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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四·前世】(1 / 2)

成安二十三年冬。

平阳侯府,演武堂。

“侯爷,姐姐是不是误会妾身了,若是侯爷和姐姐因为妾身生了嫌隙,妾身万死难辞其咎。”

曹婉宁拿丝帕掖了掖眼角适时流下的清泪,抽噎道,“妾身做了些拿手的点心,一会儿打算给姐姐送去,也好向姐姐道歉,想来大概是我平日里哪里惹到了姐姐只要她能原谅妾身,妾身做什么都好。”

曹婉宁说完,抬起眼看了书桌后的男人一眼,她此时梨花带雨,我见犹怜,是个男人都会被激起怜爱之心。

偏偏除了萧让。

嫁到侯府两个月来,她还是第一次进这演武堂。

演武堂是萧让处理政务的地方,平日里守卫森严,严禁外人入内,曹婉宁几次借故前来给萧让送点心汤水,一概是被拦在外面的。

可是,这一切的规矩都为锁春居里她那位“好姐姐”破了例。

光是这个月,顾熙言便不知道跑到演武堂和萧让吵了多少回,萧让竟然也不拦着。

曹婉宁捏了捏手中的丝帕,暗道,真是个不长脑子的。先前自己三言两语、几行眼泪便骗得顾氏的信任,要和她做劳什子的真心姐妹。现在顾氏又和萧让闹成了这般样子——当然,其中自然少不了她的挑拨离间,推波助澜。

这后宅里的女主人只能有一位,管家钥匙对牌也迟早是她曹婉宁的。

只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曹婉宁伏地跪了半晌,上首的男人才从政务中抬起头,俊脸上眉头微皱,漠然道,“你先出去。”

曹婉宁咬唇含泪,“那姐姐”

“谁是你姐姐?”男人陡然开口,眸光如利剑射来,“你身为区区妾室,该尊称一声主母才是。”

曹婉宁被这凌厉的目光刺的体无完肤,打了个哆嗦,忙伏地道,“是妾身失了礼数,侯爷赎罪!侯爷赎罪!”

数月之前,她以平妻之礼嫁入平阳侯府之中,一开始她还洋洋自得,以为自己真的可以和顾熙言平起平坐,然而事实给了她狠狠的一耳光。

新婚之夜独守空房便罢了,就连日常的一应吃穿用度,也皆是按妾室的份例给的。

这算什么?有名无实吗?

曹婉宁对此不满已久,奈何这一切都是萧让的决定,她只能敢怒不敢言。

萧让看着地面上伏跪的女人,俊脸上阴阴沉沉,深邃的眼眸里一片晦暗。

自打曹婉宁进了门,他和她之间的矛盾不减反增。平妻在侧,她这个主母一点吃醋的样子都没有,一点点希望也不留给他。

她永远是不在意的,不在意他娶了别人,不在意他的心在哪里。

她永远是冷漠的,不屑一顾,看也不看他一眼。

或许,当初他一怒之下同意曹婉宁进门儿,从一开始便是个彻头彻尾错误的决定。

萧让神色幽幽,眸中似是笼上了一片迷雾,深不见底。

自打曹婉宁借着婶娘的手嫁进侯府,青州曹家便打着平阳侯府的旗号四处招摇,俨然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

底下想巴结平阳侯府却不得门路的官员们倒是找到了曹家这条捷径,曹用及更是凭着这门攀上平阳侯府的亲事,连升二级。

萧让不是不知道这些事情,不过是觉得跳梁小丑上不了台面,便由着他们去了。如今看来,这些东西太不知道好歹,再纵容下去,只怕要酿成大祸。

思及此,男人脸上闪过一抹厌恶,骨节分明的手指敲了两下桌案,“还不滚出去。”

这呵斥里满是不加遮掩的厌恶,曹婉宁抹着泪,颇为无辜可怜的应了一声,“妾身遵命,妾身这就告退。”

待演武堂里安静了,萧让以手扶额,沉默良久,才开口问道,“主母这几日在做什么?”

