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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 第49章 他爱她(1 / 2)

第49章

噬心散,噬心之毒,中毒之人若能心态平和,便可推迟毒发,若心绪波动过大,则会加快毒发速度。

江黎自上次毒发后,安好了多日,常太医看诊后也道,静心调养,再辅之汤药,便可。

只是谁也未曾料到,这话说完还没多久,江黎迎来了第三次毒发,这次发作显然比前两次都严重。

她面色苍白,唇发紫,眼睑下方有浓重的乌青,鼻下有出血点,耳畔处也有,唯一庆幸的是,出血不算严重,只是零星些许。

但饶是这样,也让谢云舟猝了心,他看着江黎昏迷不醒,双眉皱到一起,追问常太医可有其他办法救治江黎?

常太医摇头,“除了心头血外,暂时未有其他办法。”

顿了下,他又道:“将军现在能否取血?”

谢云舟定定道:“可以。”

常太医之所以有此一问,是因为前日谢云舟因查案受了伤,不算重,但不巧的是也伤在胸口处。

旧伤未好,又要剜心取血救人,怕是会撑不住,故此,他才一问。

常太医迟疑道:“将军的伤?”

“无妨。”谢云舟多年来总是大伤小伤不断,已然习惯了,“我可以。”

剜心取血不是小事,常太医毕竟是医者,总不能救一个害一个,他提议道:“将军若是身子有恙可晚些时候再取血,我这里有新研制的药丸,可暂时缓解二小姐的毒性。”

谢云舟连思量都未曾思量,掷地有声道:“还是用我的心头血吧。”

“将军不信老朽?”常太医道。

“岂敢。”谢云舟侧转身,眸光落在昏迷的江黎身上,漆黑的眸子里盛满担忧,指尖抠着掌心,痛意绵延道,“我不能冒险。”

哪怕是万分之一的危险,都不可以有。

“但是将军你——”

“我可以。”

谢云舟纤长的睫毛上缀着光,声音清冽道:“可以是可以,但有事需要劳烦常太医。”

“将军请讲?”

“劳烦常太医帮我取血。”

方才从马上坠下来,他伤了腕骨,此时腕骨剧痛难忍,别说拿刀子了,便是动一下都会冒出冷汗。

谢云舟强行握刀的话也不是不可,但,还是那句,他不能出一丝一毫的差错,江黎还等着他去救呢。

只是谢云舟不知的是自己取血同他人帮助取血竟这般不同,刀子插入胸口那刹,他有种天旋地转的感觉,随后四周的一切陷入到了黑暗中。

他能听到常太医的呼唤声,但说不出话,也无法掀开眸子同他对视。

他的世界彻底变得黑暗,他在黑暗中摸索前行,须臾,眼前似有亮光浮现,有道纤弱的身影出现在眼前。

那道影子跪在雨里,背上是一道道伤口,皮开肉绽,触目惊心,雨水倾泻而下,把血迹冲洗的一干二净,可那些伤口却越发狰狞了。

像是张开嘴吞吐着什么。

纤弱的人影缓缓抬起头,对着身后的人唤了声:“爹。”

男子举着鞭子又打过来,边打边责备道:“告诉你了不许妇人之仁,你为何要救?”

少年道:“爹,它是我唯一的玩伴了。”

“玩伴?你何时需要那个。”男子像是疯魔了般,一鞭子一鞭子抽过来,直到少年开口,“爹,别打了。”

“那你可知错?”男子质问道。

少年痛到几近昏厥,久久后说道:“舟儿错了。”

“你错哪了?”

“错在不该妇人之仁,错在不该把喜好暴露在人前,错在…有了软肋。”

男子似乎觉得还不够,扬起胳膊又是三鞭,少年背脊血肉模糊不堪,雨水落在上面,他身子不由自主晃了晃。

男子道:“身为谢家儿郎,那些所谓的情感都不要有,你要知道,你将来是要成为大将军的,有了软肋,多了羁绊,日后你还如何上阵杀敌!”

