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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节(1 / 1)

徐显炀由下人挑开门帘迈步进屋,尚未见礼,目光先被诚王侧后站的一人吸引了去。诚王身后一共站着四名“侍卫”,就属右后方的那一个个子最小,一眼看去像个身量未成的小书童,那竟是扮了侍卫的杨蓁。诚王放下茶杯,淡淡道:“尊夫人非要来,我又管不了她,只好也带她来了。”杨蓁小脸紧绷,眉头紧蹙,趁着诚王看不见她的机会,动作轻小地指指自己又指指诚王,意思是:明明都是他非要我来的。这个细节妙趣横生,倒将徐显炀心头的压抑祛除了不少,他微微勾了一下唇角,朝身后跟进的李祥与卓志欣道:“来随我见过诚王殿下。”李祥与卓志欣就跟着他一同向诚王行了大礼,也报上了名讳。诚王叫了起,看看他们:“这就是你那两个心腹?”“正是。”诚王唇角微勾:“可见今日我来就对了。”杨蓁心下暗叹,她明白徐显炀将李祥带在身边,是为了免除他去亲自参与灭口的机会,为其留一条活路。那是他十多年的好友,他对其整个一家人都十分熟悉,当然不愿看着他走上绝路。这是他的善心,是他的优点,可是眼下有诚王在场,要是他对李祥的偏袒过于明显,又会令诚王如何看他?到时诚王好容易对他建立起的信任怕是又要大打折扣了。单是听诚王这句话,就已是在嘲讽他妇人之仁、不可托付的意思。徐显炀尚不欲在李祥面前挑明,便没去解释,转而问道:“干爹没有来招待王爷?”诚王懒懒道:“来了,方才还在,是我叫他回去歇着,不必客套。”徐显炀也明白,诚王虽然对他们一系态度大为好转,却还远没到连素日憎恶的何智恒都能好好接受的地步,一定是不愿留何智恒在眼前的。诚王起身踱步到窗前:“那边已如你我商定的办法布置好了,剩下只需在此听消息即可。如你所言,那些人必然不会再等到明日,今夜定会来下手的。”“正是。”徐显炀又朝李祥瞟去。李祥看起来只是有些拘谨,规规矩矩地站着,而低垂的眼皮虽然掩住了神色,却能从睫毛频繁的颤动看出,他眼珠一直在转动,足见心神不宁。有诚王在跟前,谁都无法随意说话,这样的等待未免枯燥难捱。诚王抱着双臂站在窗前,默然望着面前的八仙过海彩绘纱罩灯,就像入定一般一动不动。卓志欣忍不住朝徐显炀低声问:“不需咱们过去帮手?”徐显炀摇头:“等待即可。”对方来杀人灭口所派人手必然不会多,两三人足矣,诚王府那三十名侍卫都是刻意挑出功夫较好的,比徐显炀是比不得,二十多人埋伏两三个人还是稳操胜券。好在这样的等待并不十分长久,便听见远处传来一阵隐隐的呼喝嘈杂。屋中众人都有所耸动,只有诚王仍然定定站着,恍若未闻。只不一会儿的工夫嘈杂声便止息,门外响起一串脚步声响,一名侍卫来到门前报道:“禀告王爷,贼子共有两人,一个反抗过于剧烈,不慎被杀,另一个已然被擒。”杨蓁、徐显炀、卓志欣等人都是精神一振,李祥的惶恐之色却愈发明显。诚王平静吩咐道:“带进来。”外面的侍卫应声而去,片刻之后,门帘挑开,四名侍卫扭送着一个五花大绑的男子进门,让其跪到诚王面前。那人一身黑衣,脖子上仍挂着蒙面用的黑布,露出一张年轻的脸来,满面惊惶之色。“卢刚?”徐显炀与卓志欣两人齐声脱口而出,那人竟是卓志欣的直属手下卢刚。诚王眸光一闪,紧紧盯住他们几人的神色变化。卢刚一见到徐显炀他们,双目立刻放出光来,膝行几步道:“徐大人,千户大人,快来救我,我本是奉命行事,也不知这些人为何擒了我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徐显炀肃然问:“你奉命行事?奉谁的命?”卢刚眼神闪烁,一会儿撩向这边一会儿睃向那边,嘴上道:“大人怎地忘了,属下就是奉您的命啊!不是您说,恐有人会打柳仕明的主意,命属下来暗中刺探的么?”听了这说辞,李祥与卓志欣都去看徐显炀,徐显炀与杨蓁却都去看诚王:王爷总不会连这么拙劣不成章法的谎言都相信吧?