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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青眸与火(2 / 2)

月色照烟岚,玉辉光色恍如新雪初霁。裴景一踏入无涯阁。楚君誉席地坐在书案前,抬起头来。亮银流转,一瞬间,如雪满白头。

裴景刚刚在梳理青鸟的事情,心情不是很好,困惑和不安居多,但在看到他的一瞬间,这种情绪一时间就莫名其妙的散了。心变得特别平静。

他自己都莫名其妙地挠了挠头。

走过去,坐下,他发现摆在楚君誉手边的东西,头都要炸了!

擦。

他的日记!

他小时候初来乍到时的涂鸦!

裴景又羞又恼,急匆匆把那些纸稿拔过来,但是装得很镇静:“这东西,你从哪看到的。”

楚君誉对他的到来毫不吃惊,慢条斯理合上书:“桌子下的暗格。”

裴景低头看了看,才有点庆幸,小时候估计他也是怕被发现吧,用的都是现代的简体字,龙飞凤舞。这个大陆的字形和现代相似,但到底是不同。何况他那时握笔都握不稳,写的就更难看了,除了他本人,估计没几人能认清字。

咳了一声,裴景道:“这是我小时候跟着师尊钻研符术,在纸上的练笔之作。”

楚君誉闻言意味不明笑了一下,说:“原来是符文,那还真是挺有天赋的。”

“”是的啊,毕竟天才。

他现在来找他也不是没事——当初调查他的身份,被楚君瑜轻描淡写避了过去,念在他重伤,裴景也就没追问。如今真正让他在了云霄,还是天堑峰,自然这件事是要追查到底。

“你是不是也该跟我坦白,来云霄是为了什么?”

楚君誉纯粹的血眸古怪望了他一眼:“这问题你当初不是问过吗?”

“啊?什么时候。”

楚君誉慢吞吞:“迎晖峰。修雅院。第一晚。”

裴景:“???”

迎晖峰的一年,他心思基本都在楚君誉身上,又是住在一起,于是没皮没脸问了一堆问题。楚君誉性子虽冷,但那时对他的问题,十个有九个是会回答的。

楚君誉凝视他,提醒:“天下第一,记得么?”

天下第一。

迎晖峰上中上的住房,翠竹叠倚的修雅院,第一个夜晚。

床上的少年,和衣而睡睁开浅色的眼,地上的少年,闲散靠着,活泼热情。

——“我们来聊聊天吧。你是因为什么来云霄的啊,说说呗,我先说我的,我是因为想变得更厉害才来这里的。因为他们说云霄是仙门之首,有最厉害的功法,最厉害的长老,想要变强,这里是不二的选择。”

——“变得多强呢?”

——“天下第一不奢求了,天下第二就行。强到能保护我自己和我想保护的东西就好了,当然,要是能名留修真界就更好了。”

修雅院浅色眼眸冷冷淡淡的少年,现在无涯阁内黑衣银发的神秘青年。

他盯着裴景的脸,重复了当初的回答:“不够。”

天下第一都不能保护你自己。

“我记起来了。”裴景想了起来:“你当初说,你来云霄也是为了变强,然后你要,你要把天道踩在脚下。”

楚君誉:“是呀。”

裴景:“”

当初是初生牛犊不怕虎,那现在是什么?

白衣青年就这么看着他,坐姿雅正,衣袍如雪,表情临近破碎边缘。

楚君誉得到了他的视线,很久后,开口说:“骗你的。”

裴景:“你骗我?!”他当初以张一鸣的身份,和楚君誉自以为肝胆想照来的,他居然骗他。

“你不也骗了我,皮糙肉厚喜欢睡地下,云霄小时候虐待你了?”

裴景:“”好的。

楚君誉笑了一下,虽然眼眸不染笑意,但他性格一向都是如此。不再看裴景,低头把手里从他桌上拿的剑法再次打开,声音很低,说:“我为了一个人而来。”

当他放低声音,月色都似乎轻柔了几分。

裴景:“???”

