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彻这天还是来得最早的，可没想到胡主任比他更早。“陆彻，你过来，我有些话要跟你说。”胡主任把陆彻叫到一边，也不绕圈子，开门见山道：“你的技术，绝对是我看过最好的新人，甚至很多老师傅都比不上。”“谢谢胡主任赏识。”陆彻真心感谢道。“你有实力我才赏识你。”胡主任拍了拍陆彻的肩膀，叹气道：“可你也知道曾高跟曾工的关系，要是那小子连皮毛功夫都不懂就算了，可他真有些三脚猫功夫，我怕……不过你放心，我一定会为你尽力争取的。”“真的非常感谢。”陆彻从小到大，还从未被一个外人如此看重过，他说：“无论结果如何，我都感激你。”“我不需要你感激我，我只希望你能来帮助我。”胡主任说：“之前曾工都修不好的拖拉机，你能修好，咱们维修厂就需要你这样的人才。”早上的培训结束后，陆彻就拿着姜瑶给他做的爱心饭盒去食堂，借用炉灶加热。学员是不包吃住的，所以不能在食堂吃饭，好在食堂的大叔友善，特别是看陆彻每天的饭盒换着花样，不由赞叹他真是娶了个好媳妇。热完饭，跟大叔道谢后，陆彻便端着饭盒去外面的石凳坐着吃。“哎呦，二流子的伙食不错哦。”曾高挑衅的声音响起，陆彻头也懒得抬一下，根本不理他。被当作空气，曾高气结，指着陆彻说：“过了今天，我看你还能不能嚣张。我实话告诉你，维修厂这次招人，我势在必得，我爸已经跟厂长副厂长打好招呼。我知道老胡喜欢你，可就他，你别想他能护住你。”“说完了吗？”陆彻这才缓缓抬头。曾高心里突然一阵窃喜，为自己的挑衅成功。要是陆彻要骂回来甚至要打人，那就最好不过了，直接用这里理由把他剔除，以免被人诟病他胜之不武。谁知道陆彻脸上并没有怒意，只有嫌弃，他说：“你要说完就走开，别在这里喷口水，弄脏我媳妇给我做的饭。”说着，他还煞有其事地把盖子盖上。曾高瞬间脸都黑了，恰好其他几个学员经过这里，也跟着瞎起哄，曾高以一敌几没有胜算，气呼呼地走了。“陆彻，说实在，这次除非选上你，否则我谁也不服。”“对，那曾高是有点本事，可跟你比差远了，他就仗着老子在耀武扬威。”“……”几个人同仇敌忾地骂了曾高半天，陆彻安安静静地听着，没回话。下午的考核，跟预料中那样顺利。结束之后，胡主任就让大家先回去，考核结果会在后天早上九点公布。陆彻离开维修厂之后，看着时间还早，去给机械厂捡了一百斤柴。他去送柴的时候，机械厂已经下班了，不过方主任没走，看到他拉着柴过来，喜出望外道：“我以为你这小子忘了咱厂的柴了，再不送来，明天都烧不上饭了。”“方主任，不好意思，最近几天有点忙。”陆彻抱歉道。“没事，及时送来就好。”方主任说完又道：“不对呀……生产队的抢收不是结束了吗？你还忙什么？还有，我前两天好像看到你进了维修厂，你小子该不是忙着给他们送柴不给咱送吧？”“不是，维修厂的柴不是我送的。”事到如今，陆彻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就把自己去维修厂培训的事情给说了。方主任听着，别提有多惊讶了，说：“我一直觉得你挺能耐的，但没想到你还懂机械维修。你是个老实干事的人，我看好你。”“我就去试试，不一定能选得上。”陆彻谦虚道。“试一下也好，人就要多尝试，路子才走得宽。”方主任鼓励道。把柴交好之后，陆彻就骑着自行车回清源。在回家之前，他先去了一趟生产队，上交一毛五分给集体跟记公分。上交完后，他没有多待，就直接回家去。“陆彻，上哪儿去了？”回到陆家的巷子，一个住在巷头的妇娘把他叫住了。这妇娘跟陆老太太有点交情，陆彻便停了下来，跟她说：“去县城捡柴回来。”“这刚结束抢收没几天，你就忙上了，真是个勤劳的孩子。”妇娘说：“你努力赚钱养家，也不枉你媳妇对你这么好。”“我……媳妇怎么了？”陆彻不解问道。“你家姜瑶今天想给你做鱼吃，就挨家挨户问人有没有鱼，实在没有就让黄婶大儿子去池塘摸了一条。这个天摸到一条鱼不容易，黄婶大儿子要价可高了，可她眼都不眨就给了。”妇娘绘声绘色地说着。陆彻听着，胸腔似是被点了一把火似的，在外一天所受到的不公平对待在这一刻都不值一提了。他蹬起自行车就往家赶，到家后在厨房找到姜瑶，她刚把水煮鱼做好，正在出锅。“你回来啦！”姜瑶朝他笑靥如花。“回来了。”他走过去就把她抱住。姜瑶看他情绪突然激动，有些担心地问：“怎么了？今天考得不好吗？不好也没关系的……”“没有。”陆彻亲了亲她的额头，说：“以后别到处求人捞鱼了，我舍不得。”姜瑶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知道，她拍了拍他的后背，宽慰道：“也没有求人那么夸张，就让人帮个忙而已。你辛苦培训几天，我想让你吃顿自己喜欢的，哄哄你。”她知道无论他今天表现如何，曾高都会是他的绊脚石，他虽然没说，但她知道他有压力，所以想给他做点好吃的。“哄哄我？”