诚王也不说话,只缓步朝卢刚走了过来,卢刚见状就谨慎地挪动身子避开了一点。诚王唇角一挑:“你果然认得我,你一个小小的锦衣卫,是何机会见过我的?”卢刚慌张道:“小人并不认得您是何方贵人。”诚王冷笑道:“你若非认得我,怎会有心在我面前演戏呢?”他转向徐显炀,“人交给你了,进了诏狱刑房,总不会还审不出吧?”没等徐显炀答话,卢刚忽然一跃而起,朝他与卓志欣这边扑过来,口中急道:“大人饶命,属下真是奉命行事啊!”在场众人见到来的杀手是他,最为愤慨的莫过于身为他直属上司的卓志欣,见他仍在信口开河,卓志欣一把揪住卢刚衣襟,奋力搡开他道:“临到此时你还要诡辩!”卢刚被他推得朝后一倒,后心竟然正正地撞在一柄钢刀之上,顿时被刀刃穿胸而过,鲜血喷溅了一地。全场众人尽皆大惊,头一回见到当场杀人的杨蓁尤其吓呆了。卢刚的身子从刀锋上退下来,抽搐着软倒下去,露出他背后双手捧刀、满面惊惶的李祥。因方才卢刚暴起,在场的侍卫们为防备他伤及诚王,都抽了佩刀在手,是以李祥拿着刀并不突兀,可是当此境地,徐显炀、杨蓁与诚王都猜得到是怎么回事。徐显炀登时心头一沉:糟了,这下连志欣也说不清楚了!诚王迅速扫了李祥与卓志欣一眼,吩咐道:“两个都绑了!”作者有话要说:诚王:这一次人家真不是争风吃醋,真的不是啊qaq……正文 56|血色代价“王爷!”徐显炀与杨蓁异口同声, 同时上前一步,徐显炀道:“求王爷将他们交由我来处置, 日后必会给王爷一个交代!”“交由你处置?”诚王冷笑一声,“真交给了你, 今日就白来了!自此刻起, 这两人都交给本王,无需你再过问。我不信凭我的手段,就审不出他们的实话!”说着又朝左右吩咐:“绑了!”周围一共七名侍卫并不包含锦衣密探在内,自然是以诚王马首是瞻,这便要过来动手,徐显炀清楚若是任由他们将这两人带走, 别说李祥性命堪忧,连卓志欣也怕是要脱去半条命, 当即左手一拉卓志欣手臂, 右手握着未出鞘的绣春刀斜向一斩下, 正拍中一名侍卫的手腕, 也逼退了另两名侍卫, 同时将卓志欣与李祥都护在了身后。那名被他刀鞘拍中的侍卫手腕已脱了臼,退开几步大叫起来。诚王面沉似水,双眸寒光凌厉:“徐显炀, 你敢在我面前动手?”徐显炀对众侍卫严阵以待, 面色语气却尽是恳求:“王爷请听下官一言,此案疑点尚多,大可以慢慢审讯, 我这两名手下尚未定罪,不宜交与王爷动用私刑。王爷若能答应与下官联手讯问,下官立时捧刀请罪。”杨蓁也劝道:“王爷请息怒,徐大人同样一心要查明案情,您还担忧他会徇私舞弊不成?”此时李祥与卓志欣正被徐显炀挡在房门跟前,未等诚王再答言,李祥忽然叫了声:“志欣快走!”竟猛然一拉卓志欣手臂,携他一同夺门而逃。有徐显炀挡在门口,其余侍卫想去阻止也来不及。屋中众人又是尽皆一怔,杨蓁心头一沉:这下才是糟了!众侍卫都看向诚王,诚王道:“叫上外面的人手一同去追,务必留下活口!”侍卫们见他没有说明是哪些人去追,哪些人留下,都迟疑地去看徐显炀。这位大人方才可是到了在王爷面前动刀的边缘,放他单独陪着王爷怎行?“快去!”诚王又喝出两字,众侍卫才忙应了声是,鱼贯而出,屋中仅剩下了诚王、徐显炀与杨蓁三人。于徐显炀而言,见到那两人逃走,他倒是松了口气,在他看来,是宁可案子查不下去,也不想见到这两人伤损在诚王手里。他抛下绣春刀,跪地请罪道:“下官情急之下对王爷不敬,愿受王爷治罪。”诚王面露嘲讽,转向杨蓁道:“依你看,你家大人该治个什么罪啊?”杨蓁也跪了下来:“恳请王爷容许徐大人同去追回疑犯,将功补过。”在这四处昏黑的夜间,人随便往哪个旮旯一躲就再难找到,逃走的是两个徐显炀十分熟悉的人,自然是他更有希望找回那两人,同时也好对局势有个缓解,避免再像方才那般针锋相对。徐显炀朝她望过去,两人目光交汇,杨蓁眸中尽是理解与信任,徐显炀却更多的是赧然。遇到变故,他是豁的出去自己,为干爹,为朋友,叫他两肋插刀他也甘愿,可如今他若是豁出去了自己,她又该怎么办?