“爹,我,可以的。”

“不允!”男子的声音在雨夜里格外暴戾,“谢云舟我告诉你,谢家是忠勇之家,历来保家卫国,任何软弱的情感都不许有。”

话落,谢云舟脚下扔来一把匕首,谢父冷声道:“去,杀了它。”

谢云舟看着几步外关在笼子里的兔子,眼睛好似溢出了血,颤抖着声音乞求道:“爹,求你,求你不要杀它。”

“它必须死。”谢父又给了谢云舟一鞭子,“你若还敢替它求情,它会死的更惨。”

“去,去杀了它。”

轰一声惊雷,眼前的一幕消失不见,谢云舟继续在黑暗中穿梭,蓦地,眼前出现另一副场景。

他跪在地上,面前是只血肉模糊的兔子,它的皮已经被剔掉,眼睛直勾勾睨着他。

谢云舟凝视着它,缓缓伸出手。

身后下人说道:“将军说了,它如今惨死,也有少爷的原因,少爷若是一刀把它杀了,那它便不用受这剥皮之苦了。”

“成大事者,万不能心慈手软。”

“将军命少爷去祠堂罚跪三日,三日内不许见任何人。”

话音落下,谢云舟眼睁睁看着那人拎起兔子的腿把它扔进了狗笼子里,饿了几日的猎犬终于有了食物,争抢着扯碎了兔子的身子。”

谢云舟跪在地上,双手握拳,仰天长叫一声:“啊——”

……

“将军,将军。”有人在拍谢云舟的脸,“醒醒,醒醒。”

谢云舟缓缓掀开眸,映入眼帘的是常太医的脸,他眼睫轻颤慢眨了一下,吃力问道:“常太医我怎么了?”

“将军昏过去了。”常太医给他递上药丸和杯盏,“来,先把药吃了。”

谢云舟接过,就着温水服下药丸,紊乱的气息平静了不少,脸色也渐渐恢复过来,喉结轻滚,“有劳常太医了。”

“无妨。”常太医打量着他,问道,“将军是不是有什么事?”

方才昏迷时他说了许多胡说,是用那种带着乞求的压抑声音讲的。

“没,”谢云舟眼神有些许闪躲,“常太医不必多虑,我很好。”

上一刻还说很好的人,下一刻顿时不好了,谢云舟站起来时扯动了胸口的伤口,猛烈的刺痛袭上,他双眉狠狠拧到一起,手抚上胸口,发现之前有些许不同。

常太医道:“你刚突然昏迷,刀子有了偏差,只得又挨了一刀。”

言下之意他今日取血挨了两刀,怪不得今日的痛比其他时候都要重些,单单一个直起身的动作,都像是要了他的命似的。

谢云舟弓着背脊轻摇头,“无妨,死不了。”

话落,他问道:“阿黎呢?阿黎怎么样了?”

“放心,二小姐无碍了。”常太医淡声道,“服食了心头血,毒性减弱了不少,脉象也平稳了,她正在睡觉。”

现下的江黎看着比谢云舟还好,呼吸平稳,面色也渐渐恢复如常,之前发紫的唇瓣此时紫色褪去,浮现红润。

她睡着的样子很安详。

谢云舟蹒跚着步子走过去,每走两步便要停下喘息一次,真的太痛,他需要时间缓和。

待痛意减轻后,他又继续走,等实在痛得不能动弹时,他便又停下。

从外间到里间不算远的距离,他走了半盏茶的功夫才到,走走停停,站在床榻前时,身上的衣衫已经被汗水浸湿。

垂在肩上的发丝被汗水打湿,人显得很是疲惫。

金装见状,抿了抿唇,低声说道:“谢谢将军又救小姐一命。”

金珠突然不知道这样瞒着将军救人的事,是对还是不对?

