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姝当然不会去和苏晋北计较，但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她还是僵住了片刻，缓了一会儿才又继续往里走去。她的专业课成绩确实名列前茅，小品和话剧都演得不错。事实上，阮姝是一个极其较真的人，一旦下定了决心就会拼了命地要去完成它。而且在这一方面，阮姝其实很有天赋天赋。当初陈子贤之所以会选中她，除了相貌以外，更重要的是她和“顾伶”十分契合。翌日，阮姝特意早了一个小时去片场，记熟了台词之后，还把自己写的角色分析拿去和导演请教了一番。“要是所有的演员都像软妹妹这样的话，大概就没有所谓的花瓶了吧？”摄像导演在一旁看着阮姝和陈子贤讨教时的认真表情，忍不住和唐希感慨了一声。阮姝昨天在剧组没做别的，愣是被工作人员们起了一堆的外号。至于要叫她什么，全凭他们的喜好而定。唐希倒没有反驳他的话，只是笑着揶揄他道：“软妹妹也是你能叫的吗？”“你们聊什么呢？”不远处忽然走过来一个女子，她轻巧地挤到了唐希旁边，饶有兴趣地看着眼前的场景，“哎？这小姑娘是谁？”她侧编了一个麻花辫，穿着一条民族风的吊带长裙，纤细的骨架很有味道。风一吹，裙摆飘飞的样子尤其地美好。“当然是你们家‘顾伶’。”唐希侧过头看了一眼宋昀，“今儿有空过来了？那你们家宋先生呢？”“他能来一趟就不错了。”宋昀摆了摆手，笑眯眯地打量起了阮姝来，“哟，这回选的人挺合我胃口的嘛。”她有着一双标志的丹凤眼，眼尾微微地上挑着，端的是万种风情。“她很适合这一行。”唐希不知想到了什么，出神地说道。“漂亮而且很有灵气，他看人的眼光还是这么好。”宋昀连声点头，“不过我怎么瞧着她有点眼熟……”唐希见状睨了宋昀一眼，正想说些什么，瞥见阮姝收起了剧本，想了想还是先把她招了过来，“阿阮。来，我给你介绍下。这位是《九歌》的编剧宋昀。”“宋编剧。”阮姝于是客客气气地叫了她一声。看到宋昀的瞬间，她的脑海中就闪过了宋清泚的影子。她原先以为宋清泚是宋昀的男朋友，现在想来，他们应该更像是家人的关系才对。宋昀不赞同地摇了摇头，“别这么生分呀。不如就跟小希一样，喊我宋宋好了。”“一大把年纪了也不害臊，吓坏小朋友就不好了。”唐希好笑地用手背碰了碰宋昀的胳膊，“阿阮你还是喊她小宋姐吧，她可没有看起来那么年轻。”“小宋姐。”阮姝点了点头，乖巧地喊了一声。宋昀看起来其实很年轻，要是不说的话，别人最多认为她才二十六七岁。而事实是，她已经将近三十岁了。“哎。你说我点好的会怎么样啊。”宋昀点头应了，故作不悦地拉着阮姝往另一边走去，“咱不理她，我带你化妆去好了。”“宋昀，你不许欺负我们家阿阮。”唐希入戏一般地在身后叫唤着，听得一旁的工作人员忍不住都笑了，气氛融洽极了。阮姝不由回头看了唐希一眼，“小宋姐和希姐关系一定很好吧。”“那是自然，我们可是一起‘滚过床单’的交情。”宋昀毫不避讳地说着，她一脸的坦荡荡，倒是让人觉得是自己想歪了。“百合大法好。”阮姝不自觉地脱口而出道。后又觉得不妥，她连忙捂住了嘴巴。果然和林溪午待久了，很容易被她传染。“哈哈，我怎么这么喜欢你呀。”宋昀笑得都快合不拢嘴了，她拍了拍阮姝的手，将她交给了化妆师陈姐，“呐，好好给我们家‘阿伶’上妆。”说完她还“女流氓”上身地掐了一把阮姝的小脸，“啧啧。这底子好的呀，我是真羡慕。”“宋编剧也不差啊。”陈姐看了宋昀一眼，在一旁直笑着。“我是老了的呀。”宋昀撇了撇嘴，“每次看到你们这些小年轻之后，我晚上回去就要多贴一片面膜，不然根本不敢看自己啊。”她一脸委屈地说着，实在让人忍俊不禁。“那你每天看到宋先生，可不得呕血啊。”陈姐一提到宋清泚便没有了分寸，俨然成了小粉丝，“宋先生的颜简直满足了我对男人的终极幻想。”宋昀悠悠地说道：“要不怎么说是幻想呢。不过他行踪不定，我也不可能每天看到他。”“那可真是可惜了。”陈姐叹了口气，仿佛她就是宋昀一般。“但是陈姐，再怎么样你都是没有机会的呢。要换做我们阿阮的话，倒还有点希望。”宋昀毫不留情地击碎了陈姐心中的粉色泡泡。