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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节(1 / 1)

“我与秦儿感念你们昨日相助,有意邀你们同去安化,不但同路,还同车而行,怕你们推脱,就擅自做主,替你们付了车资,叫车夫先回去了。你们可别见怪。”待他们吃得差不多了,荣熙郡主笑道。如果朱台涟不是明晃晃地摆着那样一张怀疑他们的臭脸,他们或许会相信这真只是简单的好意。何菁与邵良宸同做惊诧状,连说:“叫夫人破费了,感念夫人盛情,当真过意不去。”这一下两人都在心下确定,朱台涟的疑心恐怕不仅限于他们蓄意讨好荣熙郡主这一条。荣熙郡主又拉了何菁的手:“就叫小夫人来陪我同坐一辆车,与我说说京城的新鲜事吧。朱兄弟功夫那么好,想必会骑马的吧?秦儿有意邀你一同骑马赶路,你可方便?”邵良宸望了望何菁:“自然方便,只是……不怕夫人笑话,自从我们成亲以来,内子都极少与我分开,她胆小得很,还请夫人代我费心关照,别叫她受了惊吓。”何菁做垂头羞涩状,荣熙郡主咯咯直笑:“难得见到如此疼媳妇的人,你且放心就是。今日天黑之前咱们必会抵达安化,中间也是同路而行,怎至于叫你们夫妻分离的?”邵良宸嘴上说着“见笑”,心下却是极为不安。他看得出,荣熙郡主的善意倒有大半是真的,但朱台涟所流露出的怀疑更是毫不掺假,私自遣走了他们的车夫,如今又要将他们夫妇分开,恐怕都是对他们的试探之举,接下来朱台涟会使出什么招数,还不好预料。可他们又不能断然拒绝,马车都已被人家遣走,他们连婉言谢绝都会显得刻意,显得做贼心虚,只会更加引人生疑,若是刚到这里便与王长子撕破脸,将来还想侦查得出什么?是以只能故作坦然,见招拆招。何菁明白他的心意,尽力以眼神安抚他,叫他放心自己可以独立应对,邵良宸则只能寄希望于荣熙郡主,期待这位姑姑别那么对侄儿言听计从,叫何菁吃了亏。只要她没事,他独立去应对朱台涟就没什么顾忌。原先真没想到,安化城都还未进,他们便已被人家盯上。朱台涟为何对他们如此防备?只是因为怀有反心,单单听说他们来自京城就有所提防么?邵良宸怎么想都觉得不该是这个道理。安化城地处河西走廊的东端,是中原货物销往西域地带的必经之地,这些生意多多少少都有安化王府经手参与,其中最多的一项莫过于绸缎生意。近年因为刘瑾新政对税收的影响,从江南丝绸产地朝这边的运输渠道有所受阻,使得安化王府的生意大受波及,很多商家不得已需改为自江北的扬州、徐州、甚至是京师中转进货。邵良宸之所以自称是绸缎商人,就是因为知道这些内情,知道近期往来安化与京城之间的绸缎商人并不少见,而且他早就曾在办一桩案子时装过绸缎商人,对这行当有所了解,装起来更不易露出马脚。既然京师的绸缎商人来得不少,朱台涟没理由会仅为他们自称来自京师就如此提防。那还能是什么原因呢?朱台涟与四名随从外加邵良宸分别乘马行在前面,何菁与荣熙郡主乘车跟随在后,那三个女装少年另乘一辆车辍在最后。朱台涟一路都沉默不言,随从们更是不会交头接耳,邵良宸则不时回头去望何菁与荣熙郡主所乘的马车,忖思着:若说昨日被荣熙郡主看出菁菁像是处子,至少今日也该看出她□□满面了吧?按理说也不该仅为此事便怀疑我们才对。听菁菁的意思,朱台涟倒像是昨日一见了我们的面便有所疑心,到底是我们何处不慎,引了他怀疑?当真是百思不得其解。