当日公子说的是,怕小姐因这事多想延误了病情,是以不许她们多说什么,但现在金珠有几分不确定了。

要一直不对小姐讲吗?

后来还是江昭的话占了上风,算了,既然公子都那般交代了,那便按照公子说的去做,这样或许才是真的对小姐好。

金珠给谢云舟递上茶水,谢云舟伸手去接,手一抖,茶盏侧翻,他急忙去抓,茶水洒落出来,悉数流淌到他手背上。

茶水不烫但也不凉,谢云舟手背上映出一大片红,金珠跪地道:“将军奴婢该死,都是奴婢的错。”

谢云舟看了眼江黎,见她眉梢皱起,示意金珠小点声,随后道:“好了,你退下吧。”

金珠自然不肯离太远,她在外间守着,但凡谢云舟做什么,她能第一时间冲进来。

谢云舟看出了她的心思,轻叹道:“放心,我不会对你们小姐做什么的。”

他喜欢她都来不及,还怎么会对她做不好的事。

然,这些席话并没有让金珠放心,她还是站在外面静静候着,谢云舟见状也没再多言,而是垂着背脊又朝床榻靠近了些许。

江黎那张苍白的脸映入到他的眼底,他满眼心疼道:“阿黎,对不起,都是我把你害到如此境地的,我该死。”

说着,他抬手给了自己一巴掌。

伤口再次被牵动,他额头上溢出细密的汗,声音也有些颤,“阿黎,答应我别睡太久。”

谢云舟隔着窗子朝外看了看,“今日天色不错,你不是喜欢放纸鸢吗,等你醒来我陪你放纸鸢可好?”

明知她听不到,他依然不停的讲,“阿黎,你还记得从前吗?从前你与我在一起时问我可不可以同你一起回曲城,那时我没应,我后悔了。你醒来,我陪你回曲城好不好?”

“不去曲城也没关系,只要你想去的地方我都陪你去。”

“刀山火海,我都陪着,只要你赶快醒来便好。”

谢云舟弓着身子说话很累也很痛,干脆单膝跪在,抵着床榻慢慢细语,他手缓缓伸出,在即将碰触上江黎的手时又停下。

阿黎不喜欢他的碰触,还是算了。

他悻悻缩回手,唇角轻勾,扬起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那笑里夹杂着无奈、心悸、还有难言的痛楚。

“阿黎,我给你讲个故事好不好?”

江黎安静睡着,眉梢都没动一下,他淡笑,“你不反对我便当你想听了。”

谢云舟肩膀微动,试图让胸口的痛意减轻些,可不管用,还是那般痛,他干脆不管了,痛便痛吧。

心脏抽搐着回忆起了往事。

“从前有个少年,他为人谦和有礼,努力上进,只是有一日他突然发现正是因为他的谦和有礼,害得他失去了第一个朋友,然后是第二个,第三个。少年很纳罕不知这是为何,后来他知晓了真相,原来这一切都是他最敬重的父亲做的。”

“他父亲赶跑了他的朋友们,让他变得孤寂。某日,他偶然得到了一只兔子,那是他失去朋友后的第一个玩伴,他很喜欢那只小兔子,还给它起了名字,每日他都会陪着那只小兔子玩。”

“他对小兔子讲,他没有朋友,只有它,可是——”

谢云舟声音哽噎,“后来他连那只小兔子也没了,他眼睁睁看着小兔子死在了自己面前,却无力救它,他很懊悔,夜夜做恶梦,他怕黑,怕雨,怕雷,他惧怕一切同小兔子有关的东西。”

“可,他的父亲像是疯魔了般,他怕什么,他父亲便要他做什么。”

“他让他跪在雨里,让他听惧怕的雷声,还用鞭子抽打他。”

谢云舟眼底溢出水雾,漆黑的眸子生生被遮挡住,可记忆还是如从前那般让他痛苦难言。

他带着哭音说道:“鞭子抽在身上真的很疼很疼,可他不能叫,因为父亲说了,他若是出了声,会抽打得更痛。”