阮姝此刻正闭着眼睛让陈姐化妆，听了宋昀的话她顿时觉得自己随时有可能被陈姐化成丑八怪。“宝宝不要慌，抱紧我。”宋昀看出了阮姝的紧张，贴心地凑上了前去。陈姐则义愤填膺地喊道：“你们到底拿我当什么了！”第8章 深夜探班世间两种罪恶?你笑是一种?你不笑是另外一种因为有了宋昀的加入，在还没有开拍之前的时候，气氛一直都是欢乐的。只可惜，这样的好时光没能够一直延续下去。阮姝的第一场戏是和女主角廖芝芝一起拍的，后者的演技一如既往的不走心。廖芝芝是星海影视传媒的当家花旦，性格嚣张且爱耍大牌，风评极差。生得一副好皮囊，平日里钟情于各个国际秀场，在演技方面并无建树。据说这回还是带资剧组的，导演陈子贤对她很不满。“她昨天不是还好好的吗？演技虽然不怎么样，但也不至于犯这么低级的错误啊。这好不容易阿阮进入状态了，她又这个样子。”陈姐和阮姝关系亲近了不少，这会儿少不了站在一旁碎碎念着。陈姐其实也不过才二十七八岁，但她是在各大剧组里摸爬滚打过来的，对这里面的门道再为了解不过。。宋昀听了也只是笑着，不自觉地又将目光放到了阮姝的身上。她姣好的脸上并没有露出半分的不耐之色，依然好脾气地和廖芝芝沟通着。如此反复之后，终于堪堪过了一场戏。“来，喝点水。”因为阮姝没有助理，陈姐兴冲冲地凑到她旁边给她递水。她瞥了一眼一旁被人前呼后拥着的廖芝芝，默默腹诽了几句，“真是人比人气死人，货比货得扔。”阮姝一面道谢一面接过了水，开始小口地啜饮着。她倒是对此没有什么想法，滴溜溜的眼珠子四下转了转，仍是没有见到苏晋北的踪影。昨天听他那么说，她原以为他今天会到片场来的。“导演。我下午还有个活动，就先走啦。”这天晚上有一场夜戏，而廖芝芝这会儿和陈子贤打了声招呼后就款款地离开了。她这么一说，大家就明白她这是要晚到了。只是苦了阮姝，得等廖芝芝回来才能开始拍。“软妹子不哭，晚上我请你们吃宵夜。”宋昀不知何时也走到了阮姝这边来，她眯眼笑的样子像极了狡猾的小狐狸。阮姝眼角瞥到不远处那个恍若众星拱月一般被拥着的廖芝芝，她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谢谢小宋姐。”到了晚上的时候，廖芝芝比约定的时间迟了将近一个小时。工作人员们对此早已习以为常，阮姝自顾自地看剧本，等到有人喊她了才准备过去拍戏。在经过特别构建的场景里，顾伶提着一盏琉璃灯，缓缓从酒窖里走了出来。远方传来的笙歌落入她的耳里，她不由顿住了脚步。“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舟。蒙羞被好兮，不訾诟耻。心几烦而不绝兮，得知王子。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是夜。大雪穿透云层，仿佛千万只蝴蝶齐齐从云中飘舞而至，苍茫大地只剩下这无尽的白。女子低吟的声音融入在这漫天的雪色里，悲怆而不失美好。后院里种着几株腊梅，不时地有雪花落在上头，就连空气中都浮动着淡淡的香气。雪似梅花，梅花似雪，似与不似都奇艳。许是雪花轻盈的姿态太过动人，顾伶忍不住把空着的那只手伸了出来，去迎接这飞舞着的雪蝴蝶。微凉的触感却使得她展眉笑了出来，今年的冬天，又会很冷罢？而她一向喜冷不喜热，对这些雪花更是喜爱至极。七年前她与娘亲被赶出家门，五年前的寒冬腊月娘亲没能熬过，无家可归她被师父收留，住进了这家酒庄，取名桑罗。师父说，桑落是她最为喜爱的一种酒，寓意在此。不知桑落酒，今岁谁与倾。色比凉浆犹嫩，香同甘露永春。十千提携一斗，远送潇湘故人。不醉郎中桑落酒，教人无奈别离情。她正想着，忽然听到后门传来“砰。砰。”的声响，轻缓得像是有人在你的心上慢慢地敲打着一样。“阿姊？”门外是风尘仆仆的顾九歌，她正穿着一件雪色的狐裘兜帽披风，精致的小脸此刻却苍白得像是这夜里的雪花一般。多年未见的姐姐忽然出现在自己眼前，顾伶掩饰不住眼里的讶异之色。“阿伶，你真的在这里。”顾九歌终于见到自己要找的人，喃喃自语了一声就倒了下去。“cut！”陈子贤站起身来喊了一句，终于露出了今天晚上的第一个笑容。