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姜瑶觉得跟他继续掰扯下去，又得被某人挑逗了，及时转移话题道：“这次她还请了生产队的干部，我也不能搞特殊，给别人一种我不合群的坏印象。咱家出身不好，但一定要给外人一副热衷融入集体的感觉，长远来说，肯定不会吃亏。”“媳妇，你真会顾全大局，我能娶到你真是三生修来的福气。”“当然。”姜瑶说：“不过你心里知道就行，我不需要实际行动奖励。”“……”准备要提出奖励的陆彻，只能闭嘴了。第30章在接到请客邀请的第二天中午，杜月娇就在旧粮仓请大家吃饭。她这次除了邀请所有知青，还把陆大舟、村支书陆才贵跟几个村干部一并喊了过去。事前她弄得声势浩大，又说这次要好好答谢大家对她插队期间的帮助，那真心实意的模样，把没被邀请的村民馋得口水都要流出来。可事实证明，她虽然要嫁给革委会主任，但她这顿饭请得不像是主任的未婚妻，倒是像主任的远方穷酸亲戚。一锅番薯饭几乎看不到白米饭就算了，关键是连番薯都不舍得放。至于菜就别抱希望了，那是真的菜，全都是蔬菜，一点猪下水都舍不得买来请大家吃。十三个知青加上几个干部，整整二十个人，这么点东西十个人都不够吃，茶话会弄的吃食比她这还能上台面。即使杜月娇现在要嫁人了，可之前勾引姐姐对象的事情，让朱霞几个对杜月娇没什么好印象，可人家请你吃饭，她们也不白吃，提前准备好饭票。可当她们看着这一桌绿色食品，默默交换了一下眼神，谁都舍不得把手伸向裤兜。姜瑶这次过来就是走下过场，完全没打算占便宜。陆彻现在的副业多了，收入增加也舍得在媳妇身上花钱，加上有自行车，隔三差五就去县城弄些肉、猪下水之类的回来加菜。姜瑶出门之前就是吃了满满一碗卤猪蹄白米饭，现在肚子饱饱的，对着因为没有油已经发黄的青菜，半点兴趣都没有。大家味同嚼蜡地吃着，面对杜月娇“热情”的招待，还得强颜欢笑。这些“喂猪菜”除了姜瑶吃不下，赵鹏飞也吃不下，他放下碗筷，小声地对杜月佳说：“吃完这点别吃了，咱回去做鸡蛋饭吃。”他声音虽小，可今晚在领导面前演姐妹情深的杜家姐妹就挨着坐，杜月娇把赵鹏飞的话一字不落地听了进去。她心里恨得牙痒痒的，这个男人辜负她的深情爱慕就算了，现在她即将出嫁，他都不能看她一眼好的。她气不过，就开始吹嘘他的未婚夫，有人不屑一顾，也有人听得一愣一愣的。听了半天，赵鹏飞终于听不下去了，当然也是因为饿得不行想回去做吃的，他站起来，说：“我早上被事情耽搁了，上工迟，还有很多活没干，我下午要早点上工，大家慢慢吃，我跟月佳先走了。”说着，他拉起杜月佳，在众目睽睽之下离开旧粮仓。有了赵鹏飞带头，其他人也开始陆续离开，借口说要回去睡午觉，其实是想回去做饭吃。累了一早上，下午还得接着干，不说吃什么，总得饱一些才能继续。杜月娇还没炫耀完，听众却要散场，她肯定不依，对大家几番挽留，可大家还是坚持回去。姜瑶当然也不会留下，跟着朱霞几个一并离开，走到分叉路口才独自回陆家。现在虽然是初秋了，可一两点的太阳还很猛，姜瑶即便戴了帽子穿了长袖薄衫，但还是觉得热，脚下的速度也不禁加快。她走了没几步，就听到后面有脚步声靠近，而且越来越急越来越近。她不由扭过头去，一看竟然是杜月娇。这来势汹汹的样子，明显不是路过，而是找她茬来了。果不其然，杜月娇走到她跟前就愤愤地说：“姜瑶，你一个嫁了泥腿子的，还有什么资格在我这里装模作样？我的饭菜你一块都没吃，这是二流子天天给你吃肉，让你这么狂了？”“我家陆彻没那么大本事让我天天吃肉，不过每天荤腥都能沾，鸡蛋、猪下水这些便宜的从没缺过。我不吃你的饭菜，不正好给你省点吗？”姜瑶嗤笑。“省点？”杜月娇似是听到什么大笑话一般，插着腰，道：“我可是要嫁革委会主任的人，需要你省吗？”姜瑶嘴角微抬，讽刺意味十足地说：“那我请问你这个革委会主任夫人，请客请得大家都吃不饱，你家革委会主任知道吗？他不觉得特别丢人？”“你……”杜月佳伸出食指指向姜瑶，姜瑶轻蔑地扫了她一眼，“怎么？