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姐, 三姐，四姐, 五姐, 六姐, 我们回来了。”
叶楠楠拎着一袋烧肉，迈着小短腿, 哼哧哼哧往前走。前面有一道二十厘米高的门槛, 叶楠楠心里想着要抬起小短腿跨过门槛, 然而她的腿太短了, 右脚被门槛扳倒，整个人四脚朝天倒在地上。
“大姐，小妹摔了！”
叶二妞快步跑过去抱起叶楠楠：“摔哪里了？膝盖疼不疼？屁股疼不疼？”
说着，叶二妞伸手去扯叶楠楠的裤子。
不，她不能露屁股！
叶楠楠拉住叶二妞的手：“二姐, 我没事，没摔着。”
叶大妞直接脱下叶楠楠的裤子：“屁股都淤青了，还说没摔着。”
叶大妞往手掌心吐一口口水, 拉过叶楠楠，使劲搓她屁股上的淤青。
叶楠楠疼得嗷嗷嗷叫：“轻点！大姐轻点！疼！”
叶大妞心疼得不行, 但手上的力道半分不减：“好好好, 我轻点，不哭，不哭哦。”
叶楠楠窝在叶大妞怀里哼哼唧唧。
叶大妞帮她拉起裤子，扭过她的脑袋看了看她的脑门：“脑门没起高楼。”
叶六妞蹲在旁边看：“小妹, 你怎么摔了？”
叶楠楠指了指旁边的烧肉：“都怪它！”
叶三妞戳了戳叶楠楠头上的羊角辫：“是你腿太短。”
叶楠楠走过去捡起烧肉：“三姐太坏了，不给三姐吃烧肉！”
叶大妞接话：“对，这是小妹带回来的烧肉，不给三妞吃。”
叶二妞也哄她：“对，让三妞看着我们吃，馋哭她。”
叶楠楠破涕为笑，鼻尖处打出泡泡。
叶二妞接过叶楠楠手里的烧肉，转手将烧肉递给叶三妞：“烧肉是切好的，不用热，直接吃。”
叶大妞抱起叶楠楠，走进屋拉开椅子坐下。
叶楠楠动了动屁股：“我自己坐。”
叶大妞拉过旁边的凳子，抱叶楠楠过去坐好：“坐好不要动，不然还会摔屁股。”
叶楠楠想起刚才的惨状，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叶三妞拿出一碗烧肉：“盛粥吗？”
叶四妞拿起大勺子：“我来盛。”
叶四妞盛出七碗粥，除了叶楠楠的是鸡蛋米粥，其他人的都是白中带黄色的米糠粥，米糠粥很稀，能数清楚碗里有多少颗米粒。
半碗烧肉约摸有十四块，叶大妞一人分两块。
叶三妞将两块烧肉泡进米糠粥：“烧肉油水多，泡在粥里连带着米糠粥也有香香的烧肉味，真好吃。”
叶四妞不爱用烧肉泡米糠粥，她用手拿着烧肉，小口小口啃咬爽脆的烧肉皮：“烧肉的皮爽爽脆脆的最好吃，你拿烧肉泡米粥，直接把烧肉皮泡软了，真是笨嘴，这样吃一点都不好吃。”
叶三妞梗起脖子：“烧肉泡米粥最好吃！”
叶四妞寸步不让：“直接吃最好吃！”
叶楠楠咬烧肉皮咬的嘎嘣作响，叶三妞和叶四妞同时看向叶楠楠，齐声问：“小妹，你说烧肉是不是泡米糠粥/直接吃最好吃？”
这是一道送命题！
叶楠楠看一眼叶三妞，又看一眼叶四妞，怂兮兮向叶二妞寻求帮助：“二姐，你觉得怎么吃最好吃？”
叶二妞把自己的烧肉夹给叶楠楠：“只要是肉，怎么吃都好吃。”
叶大妞敲了敲叶三妞和叶四妞的碗，接话说：“肉都堵不住你们的嘴？是嫌肉多了？还是不想吃了？”
叶三妞和叶四妞同时摇头，各自低头吸溜米糠粥，不敢再吵闹。
叶大妞扭头看向叶二妞：“这个月的工资还没发，你怎么又买烧肉，下次别买了。”
叶楠楠把叶二妞夹给她的烧肉夹到叶二妞碗里，叶二妞夹起烧肉咬下一小口又把烧肉夹给叶楠楠：“我有喜事要公布。”
众人看向她。
叶二妞拿起搪瓷缸子喝一口水：“我明天开始就不在染布车间上班了。”
叶大妞脸上带出惊喜：“你要去妇联？”
“嗯！”叶二妞勾起嘴角：“妇联主任早上找我过去说话，她问了我三个问题，问完后就说让我明天去妇联报道。”
叶三妞放下筷子：“她问了什么问题？”
叶二妞笑了笑：“第一个问题，如何让广大人民群众知道妇女也能顶半边天。”
叶大妞沉思，几秒后说：“可以作报告，做演讲。”
叶三妞接话：“大家都忙，谁有时间听报告、听演讲？我觉得还是登报纸最好。”
叶四妞日常怼叶三妞：“登报纸要不少钱，让你给钱，你有钱吗？”
叶三妞横了叶四妞一眼：“那你说怎么办？”
叶四妞看向叶二妞：“我没想出来，二姐，你当时是怎么说的？”
“我说可以贴大字报，就贴两年前那种宣传炼钢的大字报，主任说这种大字报可以在城里贴，但是乡下的农民兄弟不认字，在乡下贴没用。”