银发落在身侧,青年的眉眼隐在月色星光的阴影里,微微勾起的唇,带另一种温柔。

裴景突然脑一热。想起了虞青莲当初跟他一板一眼的分析。

少女手里摇着花,走在田间陌上,手腕上铃铛伴随花香,美好又清新。

我不相信这世间有这样的知交之情,也不信那样性子的人说出这句话,是把你当朋友,肯定是其他的更为重要的关系。

然后是他晚上对楚君誉的试探。

“大哥你这么快就忘了我们在长天秘境还掏心窝,对着天地结拜来的,真无情。”

“那不是结拜。”

“不管怎么说,我们关系也不一样了,你就说我现在是不是你在云霄最重要的人。”

“谈不上重要。”

“至少跟别人不一样吧。”

“是又如何。”

与别人都不一样。更为重要的关系。我为一个人而来。

裴景只觉得耳朵有点热,又是尴尬又是羞耻,强作镇静,不想在追问这个问题背后的答案,也不再问那个人是谁——他现在还完完全全没做好准备啊!

稳一手稳一手。

赶紧换赶紧换。

“那你呢,你到底是谁?”挠挠头,这话问出来都没之前那句有气势了。

楚君誉还等着他问为谁而来呢,突然就听见了另一个问题,微愣,抬眼。却看见那边裴景也低下了头,似乎是在整理那些被他称作符咒的日记,不过,他耳朵是不是有点红。

耳朵红。他了解他的每一个小动作,甚至知道每一个敏感点——耳朵红,因为什么,紧张或者害羞。楚君誉的眼眸静静望去,心中想,他在紧张什么,又在害羞什么。

应该是紧张吧,猜想到了他对季无忧的恶意,所以故意转移话题?

又是季无忧。穿书真的把脑子穿傻了,眼里心里都是主角。

楚君誉心中生出一丝暴戾来,来之莫名的暴戾,嘴角笑容戏谑:“若我不想说呢。”

裴景:“”能如何,不想说就把他赶出去?但楚君誉救了他啊,这样也太不道义了。

说实话,楚君誉要是不想说,他也没办法。修真界太大了,一个隐士高手的来历虚无缥缈,追溯不到底。

若是别人在这,说这话,裴景已经磨牙走人。

可这人是自己的爱慕者啊,虽然很羞耻,他还没想好怎么拒绝,但货真价实啊!保护了自己那么多次,自己应该温柔一点。

那好吧。

“那我问你,你只点头摇头好不好。”

退退退,再退一步。

楚君誉与裴景对上视线,那边年轻的掌门已经收拾好情绪,玉一般的肌肤,黑发白衣,说话的语气很正常,是商讨的,可是他却听出了一分很微弱的示好。

这和他想的并不一眼。少年时的裴御之,年少轻狂,骄矜傲慢,现在应该气笑了拂袖而去。而不是坐在这里跟他示好。

楚君誉心中的暴戾之气散了。直起身,视线却一直落在裴景的耳尖上,皮肤很白,是那种有光泽的白,此刻泛一点微红,如覆雪之下的红梅。

裴景问:“你不是沧华大陆的人?”

难得的,楚君誉很配合,道:“不是。”

裴景道:“你对云霄有没有心存祸心。”

“没有。”

“你是不是天郾城的人。”

最后一个问题,裴景手指按着那些旧日的纸张,清凌凌的眼眸深处,是出奇地认真。

天郾城。千面女的事指向天郾城,书阎的事指向天郾城。千丝万缕,一点一点,都在揭露这个修真界阴暗世界的王都,恶徒狂欢之所。

楚君誉久久凝视他,而后淡淡说,“真聪明。”

被他夸聪明他是真的一点不开心,当初的蠢字简直深入人心。

裴景说:“你是。”

楚君誉道:“我说过我来自一个很遥远的地方。”一个,这个世界,唯我和你知道的地方。

“???”裴景被他搞疯了:“你到底是不是啊?”

楚君誉道:“是。”

天郾城。

那就不奇怪了,楚君誉身上那种毁天灭地的罪恶。

楚君誉是天郾城的人,是天郾城里怎样的一个人?

而天郾城里又居住着怎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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