下首的流云答,“一切照旧。主母偶尔出门逛逛脂粉首饰铺子,或是参加一些诗会雅集。前些日子,顾府来了人,说是顾家二老叫主母回家小住几日被主母拒了。”

萧让道,“知道了。”

她和娘家人闹翻,追根究底,还是因为不愿意嫁给他所致。

说到底,他心中是有愧的。

两人成婚之后,萧让才发现自己娶的人变了。当年马球场上那个明眸善睐,软着嗓子瞪着他的娇人儿像是一场幻梦,而他的嫡妻顾氏,只会对他冷面相对,日日争吵,铁了心要和他做一对陌路夫妻。

萧让也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于是顺理成章,两人新婚不到半年便分院而居,一个月也难得见上几次。

萧让闭了闭眼,“将上回皇祖母赏下来的补品清点了,悉数命人送到顾府里。”

流云领了命,刚要转身退下,又听他补了一句,“以主母的名义送过去。”

“是。”

成安二十五年。

大雨滂沱。

萧让负手立于回廊之下,微抬了下颌,定定望着漫天雨幕。

“秉侯爷,那几间说书的茶楼已经查封了,坊间几家小报也都以“撰造浮言”的罪名封禁了。”

流云禀报完,低着头,并不敢看萧让的神色。

十天之前,顾府的门客史敬原在春风满月楼喝的酩酊大醉,将自己的一段艳事当做酒后谈资讲了出来。

说者无心,听着有意。更可况,这段陈年风/月的女主人公,竟然是堂堂平阳侯夫人、当朝侍郎顾万潜的嫡女,顾熙言。

京城根儿的老百姓们对权贵世家的风月之事总是怀揣看热闹的心情,流言蜚语很快传遍了整个盛京,自然也传到了萧让的耳朵里。

那日,流云还是第一次看到萧让如此盛怒。

可是即使怒极,他心里头还残存了一丝微弱的希望,他差人去锁春居里翻箱倒柜的找,若是没有物证,他也好给自己一个原谅她的理由。

可偏偏不遂他的愿。那几封书信,一只玉簪,就这么摆在他的眼前,宣告着她与人勾结的事实。

然后便是滔天而来的怒火——原来她一直不爱他,是因为心里有别人。

流云抬眼瞄了一眼萧让的神色,微不可察的叹了口气。

四年了。

时间久到,就连他都以为自家侯爷对嫡妻顾氏是没有感情的,可事实呢?萧让被折磨的几天几夜没合过眼,都是为了锁春居里那位——流云心里跟明镜儿似的。

雨还在下。

大雨如注,倾倒在斗拱飞檐上,如断了线的珠子一般,把天和地之间的界限变得模糊不清。

不知过了多久,萧让才开口道,“传令下去,将主母禁足在柴房里。”

流云应了一声,却没有退下。

萧让有所察觉,回首淡淡看他了一眼。

流云终是忍不住道,“主子爷,昨日顾公子上门,为何不以真相告知?如今闹得满城风雨,不知道的还以为爷对主母不好,主母才”

那门客史敬原早早数月之前便离开了顾府,投奔了王家,顾家人听了满城流言,差人去寻,王家有意藏匿,竟是寻不到其踪迹。

昨日,顾熙言的兄长顾昭文怒气冲冲地上门,要向萧让讨个说法。

他的妹妹未出阁的时候又乖又巧,怎么嫁到了平阳侯府,分居住在偏院不说,竟然还传出了这等令人匪夷所思的流言!?

顾熙言身为人/妇,与人私/通,人证物证俱在。可萧让怎么说的?他说,此事乃是子虚乌有,不过是好事之人捏造流言陷害罢了。

顾昭文听得半信半疑,却也知道自家妹妹和萧让貌合神离,分居多年,受了不少委屈。故而便说了代表顾家二老,为顾熙言求一纸和离书的请求。

没想到萧让听了“和离书”三个字,脸色沉的吓人,开口便拒了个干干脆脆。

“如今你胆子越发大了。”萧让不等流云说完,便开口打断。

女子最重名节,他此生娶了她,已经叫她痛苦不堪,又怎能再让她受尽天下人非议。

流云伏地道,“爷赎罪!是属下僭越了,这便去领罚。”

“侯爷叫人封了茶楼馆子,也并没有把实情告诉顾家人看样子是想压下这事儿”

曹婉宁攥着手中茶盏,面色一阵青一阵白,“即使她做出了这等丑事,他也是护着她的!”