想打我？我家的泥腿子可是知道我今天受你邀请出门的，要是我有点什么差错，你说他会找谁算账？你应该听说过他非常狠，要是你这张脸无端端花了，你说主任还会娶你吗？”杜月娇顿时不敢了，可还是气得咬牙切齿，“姜瑶，我看你能嘚瑟多久？嫁了泥腿子，你就等着一辈子留在农村。我可不同，我准备又做回城里人，而且我男人会给我在城里安排一份工作。反正到最后，赢的人是我。”“当然是你赢啦！”姜瑶难得没有跟杜月娇唱反调，她一时不习惯，语塞了半天，才梗着脖子，耀武扬威地说：“我将来的境界，你再怎么样也追不上。”“你的境界，我当然追不上。”姜瑶把“境界”二字咬了重音，听起来十分意味深长。杜月娇感觉到不对劲，问：“你……你什么意思？”“就字面意思呀。”姜瑶轻笑：“听说你家主任跟你爸年纪差不多，那起码四十多了吧。城里虽然比农村舒服，可岁数摆在这里，估计他已经两鬓白发，满脸皱纹，肌肉松弛。还有，他位居高位，肯定吃得很好，大肚腩肯定有了。这样一个油腻腻的大叔，我自问真没你这样的境界，能啃得下。”说到这里，杜月娇再听不出她的嘲讽就是傻了，不过没等她反驳，姜瑶又说：“我这人呀……真的非常肤浅。大家都说我娘家条件好，嫁给陆彻是倒贴，可是倒贴又怎么样，谁让我家陆彻脸俊身材好，把我迷得不要不要的。”“你知道吗？我晚上抱着他睡觉，那手感别提有多好了……算了，跟你说也说不明白，毕竟你是准备抱着一坨又老又皱的东西睡。”“姜瑶你……”杜月娇被气得满脸通红，反驳不了姜瑶只能骂道：“你一个女人说得这么露骨，你不知廉耻。”“我哪里不知廉耻了？你这么厉害，下午上工的时候去生产队的妇娘堆里面说她们不知廉耻。”姜瑶理说完，还非常“好心”地提醒道：“我以一个已婚者的过来人身份跟你说，你要做好心理准备哦……你家主任这年纪估计很难给你一种极致夫妻生活的快乐。不过这也不全是坏事啦，起码你很轻松。你看看我，我家陆彻年轻，我就经常睡不饱，又好累呢！”看着杜月娇红了又白、白了又红的脸，姜瑶转身，以一副胜利者的姿态，雄赳赳气昂昂地回家去。可她刚走到转角就被吓了一跳，一个大块头正杵在墙边上。“你……你怎么……在这里了？”姜瑶看着陆彻这张似笑非笑的脸，心里顿时虚得不行。这人到底在这里蹲多久了，她跟杜月娇的说的话，他听进去了吗？不用姜瑶疑惑太久，陆彻已经给出明确答案，他凑到她耳边说：“媳妇，原来你这么喜欢我给你的极致快乐呀……原来你平时一脸嫌弃，都是口是心非。”他的话本来就足以让姜瑶面红耳赤，加上故意在她耳边吹气，她顿时觉得整个人像是被点着一样，臊得她想被烧成灰烬，原地消失。这次在杜月娇面前逞了威风，却被陆彻抓住了把柄，姜瑶这次真的是得不偿失。晚上，她是真的累了想睡觉，可某人就让她别客气，想要就大胆说出来，愣是折腾了两回才放过她。杜月娇回城那天，真心也好假意也罢，有不少村民跟知青送她去村口。不过姜瑶没去，因为这天是赶集日，她跟陆彻天还没亮就出门了。现在天气渐凉，姜瑶这回没有做凉粉去卖，但做了快一百只茶叶蛋。当然，这茶叶蛋不全都是自家产的，因为陆彻现在特别舍得给家里人吃，家里的鸡蛋消耗很快，就算有时候修拖拉机有鸡蛋补贴，还是不够。这生鸡蛋，大多数是陆彻从特殊渠道弄回来的。另外，姜瑶还做了一百个红豆冰皮月饼。至于蔬菜，除了常规的叶菜，陆彻还摘了十斤番茄。“媳妇，咱们今天还是在戏剧院门口摆摊吗？”陆彻在前头架着牛车，问。“不了。”姜瑶说：“咱们这回去另外一边的集市，在靠近机械厂路口那边摆。”“那边的位置有些偏僻，会不会生意没那么好？”陆彻问。“不会。”姜瑶说：“咱们现在过去，能赶上机械厂工人上班的高峰期。你不说机械厂不包早饭吗？咱们可以把茶叶蛋跟冰皮月饼当成早饭卖。当然，要是到时候卖不完，下午就转到戏剧院那边去，那时候很多人已经卖完回家，肯定有空位。”“行，咱们就去机械厂那边摆。”他们去得早，靠近机械厂那边的摊位又没人抢，把今天的货一字排开都没人有意见。