疑问是二哥的人,还必是个心腹级别的手下。迟艳听后有些迟疑:“怎么,莫非连二小姐您也知道王长子他……那个最新动向?”何菁缓缓点头:“你放心,我什么都知道,就是想问问你知道些什么,好确定我对你能信任到什么地步,你知道什么,放心都说出来就是。”迟艳便再没迟疑,说道:“您也知道王长子他有意放弃谋反?”何菁心中大定,忽听钱宁出声说道:“何止是知道?王长子之所以会连谋反大计都放弃,就是因为二小姐极力劝阻,甚至以命相要挟,才好不容易达成的。”何菁正奇怪他说这干什么,却见面前的迟艳大惊失色,继而竟哭了出来,泪流满面地向她跪拜下来:“多谢二小姐,您救了王长子……就是于我也有大恩,迟艳在此拜谢了!”何菁顿时懵圈,钱宁又凑到她侧后来小声道:“你看我说什么来着?”是啊,如果只单单是个“手下”,有必要为王长子不去送死就激动成了这样儿么?钱宁这招试探还真是高明。何菁觉得脑子越来越乱,当然,二哥是很有魅力的,有可能只是这姑娘对他有所倾慕,二哥却只拿她当做部下看待,可想起那天她问起二哥时,朱台涟的那个反应,也显得有些蹊跷。难不成……这真是一位副二嫂?然而,二哥却派她去勾引仇钺……二哥真能干得出这种事?何菁觉得三观都要被刷新了。第94章 重逢在即“迟姑娘请起, 二哥是我的至亲, 我自然该当劝阻他,可不敢当你拜谢。”何菁扶了迟艳起来,“有这四个亲兵跟随, 你原本是计划如何救我脱身的啊?”“原本……其实是我僭越了,”迟艳看了看地上的四具尸首, 隐然遗憾,“倘若方才没来杀了这四人, 就更好了……”说话间, 她又埋怨地望了一眼钱宁,可惜钱宁正低眉顺眼地站着,根本没有收到她这一记埋怨。“这到底是些什么?”朱台涟亲自打着一支火把, 欠身看着邵良宸。“是菁菁留给我的暗号, 二哥稍待,一会儿我便可解开。”邵良宸蹲在官道一侧的土地上, 将何菁托仇钺送来的那幅画摊开在膝头, 拿着根树枝,照着图画上的笔触在土地上勾勾画画。仇钺带着剩余亲兵离开环县,连夜赶往安化城,才行了数里路程,果然迎面遇见了亲自带人来寻找何菁的朱台涟一行人, 邵良宸也在其中。之前钱宁与其余几名侍卫打探到何菁被追出北城门,就差了一人回去送信,余者出城寻找, 很快撞见那两个何锦的亲兵逃回,被他们擒了个正着,钱宁便叫侍卫们押送他们回去向朱台涟报讯,自己单人独骑来寻何菁。那边朱台涟与邵良宸听说何菁落在了仇钺手里,自是比先前还要担忧,朱台涟当即召集人手要亲自出城寻找,邵良宸之前喝了太医开的汤药睡了一个多时辰,体力精神都有所恢复,就坚持要同来。他们关心二小姐安危,急于寻找都在情理之中,仇钺见了倒也并没生疑,而且何菁的那套说辞都是人家家事,仇钺也不会一见了面就直言相询“二仪宾你是不是变心了才导致媳妇逃跑啊”,所以也没有什么穿帮的隐患。一见了面,仇钺便奉上何菁绘的那幅图画,说二小姐不想回家,就托他差人连夜送她过去宁夏投奔庆王府,留了这“书信”给二仪宾。本就在疑神疑鬼的邵良宸听了这话自是吓了个透心凉,那副表情看在仇钺眼里,倒也正好契合了何菁的说辞——卖大灯的仪宾拈花惹草得罪了县主媳妇,就该是这般反应。不过就着火把的光亮看到何菁那封留书,邵良宸就很快看出了一点门道。等不及回去,他便就近跑去路边的土地上研究起来。朱台涟少不得去向仇钺解释:我这位妹夫以为妹妹不肯回家,都快急疯了,让仇将军见笑了。仇钺见到这位哥哥和丈夫的反应都与何菁所说的话还算相合,似乎这次的变故确实仅限于二小姐两口子的婚变,也便进一步放下了心。等到朱台涟请他先由自己的侍卫陪同回安化城歇脚时,仇钺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二哥不跟着回去,不怕仇钺起疑?”邵良宸有些不放心地问。“这你大可放心,他越是见到我留在城外不回去,才越会觉得我没有算计他,从而愈发放心。”朱台涟为他举着火把,看着邵良宸在地上画出的一个个弯弯曲曲的奇怪符号,看得一头雾水,“这到底是些什么东西?”“是早年我与菁菁互相传递讯息所用的办法。”前世何菁曾有段日子很着迷那种把文字拼成图画的东西,比如拿一串英文字母变体,拼成一个图案,那时她就常拿自己画好的东西去给他看,让他猜是什么意思。今日邵良宸一见到这幅图就明白,何菁就是用这样的方式向他传讯。