唐希远远地冲阮姝竖起了大拇指，她微微弯起了嘴角，算是回应。“虽然只是女三号，但是顾伶的人设比较吸粉。你演的又比廖芝芝好，后期或许可以从演技上做文章。”苏晋北难得地出现在了片场，他站在阮姝边上，看得出来心情不错。阮姝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相比来说，我倒是比较期待和王老师对戏，只可惜我和他的对手戏不多。”其实她这么说是想看看苏晋北的反应，但他似乎并不买账。苏晋北朝四周观望了片刻，忽然开口问道：“宋昀边上那人是谁？”被他这么一打岔，阮姝便注意起了宋昀所在的位置来。宋清泚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来到了片场，这会儿正站在宋昀旁边说着什么。他白玉一般的脸上挂着清浅的笑容，即使是在夜里也像是会发光一样，叫人无法忽视。“你也不认识他吗？”阮姝惊讶地侧头看向了苏晋北，她原以为以后者的人脉，知道的一定比自己多。“应该不是圈内人。”苏晋北摇了摇头。阮姝于是向他介绍道：“那是宋昀编剧的弟弟，宋清泚。”说话间她还笑着看了看不远处兰芝一般的人物，好看是真的好看。“看来应该是宋三公子了。”苏晋北皱眉思索了一会儿，这才恍然。他刚说完，宋昀就朝这边走了过来，亲亲热热地掐了一把她的小脸，“小姑娘演得真不错。”“和前辈们相比还是差多了。”阮姝连忙摆了摆手。“下戏了吗？我请你们吃宵夜。”宋清泚适时地开口问道，他面色如常，仿佛是在说着再为寻常不过的话。“一会还有一场。”阮姝略带遗憾地摇了摇头，又冲他们摆了摆手，“你们聊，我先去补妆。”她走出了几步后才明白宋昀先前所说的宵夜原来是这个意思，好在她刚才没有太自作多情。宋清泚站在原地看着阮姝的背影，深海一般的眼眸愈发地深邃了起来。因着宋昀的缘故，宋清泚多多少少地会和娱乐圈有点接触，这在他们的圈子里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但这朵高岭之花并不会主动与人接触，又有宋昀在一旁把关，一般的角色也不会来自讨没去。只可惜，廖芝芝并不是一般的角色。“宋先生，今儿怎么有空来看我们呀。”廖芝芝即便已经上了年纪，但仍然要用她那发嗲的嗓音来对着宋清泚，直让人起鸡皮疙瘩。宋昀心想着这腔调简直是丧心病狂，可她也不出声制止，就这么安静地在旁边看着。廖芝芝在娱乐圈里摸爬滚打了多年，自然也不会介意宋昀在场。她一味地往宋清泚身边凑，就差要贴上去了。“廖小姐，你今天演的不是柳四娘吧？”宋清泚微微皱了皱眉，退开半步和廖芝芝保持了一个安全的距离。柳四娘在剧本里面的出场次数不多，说白了就是一个青楼里风韵犹存的老鸨，真难为宋清泚还记得这个角色。听了宋清泚的话，廖芝芝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煞是好看。这个时候有人过来喊廖芝芝准备拍戏，恰到好处地解了她的窘境。但她临走前又再看了宋清泚一眼，似乎还没有完全死心一般。“我倒是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这么关注我的剧本了？”宋昀含笑看着自家堂弟，眼里的深意令人探寻。宋家是京城名家，往上数几辈都是了不得的人物，家世显赫。爷爷宋仲舒是一名翻译官，从事翻译事业四十五年，曾在诸多重要场合担任翻译。奶奶周仪经营宋氏集团数十年，工作中有着超过男子的魄力，敢于拍板，杀伐决断，具有大将风度。前两年的时候刚退休，将家业交给了宋昀的父亲宋临。宋清泚则继承了爷爷宋仲舒的志向，如今已是国内首席的法语翻译官，甚至在新闻联播上也偶尔会看到他的踪迹。他常和达官贵胄打交道，为人绅士不说，还精通中、英、法、德、西班牙语等多国语言。因而宋清泚一向是众人口中的“别人家的孩子”，帝都二代圈里的人都知道他。廖芝芝常与这些二代来往，会知道宋清泚也并不奇怪。只是她刚才的表现，显得有些掉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