等把摊子都整理好，就迎来今天的第一批客人。今天的茶叶蛋个头都差不多，姜瑶统一卖三分钱一个。对于一个月有二三十块钱的机械厂工人来说，这都算小钱，一般没吃早饭的都愿意买上一两个香喷喷的茶叶蛋。这边除了机械厂，粉厂、竹器厂也在附近，他们厂的效益虽然补不上机械厂，但手里也有钱，三分钱是舍得花的。茶叶蛋很快就卖开了，反观冰皮月饼，因为售价八分一个，让不少人却步了。“需要带一个冰皮月饼吗？红豆馅，味道特别好。”陆彻给人装了两个茶叶蛋，锲而不舍地顺带销售冰皮月饼。刚开始有人拒绝，直至一个机械厂的职工发现这冰皮月饼跟上次厂庆发的一模一样，他问：“你这冰皮月饼怎么跟咱们厂上次发得很像？”陆彻当然不能说那货是他供的，只说：“我不知道你厂发的月饼是什么样，不过最近省城很流行这种月饼，我媳妇是从省城来的，这月饼就是她做的。”姜瑶一听，连忙接话道：“我是从省城国营饭店的一个点心师傅那里学的，味道肯定不比你么厂发的要差。要是你喜欢，那就带两个，给孩子尝尝也好。”“那我要五个。”机械厂工友豪气地说，他的确想给孩子买。“好咧，马上包好给你。”姜瑶忙不迭地去打包，还不忘推销自家的番茄，“同志，你看看咱们这番茄也特别漂亮，省城的人现在也非常爱吃这个。”机械厂工友看着一个个红彤彤的果子，觉得漂亮是漂亮，但没尝过，他持疑问的态度，“这叫番茄的玩意，真的好吃？”“真的好吃。”姜瑶把打包好的月饼递给机械厂工友，下一刻就把放在竹箩筐里的饭盒拿出开打开，递到工友面前，说：“这是用番茄做的番茄炒鸡蛋，味道酸酸甜甜的特别好，小孩子肯定爱吃。”这番茄炒蛋是姜瑶今天早上做的，既是她跟陆彻的午饭，也提供一点给顾客试吃。话落，她又翻出一个碗跟一个勺子，从饭盒里面勺了一勺番茄炒蛋放到碗里，递给工友，道：“你尝尝。”“这……不太好吧。”又是番茄又是鸡蛋，吃人家嘴软，等会不买又不太好。“没事。”姜瑶笑着说：“你觉得味道好可以考虑买点回去，不喜欢就不买。你跟我买了茶叶蛋又买了月饼，这口番茄炒蛋就当做是我送你的。”话已至此，工友也不客气，接过碗勺就吃了起来。顿时之间，整个口腔里面都是酸酸甜甜的味道，鸡蛋炒得也嫩，滑溜溜的口感让人欲罢不能，吃了第一口就想吃第二口。“好吃吗？”姜瑶笑眯眯地问，自信心十足。“好吃。”工友又惊又喜地问：“这番茄多少钱一斤？”“一毛二。”姜瑶回答道。“什么，一毛二？”工友惊得瞪大了眼睛，小摊前的另外两三个顾客也讶异，跟着嚷嚷道：“一毛二能买二两肉了，蔬菜都是两三分一斤，你这个一毛二，是要抢钱呢！”大家的反应早就在姜瑶的预料之内，她不慌不忙地说：“大家看看我这一盒番茄炒鸡蛋，用了一斤番茄，三个鸡蛋，加起来成本一毛五。要是用来买肉，顶多三两，还得肉票，一大家子每人分一片比纸还薄的肉，倒不如来一盘满满的番茄炒蛋，个个都能吃得尽兴。”经由姜瑶这么一说，这一毛二的番茄突然变得不贵了。机械厂工友试过味道，觉得好吃，咬咬牙要了一斤番茄。其他人也跟着蠢蠢欲动，有些试过之后跟着买了，有些还是没舍得花钱。直至早上八点，小摊面前才没有客人。陆彻看没人，立刻问姜瑶，“媳妇，你咋这么厉害，一毛二一斤的番茄都能卖出去？”姜瑶神秘地笑了笑，说：“其实我这是在布局等方主任跳呢！”陆彻：“什么意思？”姜瑶：“八分钱一斤番茄，对于习惯了两分钱甚至更低价格蔬菜的方主任来说，简直就是天价。可咱们今天以一毛二的价格把番茄卖给机械厂的工友，他们一传十十传百，等咱们八分卖给方主任的时候，他非但能接受，而且还觉得很便宜。”陆彻听完，恍然大悟，对姜瑶竖起了拇指，“媳妇，你真聪明。”“我这也只是小聪明。”姜瑶谦虚至于还不忘捧一下自家男人，“大局还是得你把握，我想事情没那么周到。”“媳妇，我哪有你说得这么能干？”被表扬的陆彻，害羞地抓了抓头发，说：“媳妇，只要咱们夫妻同心，日子肯定越过越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