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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1 / 1)

可是他不肯扔出去。他原谅了当初浑身带刺的自己,却无法原谅生满长刺的仇恨。凭什么要他去原谅,他要对那些犯下罪过的人施加最残忍的刑罚,让他们活在无止境的恐惧中。想到这里,席归璨就开始后悔当初自己只单单炸了实验,给了那些人痛快的死法。心中的黑暗面越来越大,手掌猛然用力,捏碎了杯子。寻药鼠吓了一跳,他看着席归璨掌心的碎片,道:需要我来为你包扎伤口吗?细密的疼痛让席归璨冷静下来,蓝眸好似结了一层冰,不可化开的坚冰,他冷漠地俯视着寻药鼠,嗤笑道:不必。又来了,这种作呕感。为什么会这么令人恶心。这里的一切都令他感到恶心,他想要去见何如歌,难怕只是看对方一眼都好。可是不能去,这样面目丑恶的他,会惊扰到一个良善之人的梦。就在前几天,他还以为自己的病已经好了。像一个正常的人,能够去光明正大地去追求自己喜欢的人。哪怕相互拥抱,他都不用担心自己身上的刺,会伤害到对方。原来啊,都是错觉。只是他一厢情愿。像他这样的人,如果相互拥抱时,把耳朵贴在左胸口,是能听到暗河流动的声音,一条巨大又孤寂的暗河,在无尽的黑夜中汹涌流过。热脸贴冷屁股的寻药鼠并不在意席归璨的态度,他继续乐呵呵道:说起来我也是看着你长大的,当时你小到可以缩在鲛的怀里提起何如歌时,濒临暴走的席归璨奇异般冷静下来,他默不作声地听寻药鼠回忆往昔,垂眸将手掌上的碎片一点一点捡出来。那个时候软软可比你可爱多了,你好像从小就和我不对付。寻药鼠笑道。就像当初他坐在软软的怀里,听到软软一声爷爷,被哄得心花怒放喜笑颜开发模样。席归璨忽然想起这只寻药鼠曾经是帮过他们的。陪19号玩了一次躲猫猫的游戏,送给19号一包奶茶粉,骗19号说这是开出的药,在19号生命的尽头,也曾送上过善意。没有出于任何利益,因为19号那只小兔子,没有任何的利用价值。眼前的寻药鼠忽然和记忆中的形象产生出入,也许形象的偏移很早就出现了,只是席归璨不愿承认。他憎恶了冷血无情、唯利是图、虚情假意的毛正雍那么多年,这个憎恶的对象只是他无数仇恨的黑暗里一道阴影。他无法原谅这些暗,所以希望这些黑暗最好能暗到不见天日,这样他就可以在遮盖一切的黑暗中,尽情宣泄自己的负面情绪。你很喜欢鲛,对吗?席归璨冷冷地望着寻药鼠,与你无关。寻药鼠耐心地说:当然与我有关,鲛和我合作了。像是怕席归璨不能理解,寻药鼠的话说得很幼稚,仿佛在对一个小宝宝说话:这里的人都太坏了,所以鲛要和我一起打大坏蛋,你愿意保护鲛吗?万一他被坏蛋伤到了就不好了。说得好像你自己是个好人一样。席归璨嘲讽道。寻药鼠的表情忽然僵住,他捧着奶茶不知所措,连胡子掉到奶茶里都没有察觉,半晌,寻药鼠才轻声道:是啊,说得我好像是好人一样。这里的人都太坏了,我也是一个坏蛋。手指在杯面摩挲,所以你更要去保护鲛,万一他被我这个坏蛋伤害了该怎么办?寻药鼠讲到一半忽然闭口,他怔怔地望着席归璨,好像想了很多的事情,沉默了很久,寻药鼠低声道:抱歉。抱歉。席归璨从未听过的道歉,当初他毁了这里时,只能听到呼救和求饶声。没有人说过抱歉,没有人对他经历过的苦难说过抱歉。可是说抱歉有用吗?一句抱歉就能够抹平一切吗?席归璨神色不变地俯视着寻药鼠,如果忽略掉紧绷起来的面部肌肉,寻药鼠的那声道歉好像不能给他带来任何影响。这么多年,我确实活成了自己曾经最讨厌的模样。做了很多的错事,哪怕在上一秒,我也做了错事。我不应该用你的软肋来和你商谈。寻药鼠两只手握在一起,他低下花白的头,颤声道:啊,坏人老了,也是一个坏人啊。是不值得被原谅的坏人。我和你合作,你走吧。沉默了许久,席归璨才吐出这句话。寻药鼠坐在机械臂上,静悄悄地离开了席归璨房间,落寞的身影融于黑暗,带着他未曾告知世人的秘密,融入到无尽的黑暗里。☆、66那些真相席归璨没有和往常一样立刻下线, 他站在黑暗的走廊中,蓝眸散发出阴冷的光, 好似地狱的冥火。这里好暗。他变成人形后, 何如歌就不再和他一起睡觉。没有何如歌,原本有了改变的生活又好像没什么不同。他想要去见何如歌, 怎么样都好, 只要能让他见上一面,哪怕是远远地望上一眼, 汹涌的负面情绪都会如潮水般褪去。