叶大妞问：“然后呢？”
叶二妞喝一口粥：“然后主任又问我第二个问题，有一户人家，婆婆打媳妇，媳妇打闺女，我要如何调解他们家的家庭矛盾。”
众人大吸气，这个问题好难。
叶六妞抹了抹嘴角，笑眯眯说：“很简单，直接打他们一顿，然后教育他们。”
叶二妞敲了敲叶六妞的后脑勺：“胡说八道。”
叶楠楠打了个哈欠，一头扑进碗里。
叶大妞拿开叶楠楠的碗：“是不是困了？”
叶楠楠点头，叶大妞放下碗：“我先给小妹洗澡，你们快点吃，吃完洗澡睡觉。”
叶二妞跟着放下筷子，跟上叶大妞去给叶楠楠洗澡。
叶六妞看向叶五妞：“怎么都走了，我好想知道二姐的办法。”
叶五妞慢悠悠吸溜米糠粥：“自己想。”
叶六妞跳下凳子：“五姐，你吃最慢，你洗碗。”
叶五妞点了点头，叶六妞快步往外走，她也要去看小妹洗澡。
叶楠楠抱着毛巾不肯放手：“大姐，二姐，我不用你们帮我洗澡，我自己洗。”
叶大妞哄她：“好好好，你自己洗。”
叶二妞趁叶楠楠不注意抢走毛巾，伸手按住叶楠楠的肩膀：“我不帮你洗，我就扶着你。”
叶大妞接话：“对，我也不帮你洗，我帮你提着煤油灯。”
叶大妞给叶二妞使了个眼色，眼里发出信息：动作快点，别冷着小妹。
叶二妞点头，然后拉过叶楠楠一顿揉搓。
叶楠楠的争取自己洗澡计划再次失败。
吃过早饭，叶二妞拿出两个水壶，一个水壶装热水，一个水壶装热牛奶：“小妹，我们要出门了，你好了没有？”
叶楠楠跟上叶二妞，叶二妞蹲下要背她。
“二姐，我长大了，可以自己走。”
叶二妞站起身：“可以，不过你要是累了一定要告诉二姐，二姐背你。”
“嗯嗯，二姐最好了！”
叶二妞拉着叶楠楠走向制衣厂，到达制衣厂直接去妇联报道。
她们来早了，妇联办公室还没开门。
叶二妞打开斜挎包，拿出热牛奶和米糊饼：“我们坐在这里吃早饭好不好？”
叶楠楠挨着叶二妞坐下，叶二妞喂叶楠楠喝一口热牛奶，又喂她吃一口米糊饼。叶楠楠伸手去拿米糊饼：“我自己吃。”
叶二妞不给，哄叶楠楠说：“不行哦，你小手手握不住米糊饼，会把米糊饼掉到地上。你看这边的蚂蚁，它们最喜欢吃米糊饼了，还喜欢闻着米糊饼的味道找人。”
叶楠楠低头玩手指头。
编，继续编瞎话，反正她不信。
叶二妞抱起叶楠楠：“二姐不骗你，这些蚂蚁很坏的，它们除了喜欢吃米糊饼还喜欢吃肉。你屁股上的肉最软乎，它们会跟你回家咬你屁股哟。”
看来屁股这个梗是过不去了。
叶楠楠妥协了：“二姐喂我。”
叶二妞心里乐开花，脸上半点不显：“嗯，二姐喂你，二姐手大，绝对不会把米糊饼掉到地上。蚂蚁闻不到味道就不会跟你回家，没有跟你回家就不会咬你……”
“二姐！”
叶楠楠打断叶二妞的话：“我想喝牛奶！”
叶二妞放下米糊饼，拿起旁边的热牛奶开始喂叶楠楠喝牛奶。
半个小时后，阿芳跟一个女人来到妇联办公室门口。
阿芳想要去抱叶楠楠，被叶二妞拦住：“你不许抱，上次小妹心软让你抱她，结果她回家后就做噩梦了。”
阿芳缩回手：“我上次不是故意的。”
叶二妞坚持：“不许抱小妹。”
阿芳拿出钥匙打开门，转身跟旁边的女人结束叶二妞：“她是新来的同志，你可以喊她叶二妞，也可以喊她二妞同志。”
女人伸手，叶二妞握住她的手：“叫我二妞就好。”
“我叫许大花，可以叫我阿花。”
阿芳推开门，伸手去牵叶楠楠，被叶二妞拍开。
叶二妞牵着叶楠楠走进屋，在阿芳旁边坐下。阿芳低头跟叶二妞说话：“妇联不少人知道你是染布车间的人，如果有人跟你买染布车间的工作，你别卖给她们。”
叶二妞点头，阿芳不放心继续嘱咐她：“别看妇联里的人都很好，其实都有自己的心思，有各自的小团体，你是新来的同志，在没有融入妇联之前，不管把工作卖给谁都会得罪剩下的所有人，明白吗？”
叶二妞继续点头：“放心，我没有那么蠢。”
“大姐，我们在过年前回一趟老家吧。”
叶大妞转过身，蜷缩着双腿，外面寒风呼呼呼作响：“怎么了？”
叶二妞拢了拢被子：“自从我被调去妇联，每天都有人问我卖不卖染布车间的工作。妇联的工作比染布车间的工作轻松，不过妇联的同事心眼跟她们的头发一样多，阿芳姐建议我不要把工作卖给妇联的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