“其实比起痛来,他更怕的是牵连到兄长,他怕因为自己,让兄长也受到如此严苛的对待。

谢云舟想起了谢父的话,“你同权儿总归有一个要为家族牺牲,若不是你便是他,你选吧。”

谢云舟怎么忍心让兄长这般,他抖着唇道:“我。”

之后的生活,只能用水深火热来形容,外人眼里谢大将军英明神武,屡立战功,无人知晓的地方,他拿着皮鞭对着幼子一阵阵抽打。

只因他知晓,幼子心善,恐不能成就大业。

谢云舟腥红着眸子淡声说道:“阿黎,你知晓皮鞭抽在身上有多么痛吗?”

“知晓皮鞭上站沾着盐水,伤口不能愈合时有多难捱吗?”

“知晓后背皮开肉绽不能躺下,每夜都要站着才能入睡有多么艰辛吗?”

谢云舟指尖落在江黎手指上,轻轻碰触,“阿黎,我不是天生的冷血无情,我只是忘了如何去喜欢,而已。”

少时那段不堪的过往,让他对所有的喜欢都莫名产生了抗拒,他下意识的封心锁爱。

实则,他也有着深深的渴望。

谢云舟从未讲过那么多的话,那日像是怎么也说不够似的,一直在同江黎讲。

沉睡中的江黎并不知谢云舟讲了什么,她难得睡了个好觉,没有恶梦,没有让人心悸的过往,就那样安详的睡着。

睁开眼时,看着熟悉的四周,她顿时明了,她这是毒发后又清醒了过来,金珠见她醒来,给她端来汤药,看着她服下。

江黎喝完擦拭干净嘴唇,问道:“我昏睡了多久?”

金珠道:“小姐前日开始睡得,已经睡了一日一夜。”

“那么久。”江黎掀开被子从床榻上下来,“阿卿可曾来过?”

“来了。”金珠道,“何小姐怕打扰小姐歇息,人在偏厅没进屋。”

“你去唤她。”江黎站起,边穿衣衫边道,“说我有话要对她讲。”

何玉卿进来,见江黎脸色不似昨日那般白了,提着的心缓缓放下,“你吓死我了知不知道。”

“对不起,”江黎也不想昏的,谁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就昏倒了,她宽慰道,“我现在没事了。”

“真没事了?”何玉卿打量着她,“确定吗?”

“嗯,真没事了。”江黎是想问件其他的事,“对了,我那日回江府同嫂嫂闲谈时,她提起江藴去了尼姑庵,你可知她为何会去尼姑庵?”

何玉卿弯腰坐到椅子上,努努嘴,“还不是因为你。”

“我?”江黎有些不大明白。

“上次昏迷后的事你一点也不记得了?”

“不记得。”

这毒还有一点不好,在慢慢吞噬她的记忆,江黎发觉有很多事她想不起来了,包括前不久发生的事。

“你快讲,到底是为何?”

“还能为什么,她上次把你气晕,荀衍气不过把人教训了一顿。”

“衍哥哥做的?”

“可不是。”何玉卿听说这事时也吓了一跳,荀衍可真敢啊,不过呢,她又有些窃喜,看来荀衍对阿黎是真的喜欢,不然也不会为了给她出气做到如此地步。

“江藴惹了你,荀衍便让人剃了她的头发,连夜送去了尼姑庵。”

“我兄长呢?他没说什么吗?”

“阿昭哥能说什么,毕竟江藴有错在先,也是该教训一下。”

“那我嫂嫂说的身世是怎么回事?”江黎现在还病着,关于她身世的事,江昭也命人瞒着,说这事既然已经瞒了这么久,便没有现在告知她的必要,万一引起身子不适,岂不是顾此失彼。

当下几人敛了口风,谁都未提这事。

可偏偏他们不提,有人提,赵云嫣似乎是见不得江黎安好,哪句不能讲专讲哪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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