内心的渴望驱使着席归璨迈出第一步,他越走越快, 迫不及待地往走廊尽头走去。席归璨走到监控室门前, 手掌贴住冰冷的房门。深夜来找何如歌, 会吓着他的吧。双手缓慢地收回。席归璨站在门前屏住了呼吸,虎耳微微抖动,他将虎耳贴在门上, 将能量灌输进虎耳,定神细听, 却没有听到何如歌的心跳声。他记得何如歌的心跳声,砰砰砰,不急不缓, 鲜活有力,他也记得何如歌的呼吸声,绵长得像春天的风,他还记得何如歌的脚步声, 有些许拖沓的声响,懒洋洋的,就像何如歌这个人慢慢走进他的心里,住下了,就再也不挪窝了。可是现在什么都没有,监控室只是一个空房子,空荡荡的留不住何如歌任何的声音。你在哪里?你不是答应过我的吗?下次离开前,一定会和我说一声的。如果这一切不是一个游戏就好了,这样他就能随时随地都守在何如歌身边,就像巨龙盘踞在他的宝藏上,哪怕在湿冷阴暗的龙窟,每天都能过得心满意足。他愿意用所有的时间来亲吻何如歌,宛如守财奴日复一日清点他的钱财。席归璨退出游戏,一个人在寂静的深夜发呆。空旷的房间,好像有无数幽灵潜伏在黑暗中,他把所有的灯都开起来了,还是觉得不够亮堂。手边放着一袋新买来的水果糖,都是甜甜的草莓味。席归璨坐在游戏舱的盖子上,有那么一瞬间他以为自己坐在长条的棺材上,和过去的死者一起被埋葬。他往嘴里放了一颗糖,脸上没有什么情绪,牙齿咔嚓咔嚓把糖咬得粉碎。一点点微不足道的甜弥漫在口中,尝过世间最甜美的东西后,这些糖果所能提供的愉悦已经微乎其微了。果然只有无知又软弱的孩童才会轻易被一颗糖哄好。成年人见过许多比糖更甜蜜的东西,胃口被一点一点喂大。所以遇到何如歌,是他的幸运,也是他的不幸。席归璨将十几颗糖一起倒入嘴中,面无表情地咀嚼着,在人为制造的甜意中,他闭上了眼,甜得过分了原本会产生痛觉,类似于吃了辣的感受。屁股在坚硬的游戏舱上坐久了有点麻,也许今晚最后一面见到的寻药鼠毛正雍,席归璨忽然想起现在负责自己病情的寻药鼠毛子协。那只胆子屁点大的寻药鼠,经常会哆哆嗦嗦地告诉他一些健康小知识。比如十男九痔,让他养病期间不要经常坐着,要多出去走动,万一真的得痔疮了,也不要讳疾忌医,因为这只寻药鼠认识痔疮圣手。从前席归璨一直没有发现一件事,那就是毛子协其实和毛正雍眉眼间有三分相似。毛子协见到他总是瑟瑟缩缩,而毛正雍却从容不迫,二者之间的气质是云泥之别,毛子协这般上不了台面的模样,为毛正雍提鞋都不配。可是当席归璨忽略两者之间气质的差别后,他真的发现毛正雍和毛子协很像。而且他们都姓毛。毛这个姓,在寻药鼠一族中并不是大姓。席归璨深夜呼叫毛子协,那只窝在被窝里睡得正香的大灰鼠被席归璨专属铃声吓醒,在席归璨的威慑下,毛子协一点起床气都没有,细声细语道:席少将,您现在是身体有哪里不舒服吗?如果您方便的话,我现在立马上门。视频通话里那只脸上写满讨好的寻药鼠,和毛正雍也许不止是三分相像,如果只看五官,已经能达到六分相似。气质对容貌真是有巨大影响。席归璨的久久不语让毛子协大气都不敢出,当他快要喘不过气来时,忽然听到面前这个犹如帝王的男人冷冰冰地发号施令:把你对毛正雍所有的了解都告诉我。毛子协:诶?毛子协挠了挠头,讪笑道:您怎么突然问我的爷爷?不过您可算是问对人了,这件事别人肯定没有我了解。爷爷一词在席归璨心中激起千层浪,只是他这个人就算内心已经是滔天巨浪,表面依旧是风平浪静。我爷爷他是我们毛家的骄傲!提起毛正雍,毛子协眉眼的瑟缩忽然消散不少,他挺起小胸膛,看到席归璨冰山的模样,又像被戳破气的气球般瘪了下去:席少将您知道‘安拉霍斯医学奖’吗?这是我们医学界最大的荣誉,而我爷爷就是十七年前的安拉霍斯医学奖获得者!席归璨没有说话。我爷爷对精神识海研究这块领域做出了巨大的贡献,大家都说他是一个天才,因为没有人对这些领域有这么高深的理解!毛子协眼里充满了崇拜的目光。我就是因为我爷爷,才选择钻研精神识海这一领域的,不过我比较笨。他又沮丧起来,我有很多东西都无法理解,精神识海这一领域的所有概念都是虚无缥缈的,又没有什么实践的机会。我觉得我爷爷真是厉害,他是怎么凭空想出那么多东西的?换我我肯定做不到。谈到他的爷爷,毛子协的状态放松了很多,连对席归璨的称呼都无意识地从您变成了你。说起来,席少将你在我们眼里可是香饽饽。