荣熙郡主确如他所猜想,今日看出何菁满面□□,心里暗暗纳罕,但她绝想不到昨夜才是两人的初夜,只会疑心是自己昨日看走了眼。她与何菁这一路说说笑笑还算热闹,有时笑声直传去前面,邵良宸听了稍感安心。行了半日,午时在半路一处镇店歇脚打尖,午后继续上路,何菁很快犯起困来。她们所乘的是较大型的马车,两侧对着两排长椅既可坐也可躺卧,荣熙郡主已枕着靠垫歪在其上,招呼何菁道:“躺下歇一歇吧,待睡醒了或许便到了。”何菁自前面车帘的缝隙望了望邵良宸的背影,答应下来,也躺下歇了。“前方便是安化城了。”午后又行了近一个时辰,一直沉默寡言的朱台涟忽然提缰控马来到邵良宸身侧开了口。前方道路弯曲好似弓背,确实已能大体看出山水之间坐落着一座城池。朱台涟看看邵良宸:“朱兄弟已然猜到我与姑母是何身份了吧?”邵良宸并不隐瞒:“正是,还请王长子不要见怪,我既是商贾出身,又毫无根基,自是处处留心,有意寻个倚仗。倘若王长子看得起,小可愿效犬马之劳。”朱台涟微露冷笑:“犬马就不必了,不如你先来与我说句实话,你们夫妻来到安化,究竟目的何在?”邵良宸微怔:“王长子的意思,是疑心我们所述的来意不尽不实?”“尽不尽,实不实,你们心里清楚。”朱台涟语调幽缓冷漠,“我是想请你想个明白,眼下安化城近在眼前,进了城,就是我家的地盘了,你若有意知难而退,现在带了妻子离开还不晚,不然等到进了城,你或许尚可凭着一身武艺全身而退,你娘子可就难了。”邵良宸满面迷惑,苦笑道:“王长子所言我实在不明,安化城是您家的地盘不假,可为何我就该知难而退?这‘难’又所指何事?”朱台涟瞥着他,目光冷冽:“我也懒得吓你,这里是安化,曼说你仅是一介商贾,便是朝中官员,我将你一刀杀了,向京师朝廷报上一句过失伤人,朝廷也最多是遣人过来申斥几句,还能对我降罪不成?你若不信,我明日便着人将你们京师来的巡抚大人一并擒来,与你关到一间牢室里陪你聊天解闷,也好叙一叙你们对那位刘公公的景仰之情,如何?”邵良宸心里翻江倒海,急急将所有过往细节斟酌了一遍,暗暗安抚自己:不要慌张,他没理由会察觉到我的真实来意,他说“曼说你仅是一介商贾”,就应该是信了我是商贾的身份,另外在外地人看来,京城尽是刘瑾的天下,他说“你们刘公公”也不代表认定我是厂卫的人,这番话恐怕还是虚张声势的成分居多。他面上平静依旧,只蹙起了双眉,似感不悦:“不瞒王长子说,我是听闻同行前辈们说,近日来往安化做生意都是顺顺当当,安化王府不但对客商毫无克扣盘剥,还十分优待,这才有心过来探看一番,也将家中生意做来这里,携带内子同行,不过是想借机叫她游山玩水。想不到城都还未入,便听了王长子一番敲打。莫非,王长子往日对待京师来的客商都是这般的?”朱台涟淡淡一笑,稍稍催马加快了几步,回身道:“你若想叫我信你不是别有用心,便随我先行进城来。”邵良宸不禁迟疑:“我怎能置妻子于不顾?”朱台涟昂然道:“方圆数百里,安化王府势力最大,你妻子与安化王亲妹荣熙郡主在一处,由安化王府的人护着,你还有何不放心?你若对我们王府的人都有提防,还敢说自己没有异心?”邵良宸道:“那也要容我向她说一声。”朱台涟拿马鞭朝他一指:“要么跟我来,要么就此滚回去,我言尽于此,再不废话!”邵良宸暗中切齿,来都已来了,险总是要冒的,总不能叫人家没头没脑地一顿吓唬就打道回府吧?回首朝何菁的马车望了一眼,他心里默默祈祷着,手中一提缰绳,催马加速而去。何菁在初初醒来的一刻,便福至心灵地反应到:我怕是被人下药了。都不需要什么蒙汗药,只要荣熙郡主带了些防晕动的药剂在身上,午饭时为她下上一点,就够让她睡这一下午。