这封信要过仇钺的手,倘若正经以英文书写,纵是仇钺看不懂,也可能会因为怀疑那是什么暗语而昧下来不给邵良宸看到,只有画成图画,让仇钺觉得一目了然没什么蹊跷,才能保证他将其顺利送到邵良宸之手。这时邵良宸已然照着图画上从左上到右下的顺序,将其中组成的所有字母都写在了土地上,在火把的光芒之下,字母清晰排成三个单词:“wait for me”。邵良宸定定望着土地上的这行字母,心中澎湃好似大潮涌动,不知不觉,视线已被模糊。朱台涟看着地上这排古怪符号怎么看也看不出头绪,正等着能听妹夫做个解释,没想到这时听见轻轻一声抽噎,妹夫竟然哭了。竟然……哭了!真的哭了!!他倒不是头一回见到妹夫哭,可上一回是因那次在城墙下见到妹妹吐血晕厥,状况危急,他也可以理解,这一回……又是怎么回事呢?“难不成菁菁真生了你的气……这是与你告别?”邵良宸摇摇头,一边擦着泪一边露出笑容:“她让我等她,她不但没有起意离我而去,还一定是自己已有了脱身之计,传这封书信给我,就是来向我报平安,叫我安心等她回来。”朱台涟无奈地舒了口气,敢情是喜极而泣,一个大男人家,也会喜极而泣,而且还只是因为媳妇没有抛弃他这一点点事儿,就喜极而泣!虽说妹夫爱妹妹爱得发疯是件好事儿吧,可……菁菁怎会好这一口儿,偏偏爱上了这么一个娘里娘腔的兔子?!邵良宸站起身,郑重其事地将那幅画折好揣进怀里,说道:“二哥,虽说菁菁似乎有着脱身把握,又有钱宁赶去,我还是想追去前面看一看,不如你先回去应付仇钺吧,我身体已经无碍,可以自己前去。”“不忙,仇钺反正已经入城,再起疑先掀不起什么风浪。我先随你走一段。”此时只留了韩毅与另一个侍卫在跟前,朱台涟将火把交给韩毅,自己随邵良宸走回到官道上,上了马,“至少去到环县那家客店打探一声,说不定迟艳也留了什么讯息给我呢。”邵良宸也随之上了马,继续北行。之前在安化驿馆之中,听说何菁撞到仇钺手里时,朱台涟便已向他解释过,仇钺在那边遇见何菁,如果暂时不来安化城,最可能的就是去到环县客店落脚,而那里的店主迟艳,是他的一名忠心手下。邵良宸也着意记忆过锦衣卫密探名册上所记驻留安化的几个密探的名字,其中包括已经“绝嗣”的迟艳之父迟永祝。朱台涟告诉他,迟家父女从前在安化城内开着一家小店面做着生意,因早年受过他的关照得以度过难关,迟永祝便向朱台涟坦言了自己锦衣卫密探的身份,并立誓自己父女二人必会对王长子效忠终身。当然,身为锦衣卫密探却主动暴露身份其实是违法的,迟永祝就是清楚自己没有子嗣,职司反正也不可能长久担下去,索性就把恩情放到了公差之上。早在四年多以前迟永祝就过世了,朱台涟那时并没指望迟艳能帮上自己什么忙,只想将她当个寻常的遗孤略加照管罢了,没想到年仅十四岁的迟艳竟然自寻门路,在安化与宁夏府之间跑起了小买卖,将越来越多打探来的讯息报告给了朱台涟,证明了自己的过人能力。那时迟艳还不知道王长子意在谋反,打探来的消息也是五花八门,有的有用,有的没用,为的只是向王长子证明自己有着用处,希望能有机会为他效力。朱台涟对此只是冷淡以待,并不想把她收在麾下。他想要做的事太大,不想拉一个无辜的小姑娘进来。直至大约两年以前,迟艳竟来告诉他,她成功结识了仇钺与杨英,还博取了仇钺的好感,争取到了他们信任,已可以直接从仇钺和杨英跟前获取重要讯息。就连王长子意欲谋反的讯息,迟艳也是从杨英仇钺那边获知,而非听朱台涟相告,朱台涟才由此对她刮目相看……朱台涟是个极难得向人吐露衷肠的人,对邵良宸讲起这段过往,意在说明迟艳是个既忠心又可靠的手下,有她在,菁菁一定不会有事,为的是叫妹夫安心。所以言辞之间对他当时的那些心境几乎没有任何表露。邵良宸却体会得出来,二哥又不是个为达目的可以不择手段的人,有那样一个无辜女子为了帮他,竟然肯去深入敌巢,还去勾引敌人,二哥心里总会对其有着一些复杂情愫的吧?或许是亏欠,也或许,还有点别的……“二哥,你对那位迟姑娘将来的打算,是本想叫她顺势跟了仇钺的吧?”同往环县的路上,邵良宸问道。朱台涟点了一下头:“那确实是对她而言最好的出路。”如果按照他之前的计划,不久的将来他自己就会身首异处,而仇钺却会借机平步青云,加官进爵。能嫁给仇钺,即使只是做妾,也像是个不错的出路。