陆彻失笑，说：“要怎么把我哄高兴，你应该很清楚的。”他语气暧昧，眉梢的不正经过于明显，她想听不懂也难。姜瑶被他盯得脸颊发烫，捶了他一下，“你正经点。”“我可正经了，距离上次有快十天了，今天给我好不好？”陆彻循循诱导。“行啦，今晚再说，现在赶紧把饭菜端出去。”姜瑶推了推他。她这个没有拒绝的答案，在陆彻眼里就是默认。饭后，他就迫不及待拉着媳妇回房间，一天的委屈，都随着大汗淋漓，排走了。很快，就到了考核结果公布这天。陆彻早上八点多从家里出发去县城，姜瑶本来想跟着去的，可这样会给他造成压力，最后还是决定在家里等他。“瑶瑶，要是彻彻没选上，会不会受不了打击呀？”老太太有些担心地问。“奶，没事的，即使真选不上，这点打击他能承受得住。”姜瑶对陆彻很有信心。“话是这么说没错，可现在全生产队的人都知道他去维修厂培训，要是没选上，他会很没面子。”他们没有宣传陆彻去维修厂培训的事情，可他一连请假几天不上工，胡主任亲自去找他的事情也从其他生产队传了过来，这事还是被人知道了。现在不少人在等着看他笑话。姜瑶嘴上能安慰老太太，可心里还是担心的，简直比自己高考放榜还要紧张。她希望他早点回来告诉自己结果，无论好坏，可又想他别那么早回来，因为迟点回来，肯定是在厂里办手续耽搁了。她忐忑了一早上，陆彻终于在十二点前回到家。“怎么样？选上了吗？”不等姜瑶开口，老太太已经拉着陆彻问。“没有。”陆彻摇头。姜瑶跟老太太脸上一怔，来不及失望就开始各种安慰他。“没关系的，咱以后继续种蔬菜，不比当工人差太多。”姜瑶说。“媳妇，我怕是以后不能陪你一起种蔬菜了。”陆彻说着，突然笑了。“你……笑什么呀？”陆彻直接把姜瑶搂进怀里，说：“机电厂把我招了，下个星期就去上班。第36章“太好了，我的彻彻是最棒的！”姜瑶用力回抱他，半晌才发现有些不对劲，仰起头问：“你说机电厂？咱们县里什么时候有家机电厂了？”这年头跟机械、电力之类的沾上边的工厂，可以媲美后世的高新企业，效益一般不错，按道理这样一家工厂，她应该有所听闻。“红星机电厂是县里新成立的一家工厂，我将是工厂的第一批职工。”陆彻颇为骄傲地说。姜瑶听着与有荣焉，可她还是好奇，“你怎么突然应聘上机电厂了？”“是维修厂的胡主任跟机械厂的方主任帮忙推荐的。”陆彻说，他现在对这两个非亲非故的长辈很感激。原来，昨天胡主任跟维修厂几个领导因为招人的事情大吵一顿，他气得拍案而起都没法让他们公平对待这场考核。为了照顾曾工这个元老级职工，他们硬是把陆彻这个好苗子淘汰，决定录取曾高。他觉得维修厂是搞技术的地方，要是让裙带关系一直繁衍下去，它离走到头也差不多了。虽然他不是搞技术的，但对于筹办、管理一家技术型的企业很有经验，农机维修厂就是他跟前任厂长摸索办起来的，机械厂当年设厂，他也帮忙主持过一段时间，直至方主任上手，才把摊子交还出去。这次机电厂要成立，走马上任的吴厂长想直接把胡主任挖过去，可他对维修厂有感情不愿意。但现在闹成这样，他待下去也要受到排挤，于是直接跳槽去机电厂。吴厂长喜出望外，即便要从另一家国营企业把人调动过来不容易，他还是动用了所有关系，当天下午就把调令弄妥，，并让胡主任有要求就提，他这边尽全力满足。胡主任知道吴厂长在薪酬福利方面不会亏待自己，这方面由他安排便是，但他这时想起了陆彻。机电厂的职工基本上都是从专科学校招来的，即使不是，也是工人出身的城里人，现在贸然招收一个农村人，还是家庭出身不好的，吴厂长有些犹豫。恰好方主任最近帮忙筹建机电厂，听到胡主任推荐陆彻时也对他的人品给予充分肯定。一个人说另外一个人好，可能是片面的，可两个人都说这个人好，这就让吴厂长对陆彻产生了浓厚的兴趣。第二天，陆彻刚看完录取榜单，还没来得及失望，就被胡主任拉去机电厂，在吴厂长面前对着一堆机器捣鼓半天，然后被录取了。“咱们得找机会好好感谢胡主任跟方主任。”姜瑶笑着说：“他们都是你的伯乐。”“那肯定。”陆彻说：“到时候给他们提点腊肉过去，对了，腊肉晒好了吗？奶……奶去哪了？”陆彻环视四周都没看到老太太，姜瑶戳了戳他的胸膛，说：“大庭广众之下搂搂抱抱，奶瞧着都不好意思了，肯定偷偷溜了。”“……”陆彻这才察觉自己在外面放肆了，拉着姜瑶往房间去，“那咱们回房间慢慢抱。”“等等。”姜瑶把他拉住，“都多少点了，你不饿吗？咱先吃饭。”陆彻傻笑：“高兴得都忘了肚子饿了。”“……”大佬有时候真像个孩子那么可爱。陆彻这次能到机电厂上班，除了要感谢胡主任跟方主任，还要多谢一个人，那个人就是岳老。要不是他一直以来的教导，陆彻也不可能凭空学会这么多机械方面的知识。姜瑶让陆彻下午特意去县城买了肉，晚上去请岳老过来吃饭。岳老听说陆彻去机电厂当工人，笑得眼褶子都出来了，但听说要请他吃饭，立刻摆手拒绝，“你的心意我都知道，不用弄这些虚的，要是让别人看到不好，特别是你还没开始上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