因为药量下的少,睡前犯困的时候何菁并未起疑。为何朱台涟还会为她下药呢?何菁清醒之后稍一思忖便明白过来:他想制住我,却并不想叫手下对我强行动手,才用了这一招。这位王长子,怎么说呢,还算有风度?醒来后果然见到荣熙郡主已不知所踪,马车是停着的,何菁起身推门出来,见到外面天光已然昏暗,跟前是一座窄小的院落,底下青砖铺地,四周是齐齐整整的砖瓦房屋,顶上飞檐,雕梁画栋,院子虽不大,却看得出应是在个富贵讲究的宅院之内。难不成这已是安化王府?一个中年仆妇坐着小杌子守在一旁,见她出来便站起身,不冷不热地道:“小娘子终于醒了,快随我进来吧,主子爷可等你多时了。”主子爷?何菁的头脑已然完全恢复敏锐,心中回想起邵良宸之前对她的忠告:“最关键的一点,不论遇到何样突然的变故都不要慌,可以假慌,不能真慌。”当时他望着她顿了片刻,又补充道:“你还不惯作假,若是心里真不慌,也还是别去装的好,不然容易被人识破。”此时想起他目光中的那份关心与忧虑,何菁心中既甜蜜又忐忑,她是没慌,至少没有为自己慌,只是更担忧他,也不知朱台涟想做什么,面上对她一介女流还算客气,但对他呢?他现在又落了个何样结果?会不会已经吃了亏,受了伤……遇见危险不是头一遭,但遇险之后关切他人比关切自己更多,这样的心境倒是头一回体味。仆妇领着她步入旁边一扇小门,穿过一道曲折狭窄的走廊,进到一座套间之内。“王长子,这小娘子已带来了。”仆妇站在落地罩外福礼说完,就退出去了。屋内点着几盏烛台,摆设极简,除了几张或长或方的几案与几把官帽椅之外一无长物,没有半点多余装饰。朱台涟仍是白天那身靛青色的简约装扮,坐在落地罩内的一把官帽椅中,将手中的一本书卷撂下,朝站在落地罩外的何菁望过来,脑中不禁想起不久之前,他与邵良宸最后的几句对话。“你们的真实来意是什么,你不肯说,我便去问你娘子,届时她听说我扣押了你,来审问她,看看她是不是也能如你这般镇定自若,对答如流。我奉劝你还是自己招了为好,不然等我问她问出破绽,我可以对你实言——到时你们的下场只会更加不堪。”邵良宸紧抿双唇,烦忧之意无可掩盖,默然之后道:“我只想恳求王长子一件事,王长子想要问她什么,务请亲自去问,不要差遣下人前往。”朱台涟心感意外:“为何?她毕竟是女眷,难道不是差个仆妇去问话更好?”“我请王长子亲自去,是因为我只信得过王长子的才智,叫下人去问话再来转述给您,说不定有些意思已被曲解,反而叫她蒙受不白之冤。王长子耳聪目明,到时她所言是真是假,相信您有本事当场分辨。”看那意思,竟像是自信他妻子也像他一样,有着足够周旋应变的本事。此时看着何菁在面前掖手而立,面色漠然镇静,不见任何慌乱之色,朱台涟心下暗暗冷笑:这小夫妇倒是一对难得一见的人才。第37章 智斗兄长朱台涟抬手朝自己对面的官帽椅一指:“坐。”何菁默默走过来坐了。“你丈夫已被我拘禁, 我问他来安化所为何事, 他坚称只是为了生意,这话我是不信的,是以过来问问你, 看你是否能说些更好取信于我的说辞。”何菁轻轻吸了口气:“你可对他用了刑?”朱台涟唇角微勾:“你看见了,我不想对女人用刑, 是以对你还算客气。你若心疼他,便对我实言相告, 若是再拿他那一套绸缎商人的说辞糊弄我, 我即刻便叫人斩他一手一脚为你送来。”见何菁张了口,他又抢先道:“也不要再说什么指责我草菅人命的废话,这里是安化, 我在这里就是可以草菅人命, 今晚便将你们夫妇二人抛尸荒野,也无人会来追究。”