毛子协看着席归璨,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因为你这个病特别稀奇,可遇不可求,大家都抢着想要当你的主治医师。你知道吗,你是全星际有史以来第二个得这种病的人!第一个是我爷爷在十七年前碰到的一个病人,据说是一个小病人瞳孔猛然一缩,毛子协还在滔滔不绝,席归璨的记忆却像忽然回到了多年前,那次他从洗脑室出来,被送到医务室时,毛正雍对他下的诊断结果好像就是----旋流精神空噬症!这段记忆是模糊的,因为那个时候的他被体内的怪物掌握身体,所有由怪物经手的记忆都平添了噩梦般虚假又癫狂的色彩。导致多年后的他进入医务室,听到这个病名时,完全没有回想起过往那段经历。据说是一个小病人患了旋流精神空噬症,他是全星际第一个病人。爷爷用自己的方法治疗了他的精神识海,不过那个方法有很大的缺陷,如果在成年后接受某种特定的刺激,病情就会复发,几乎是无药可医,爷爷的笔记里写到,如果那一天真的发生了,哪怕是他用尽全力去救,也不能从死神手里抢回那条命。笔记在哪里?!席归璨突然提高的音量把毛子协吓了一跳。这只寻药鼠又怂成一团,他小心翼翼看了席归璨一眼,笔、笔记在我这里,不过这个笔记不完整,有一半被人撕下来带走了。带走的那一半应该都是比较重要的东西,因为我手里前半部分的笔记,其实更像是日记。谁带走了?!席归璨隐隐觉得自己抓住了一个很关键的东西,多年前的真相好像就在眼前,浓浓的迷雾被一束光照亮了一角。这个我是真的不知道。我爸没有告诉我。毛子协诚恳道。我要见你的父亲。哪怕对方的嘴是蚌壳,席归璨也要把他给敲开了。有问必答的毛子协双眼忽然黯淡下来,他低声道:我爸去年自杀了。他说我爷爷当年犯了一个错误,是要毛家人去还的。我爸很迷信,他总是认为父债子偿,如果儿子不偿还,孙子就得还,一代接一代,每个人都会背负罪孽。我爸他无偿帮病人治疗多年,去的都是穷苦的星系中最贫困的地区。去年他马上就要六十岁,我们寻药鼠一族的平均寿命是一百二三十,但是我爸说他不该活这么久。所以他选择自我了结。其实我一直想不明白,我爷爷究竟犯了什么错误。在我眼里,我爷爷是我的英雄。我爸说我五岁那年,精神识海出了问题,变成一个植物人。我爷爷本来进行的不是精神识海方面的研究,他因为我的病,改掉自己研究了半辈子的领域,涉及当时谁也没有多少研究的精神识海。我昏睡了十年,我爸当时以为我这辈子都醒不来了,后来爷爷像一个英雄一样回来了。他治好了我,还把自己多年的研究整理出来,上交给了研究院,接着获得了最高的荣誉。他叫毛正雍。他是一只寻药鼠。他的孙子在五岁那年得了不治之症,于是他放弃了前半生苦苦钻研的领域,选择了不被他人看好的精神识海领域。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他去了星海孤儿院,参与了被联邦明令禁止的人体实验。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他成为了联邦潜伏在星盗中的间谍。这个七八十岁的老头,他前半生做了大半辈子的好事。他无愧于天,无愧于地,更无愧于心。第一次星战持续了十年,十年后在凯旋之师中,垂垂老矣的毛正雍回来了。他救回了孙子,他获得了安拉霍斯医学奖。再接下来,他在一生中最风光无限的时刻,选择了自杀。他甚至没有去参加下午的颁奖典礼,他死了。死在了喧闹的人群之外,他的遗嘱是将自己的身体所有能用的器官,全部捐赠出去。更为荒缪的是,他希望自己死后的尸体是被扔到星战上,被虫族吃掉。如果不能实现的话,就拿去喂猪喂狗,只求一点,不要让他入土为安。也许在死前的最后一刻,混浊的双眼闭上时,两行老泪纵横,没入花白的鬓角。他也曾无愧于心。然而到最后,他问心有愧。第一次星战后的七年,他的孙子被认为是医学界的天才,用七年时间达到了寻常人这辈子都不能达到的高度。是的,他的孙子继承了他的衣钵,成为当今精神识海研究领域最年轻最权威的研究者,哪怕有人在背地里认为是他留给了他的孙子许多珍贵的资料,但这依然不能磨灭一个天才的光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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