可是,如果那位迟姑娘是忠心为他做事,就一定会视仇钺为敌人,她怎可能会情愿与个仇敌厮守终生?以此时古人的心理,连亲生父母嫁女儿,都不见得会去考虑女儿自己愿不愿意,朱台涟会做此判断,不去在意那样是不是顺从迟艳自己的心意,这很正常,以他的身份与个性,已经算得上很为他人着想了。邵良宸也不指望用自己的现代人视角感化二哥,只问道:“那现在呢?倘若一切顺利依计而行,安化王府得以全身而退,而仇钺却抵死不肯顺从咱们,以至于随着杨英一道落罪,二哥又当如何安置迟姑娘呢?”朱台涟望他一眼,唇畔又露出惯有的讽笑:“你这么快便有心情管我的闲事了?菁菁是没打算离你而去,可为你骗了她这么久生气总难免的吧?你还是好好想想,等见了她的面,看她对你大发雷霆,该如何应付吧!”邵良宸一听,刚松下来的心又揪成一团,果然再没心思为他的闲事操心了。一想到可能过不多会儿便会与何菁见面,他是既盼望又恐惧,几乎头皮都发了麻。“原来如此,你是想借机安抚杨英。”环县客店的大堂之内,何菁与迟艳对坐说着话,钱宁陪在旁边一张桌旁静坐听着。迟艳将火家送来的茶接过,双手端给何菁,赧然叹了口气:“我知道我不该替二小姐做这个主张,将来被王长子得知,我也少不得会落一顿责骂。只是,我今日从仇钺那里听出意思,杨英原本对王长子的动向是没有疑虑的,反倒是仇钺总担忧王长子另有筹划,可昨晚安化城内的变故不小,杨英留了不少探马在安化城内,昨日的事很快便会传入杨英耳中,被他得悉出了驿馆内杀人、王长子封城寻人这些大事,他怎么也会有所疑心了。再加上之前仇钺向他吹的风,单单像王长子谋划的那样,扣下仇钺后再去信招杨英来平叛,恐怕已经难以成功。务须要及时给杨英一颗定心丸才是。我便想着,借今日这机会送二小姐过去宁夏府。您去了宁夏府,就是既对昨晚的事有了个合理解释,更是给了杨英那颗定心丸。自然,我不会真将您交到杨英手里,只需叫他看见您到了宁夏,就在他眼皮底下,他也会安心许多,更有希望中王长子的计。况且,那会儿我也不知道您对仇钺说的离开安化的原因是真是假,便想着,或许您自己也是真心不想回安化去,这般送您去宁夏府也是正好。”何菁点了点头,这套说辞合情合理。虽说依照计划,诳了仇钺进安化后的下一步就该是假装造反骗杨英出兵了,但这中间总该有几天的时间差,如果是仇钺前脚进了安化城,后脚就去信通知杨英说朱台涟动手谋反了,这就未免显得假了。所以在这个时间差之内,还是尽量降低杨英一方的疑虑、避免横生枝节最好。何菁不禁有些懊恼:真是,早知如此,还不如配合她真去了宁夏了,如今那四个仇钺的亲兵都已被杀了,尸首就草草拖去路边沟里藏下,想再将计就计,也有了点难度。迟艳望了望何菁,有些迟疑地道:“二小姐,其实杨英也是信我的,倘若你有心赶去宁夏府掩护王长子的计划,我此时再带你去也还可以。”话音未落,就听见钱宁发出一声低低的冷笑,迟艳秀美一蹙,冷淡问道:“钱师傅可是对我仍有疑义、以为我是蓄意谋害二小姐的?”钱宁转过身子,冷瞥着她道:“王长子对二妹妹何其看中,怎可能任由你带她去到杨英跟前做人质?还责骂呢!得知你竟背着他拿了这种荒唐主意,他怕是连杀你的心都要有了!不过听了你这些话,我也便可以确信,你还真的只是个王长子的属下。”迟艳愣了一瞬,才明白过来他所谓“只是个王长子的属下”是何涵义,不由得满面通红,羞恼斥道:“你胡说些什么!”“我胡说?”钱宁一旦确信她不是朱台涟的女人而只是个手下,跟她说起话来立刻就有了底气,“你不信咱就等等看,怕是不到天亮,王长子便会亲自找到这里来,届时你便将你这套高明主意去说给他听,看他会不会对你大发雷霆之怒!”迟艳也对王长子看重二小姐有所耳闻,听了他的话也有些心虚,却又不甘在他面前表露,仍呛声道:“王长子如何处置我都等着领受,也用不着你来替他教训我!你算老几?还不是与我一样,都只是个王长子的下属而已?”钱宁“哈”地一声干笑,大显狂傲之气:“姑娘你可别拿我跟你比,我好歹也跟二仪宾称兄道弟,王长子么,说不定过不多久也要跟我称兄道弟呢!”从这次临行前朱台涟的那番态度来看,这还真说不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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