“凭什么!”

丫鬟吓了一跳,安抚道,“娘子息怒。侯爷还是生气的!侯爷不是下令把主母禁足在柴房了么”

“那也叫柴房?你见谁家柴房收拾的比卧房还干净?”曹婉宁冷笑,“侯爷前脚下了禁足的令,后脚就默许锁春居将一应物什全挪到了柴房,哄谁呢?这是做给谁看呢!”

“他要护着她,我偏要叫她名声扫地。这盛京城中,是个人便长着一张嘴,侯爷难道能封住所有人的嘴不成!”

“偷偷派人把顾氏的事情四下散播出去,我要这盛京城中人尽皆知、口口相传她顾氏的丑事!”

“是,娘子。”

“慢着,青州的事如何了?”

“回娘子的话,咱们买通的人已经把那妇人除掉了,只是那妇人的儿子趁夜色逃脱了”

“废物!”曹婉宁猛地起身,一脸不安地踱来踱去,“此子心机深沉,善于谋略,若是今日不除,来日必成大患!速速派人前去追杀!一定要把他除掉!”

“婢子这就去办!”

成安二十六年。

“姐姐被禁足柴房,妾心生惦念,一大早带着点心来柴房看姐姐,只在柴房中用了一盏茶水,没成想,出了柴房身下便见了红”

曹婉宁哭得泪眼滂沱,跪在地上膝行了两步,扒着男人的衣袍的下摆一角,声泪俱下地控诉,“侯爷,妾腹中孩子已有一个月,好在妾发现的早,才逃过一劫,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妾也不活了”

顾熙言听到这儿,再也压不住心中的怒火,抬了玉手指着她道,“满嘴胡话!那盏茶水你分明动都没动过!何来我下毒谋害你一说!”

曹婉宁面带惶恐,抹着泪道,“妾何必诓骗主母呢?主母说妾没有喝茶水,可拿得出证据?”

顾熙言没料到她竟是这般巧言令色,舌灿白莲,脸色一时间有些僵硬,粉唇颤了颤,没有说话。

方才曹婉宁借故和她谈心,一进门儿便摈退了左右,柴房之中除了她们两人,无一人在场,她能拿出什么证据来!?

过了片刻,顾熙言又恢复到了往日的冷淡神色,语带讥讽,“罢了,我不想与你争辩,随你怎么说吧。”

“只是望你知道——我巴不得你曹氏生出孩子来呢,又何必苦心积虑地害你!”

不知道是那句话戳中了萧让的神经,只见坐在上首的男人目光冰冷如寒霜,搁在桌上的手背上青筋暴起,已然是隐忍至极。

他陡然起身,大力捏着顾熙言的下巴,冷冷发问。

她默然抬眼,冰冷地回答。

他终究是招架不住,转身下了令,“从今日起,任何人不准去柴房中探看主母,违令者斩。”

顾熙言起身离去,萧让猛地把桌上的茶碗扫落在地,冲堂下之人怒喝道:“曹氏留下。”

他神色阴晴不定,薄唇似笑非笑,他道,“你当真以为,本候不知道你腹中孩子是从何来的?”

曹婉宁正啜泣着,听了这话,当即脸色煞白,冷汗如豆,“扑通”一声便冲男人跪下了。

那晚萧让半醉归府,她诓骗着近了他的身,正欲宽衣解带,不料男人竟是突然清醒了过来。

她鬼迷心窍,铤而走险,当即一脸娇羞的装作一度后的模样。

后来,谎言如滚雪球一般越滚越大,她为了趁此良机诞下侯府中的“长子”,和一个身强力壮的护院暗结珠胎,本以为可以蒙混过关,没想到原来从一开始,萧让就知道!

萧让目光森森,俊脸上有种阴冷的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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