何菁又恢复了一脸冷漠, 淡淡道:“那就不必费事了, 王长子这便下令,将我二人杀了,抛尸荒野就是。”这话倒是大出朱台涟预料,他干巴巴地冷笑出来:“莫非你以为我是虚张声势?”何菁显得很无所谓:“自然不是,地方藩王势力熏天, 草菅人命都是寻常事,您贵为安化王王长子,何必还要为我们两个小人物如此大费周章、审完了他又来审我?您疑心我们居心不良, 直接杀了就是。反正我们夫妻一体,能死在一处,也没什么遗憾。”朱台涟这下是真有些看不透她了,这小夫妇两个,男的丝毫不露锋芒,一言一行滴水不漏,这样的人若非真是光明磊落毫无隐瞒,就是深不可测极难对付,但这小女子看起来就单纯得多了,并不像个城府深的人,为何也能说出话来这般底气十足?纵使他们说的都是实情,身为来此谋生的商贾,也不该有这么悍不畏死吧?何菁谨记着邵良宸传授的原则,其中之一便是:两方斗智,谁更好奇,谁就落了下风。因为更好奇的那一方必定会为解开心中疑问做更多的努力,也就容易暴露出自己的真实所想。换言之,想要占据上风,就要让对方比自己更好奇。现在他们与朱台涟对峙,对方究竟为何对他们生疑,究竟想问出个什么结果,是他们所好奇的,不弄清这一点就贸然编谎话对答,很可能弄巧成拙,所以要做的头一步,就是引起对方更多的好奇心,最终让他自己暴露形迹。朱台涟慢悠悠地站起身:“你说得也是,我何须为你们两个如此大费周章,还是直接送你们上路的好。来人!”“王长子。”何菁忽然出言打断了他发号施令。朱台涟料定她只是欲擒故纵,若是真见到他唤人来要下杀手,必会露出怯意服软求饶,听见果然如此,他微露得色:“怎么?”何菁仍稳稳坐着:“反正都要死了,我也想做个明白鬼,好等见了阎王爷能说个清楚。王长子既然都已为了审问我们花了半日工夫,何妨再多费几句唇舌,为我说说,到底我们夫妻二人犯了什么过错,惹得王长子如此对待?”还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朱台涟道:“你说得也是,为你说个明白也无妨。我问你,你在京城,遇见过一个名叫孙景文的人吧?”孙景文?何菁心中方才反复猜测的都是他们何处露了马脚,亦或是厂卫当中有着内奸,将他们的身份秘密报知给了朱台涟,听他猛然提及孙景文,她大感意外,难不成,孙景文上京除了找寻她之外,还肩负着侦查探子的任务?可他们的身份又为何会被孙景文得知呢?听张采那意思,孙景文明明是个很寻常、也没什么势力的人才对。见她面露疑惑不来回答,朱台涟又道:“是了,或许他尚无机会向你通名,我换句话来问你:那时是不是曾有个人拦住你,询问你是不是姓何,还自称是安化王府派来找你的?”何菁脑中宛若漫天大雾散开了一个小小缺口,猛然意识到:恐怕事情的走向与我们的猜测全然不是一回事。一张折了两折的纸被抛到了她怀里,何菁拿起展开一看,上面是一个女子的白描画像。“如何,还算像你吧?”朱台涟道。那副画像画得十分简略,同时又很写实,就是一张通缉令上的那种画影图形,眉眼确实很有几分像她。“孙景文他们尚未回返,但前不久我刚刚收到了他的来信,信中细细说明了他听命去到京城寻访我家失散多年小县主的经历,他办事向来细心,还去特意着人依着他的描述绘了这幅画像,与书信一道寄与我看。说这便是他在京城遇见过的疑似小县主的人。我昨日初见到你,便认了出来,你便是这画中人。”那又如何呢?何菁脑中的逻辑框架初具雏形,还有许多不明之处,便没有贸然出口,只等他继续解释。朱台涟不再归座,而是在她身畔缓缓踱步:“你当时听了孙景文的问话之后,一口否认,但事后想起,想到对方既然将你错认成了小县主,岂非一个顺水推舟攀上皇亲的好机会?