方才维护那两人是他一时凭着直觉做出的决定,此刻一想,他却有些后怕,万一真惹诚王翻了脸,她可怎么办!他们已有夫妻之实,却尚未正式成亲,万一他把自己毁了,又叫她将来何去何从?徐显炀心中满满都是苦涩的懊悔,暗暗决定:我如今已是有家室的人了,将来行事再不能如从前那般冲动,一定要处处为她考虑才是。诚王望了他片刻,冷冷说道:“徐显炀,我对你的信任可禁不起多少消磨,你最好别再让我失望。”听了此言徐显炀心下一宽,忙道:“下官必然不负王爷所托。”他又望了杨蓁一眼,起身快步出门离去。诚王朝门口望了片刻,转回脸见到,杨蓁未得他发话仍跪在地上,小小的一个人儿,娇弱得好像一根指头便能推得倒,一阵风便能吹得飞,可她脸上的神情却是纯纯粹粹的坚定平静,不见一点慌乱不安。“起来吧。”诚王语调中没了怒气,反而多了几分戏谑,“你嫁了这么一个愣头青丈夫,就不怕哪日被他拖累的丢了性命?”杨蓁起身来道:“王爷可想听我说真心话?”诚王轻哂:“难道我还会刻意叫你来骗我?”杨蓁道:“我想敢问王爷一句,如您这般,对谁都不去全心信任,自是免除了为人欺瞒的风险,可是您一直如此待人,难道从未觉得孤单过?难道您见到别人肝胆相照,从未羡慕过?”诚王显是不以为然:“依你的意思,如徐显炀这般,被他信任的朋友利用出卖,反倒是好的?是叫人羡慕的?”杨蓁摇摇头:“信任也是礼尚往来的,说不定付出了却没有回报,可不去付出,也便一定得不到回报。倘若从不去信别人,又怎能得别人信任?王爷请试想,倘若我从未真心信过您,一直对您满怀提防,出言不实,您又会不会信我?”诚王没有答话,这话的答案是显而易见的。杨蓁不知不觉就联系上了前世最后的那段经历,徐显炀送了她最后一程,或许只是出于侠义之心,并不能说明他追随厂公的立场正确,不能说明他被通缉是蒙冤受屈,更不能说明他是个值得托付终身之人。但杨蓁就是自那时起就全心相信了他,相信他是个好人,他的决定即使不全都正确,也都有他的道理,相信这个人值得她付出一切去善待。这份信任,根本无需什么说出口的理由。杨蓁说得愈发动情:“人心隔肚皮,我未曾见过王爷的真心,也未曾见过徐大人的真心,但我还是情愿先来付出信任赌上一把,去相信王爷待我没有恶意,相信徐大人不会负我。这都是我甘愿为之,纵使将来为人辜负,我也认了。至少我真心实意地活了一场,对得起自己,也不留遗憾!”诚王静静望着她,面上看不出什么触动,最终展颜一笑:“我知道了,你之所以不觉得徐显炀愣,是因为你比他还愣。看来我得警告徐显炀看好了你,免得你这傻丫头将来又信了哪个不该信的恶人,一气儿把你俩都给坑了。”他上前两步,居高临下地凑近杨蓁,笑吟吟道:“说不定,我就是其中一个。”杨蓁怔怔地发着呆,不大明白他此言何意。他是说了一个笑话么?听起来……也不好笑啊。诚王走至门口:“走吧,好歹换间屋子,难不成你情愿陪着这死鬼?”杨蓁这才想起屋里还有一个正在汩汩冒血的死尸,跟在诚王身后出门时,她又朝倒在地上的卢刚望了一眼。卢刚偏着头,正面朝这边,五官早已凝定。卢刚……这名字她是听过的,这张脸,她也是见过的。*且说卓志欣因推了卢刚一把致其身死,头脑便已懵了。本来今日听徐显炀说柳仕明醒来的消息是假的,他就已然心怀疑惑,再见到诚王到场、卢刚被擒再被杀一连串的变故,卓志欣就懵懵然地回不过神来,以至于见到诚王命人将他拿下,他便依着直觉满心惶恐,同有遁走之心,见李祥拉他逃走,卓志欣下意识还觉得此行合理,为之松了口气。他是个小民出身,才跟着徐显炀做了不足两年的锦衣卫,实在没历过这种骤变。直至被李祥拉着冲出何府,在昏黑的京城街道上跑了一阵,卓志欣才醒过神,猛地抽回手道:“不对,我们怎能就这么走了?显炀可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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