于是就起意来冒充县主,认下安化王府这门亲,没错吧?”原来他以为他们是来冒认的!何菁将心中惊愕毫无保留地呈现在了脸上,方才还在飘忽的疑虑尽数尘埃落定。朱台涟观望着她的神色,继续缓缓说道:“以我猜想,你要么是认得我那位真妹妹,对她与她母亲均有一定了解,要么,就是你起了冒充之心后,才去着意打听了她们的情况,反正根据孙景文写这封信给我与你们启程离京的时间来推算,你们夫妻二人总归是好好准备了一些日子,才动身的。或许在那之前,你们已然摸到了孙景文的行踪,知道他尚未回返……自然,纵使他回来了,与你撞了面,点破你是那个曾经亲口向他否认过的女子,你也可以辩解说,当时是因为害怕或是太过突然,才未敢承认。”他讽笑一下,“你们两个也当真是够机灵,够狡猾,知道贸然上门来认亲恐会惹人怀疑,还要去借机向我姑母示好,连遇见了我,被我逼问,都还不肯吐露真实来意。你丈夫也就罢了,你小小年纪一介女流,竟然被我逼问也毫无怯意。我真是好奇,你们会是做什么出身呢?听说江湖上有些千门高手专门行骗,或许你们就是其中两个?”他停步于何菁面前,直视着她:“孙景文是真心把你当做了小县主,恐怕现今都还在京城里到处找你。我却没有他那么好打发,如今面对我,你又想如何应对?你若想说,你真是我妹妹,便来说点切实的证据,不过我警告你,在何家旧宅那一带邻里当中能打探到的讯息我均已知晓,想叫我信,你最好说点那些人不知道的内情。你该不会说,你娘过世时你年岁尚小,已然全都记不得了吧?”何菁缓而长地呼了一口气,既然对方想到了这里,那个“下下之策”再如何下,也是不得不用的了。本来邵良宸安排得还算周到,他们以商贾身份攀交上安化王府,等到孙景文回来的时候,他已将她安顿好了,叫她安安分分躲在家里做个内宅小媳妇,纵使要与王府中人接触,也仅接触女眷,频率也会极低,要防着她与孙景文他们碰面还是不难的——归根结底,他就是想要尽量让她置身事外,尽量少地搅进来。容许她跟着他来,只为做个他有妻室的掩护而已。可事到如今,这套计划显然已行不通了。纵使眼下还能巧言辩解蒙混过关,朱台涟已经盯上了她,以后会不叫孙景文来辨认她么?何菁轻闭了一下双眼,开始了叙述:“我娘名叫白玉簪,成化六年生人,最初是挂籍于教坊的女乐,弘治元年一次到安化王府唱堂会被王爷看中,脱籍成了王府使婢与通房,后来与王爷闹翻,于弘治三年秋天跟随一个叫‘延喜班’的戏班子去到的北京城,次年春天生下的我。弘治七年年初,她带着我嫁给了我继父。我继父姓何,当时做的是相师,后来改做了木匠。我娘在我幼时便曾告诉我,我生父是安化郡王,在我四岁那年,她得了疯病,时而清醒时而迷糊,发病时更是到处宣扬她与王府的纠葛,可惜已没有人信,除了我之外,再没别人听过她清醒时说过的那些事关安化王府的过往。”早在她刚说了开头几句,朱台涟便已耸然动容,他对白玉簪嫁到何家之后的情形了解颇多,因为白玉簪再嫁之后有意隐瞒出身,何家旧居那一带的人只知道她姓白,连具体名字都说不清,更没人知道她哪年出生,是乐籍出身,以及跟着什么戏班子来的北京。何菁提及的这些细节,连王府旧人都知之不详,孙景文获知得也不全面,不可能有机会在京城泄露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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