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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节(1 / 1)

也可以奢望永远被包容。因为晏行川永远值得信任。陆知序睁着发酸的眼睛,抬头望向晏行川,很久,又将目光默不作声地移开了。她很轻很轻地说:“我父母离婚了。”“第二次。”白瓷碗边的原木餐桌上掉下两滴不太明显的水迹,陆知序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哭了,又好像没哭,她说:“这是他们第二次在我面前离婚。”第一次听说沈意和陆宏明离婚的消息时,陆知序从没想过,有一天,这两个人会当着她的面再分开一次。那年她刚成年,刚读大一,静静站在宿舍阳台上,陆宏明的离婚律师给她打电话,说:“陆先生和沈女士不知道该怎么跟您开口,所以委托我告诉您这个消息,陆小姐,您的父母离婚了,不过他们依旧爱您。”那是九月,军训才结束,六楼阳台上阳光刺眼,陆知序眼里的泪险些要被这阳光晃下来,然而她终于还是憋住了。她深深长长地吐出一口气,语气里带着早有预料和强作镇定的平静,说:“好,我知道了。”那时候陆知序没有想过,这件事情会再次发生,而她会站在这对夫妻面前,亲口说:“你们离婚吧。”这么多年过去了,她以为自己早已经把这件事放下了,可当父母离婚的事实再一次被摆到她面前的时候,二十七岁的陆知序却还是难过得无以复加。第二次。她又没有家了。陆知序眉目低垂,像是在跟晏行川说话,又像是在说给自己听。她慢慢道:“我很难过。”声音很轻,轻得几乎听不见。然而那里面汹涌的难过却几乎要淹没晏行川。晏行川上前两步,在陆知序话音刚落的瞬间,将她紧紧抱在了怀里。桌上的鱼片粥凉了一点,散发出鱼类特有的气味,晏行川用力揽着陆知序的肩膀,像是要借助这一点过分用力而带来的疼痛把陆知序重新拉回人间。他慢慢低下头去,拿手背擦干了陆知序眼角沾着的水迹。“我知道。”他说,语气温柔得不可思议:“知知,你还有我。”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晏行川:你还有我。陆知序:那你以后不能再怼我,不可以说我不喜欢听的话,也不许仗着自己是我上司给我脸色看了。晏行川:……好。第50章“我知道”这句话,说起来简单,只有短短的三个字,但真正落在而人耳中时,却又好像总是轻飘飘的没分量。因为它总是带着漫不经心的敷衍和无能为力的安慰。显得格外苍白。但说这句话从晏行川嘴里被说出来的时候,却好像又不一样。陆知序抬头看着面前的晏行川,呼吸微微顿了一顿。晏行川看她的目光太专注了,仿佛真能穿过她的肉身,看清她灵魂的颜色,叫陆知序没忍住又掉了一颗眼泪。那滴泪慢慢从晏行川指腹间划过,带来一点滚烫的温度。晏行川手背一颤,有那么一瞬间,他忽然觉得自己心口疼了一下。从他认识陆知序起,陆知序就从来没在人前服过软、更没喊过痛。于是十七岁的陆知序轻声说“我很难过”时,她身上的难过就仿佛尽数化成了实质,叫人只是浮光掠影地看一眼,就忍不住替她心酸起来。晏行川低头擦掉她的眼泪,将她紧紧抱在怀里,忽然想起了他自己刚被晏董事长收养的那一年。他的父亲晏沉,是晏董事长的亲哥哥。和从小就展露出卓越经商天赋的晏董事长不同,晏沉年轻的时候,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纨绔子弟。他热衷于一切能给他带来新鲜感和刺激感的东西,整日里不学无术,只沉迷于喝酒、攀岩,还有赛车。他和晏行川的母亲就是在一场飙车活动中认识的。这对年轻的男女在荷尔蒙喷薄的年纪一见钟情,很快便有了晏行川。那时晏家还怀着让晏沉“改邪归正”,回到经营公司这条正道上来的希冀,因此格外反对这两人的结合。晏沉本人从不理睬这种反对。他忙着恋爱,忙着挑战自我,忙着在有限的生命里活出他想要的自我,没空听晏家老一辈那些自以为是的调调。晏沉和晏行川的母亲结婚后,两人也算是恩爱过一段时间,但好景不长,晏沉骨子里对新鲜和刺激的追逐胜过一切。晏行川五岁那年,他出了一场车祸。时速飙到三百公里的赛车在赛道上侧翻,车身一侧当场撞得粉碎。与晏沉同行的那人当场死亡,晏沉重伤昏迷,万幸没死,却因此落下了一身伤病。他右腿腿骨粉碎性骨折,全身上下被划出各种各样的伤口,脏器大面积受损,日常生活变得连喘气都困难。但他还是活了下来。虽然只活了一年半。在继住院半年和回家疗养一年零两个月后,晏沉死在了一场感冒所带来的并发症里。起初只是咳嗽,吃了很多药也不见好,后来感冒渐渐转化成肺炎,点滴一天天打下去,肺炎还没好,他的受损的脏器就先承受不住了。晏沉车祸后的身体机能孱弱到了令人不可思议的地步,这场感冒持续了三十二天,最终结束了他的生命。晏行川的母亲好像早就料到了会有这一天,晏沉死的时候,她平静得像是听说了一件无足轻重的小事,没流什么眼泪,就直接将人送去火化了。以至于晏行川后来每次回忆起他母亲,都会觉得,她和他父亲或许是同一类人。都沉迷身体上的欢愉,所以才拒绝一身病痛的自己。晏沉是自己不想活了。才死得这么轻易。而晏行川的母亲知道这一切,所以把死亡看作是他的解脱。但那年才七岁的晏行川不知道,他甚至不知道死亡的具体含义。小小的晏行川只注意到一堆人陌生人开始在他家里进进出出,而一直陪着他的父亲,在所有人面前一律化作了一张小小的黑白照片,再也不能对他们笑。葬礼结束后不久,晏家声明晏沉的孩子要交还给晏家来养,晏行川的母亲自觉自己一个人养不好晏行川,因此没怎么反对,就直接把他打包送回了晏家。晏董事长便顺理成章地提出收养晏行川。晏董事长和晏夫人多年无子,膝下寂寞,因此一直拿晏行川当亲生的养。他们待晏行川,总是充满小心翼翼的关怀,轻不得也重不得,好像总怕把他养坏了。平心而论,不管是在父母身边,还是被晏董事长收养后,晏行川都是在爱里长大的。他足够聪明,也足够优秀,身边的长辈很少有不喜欢他的。但七岁的晏行川离开母亲,被送进晏董事长家那一天,他却还是不可抑制地生出了一点惶恐来。仿佛某种曾存在在他生命里的重要东西,马上就要消失了。就像现在的陆知序。晏行川紧紧抱着陆知序,连呼吸带心跳都和她交融在一起,像是只要松开一点,陆知序被他搂在怀里的难过就会马上再跑出来。陆知序的父母离婚了。她什么都知道。也什么都改变不了。可失去生命里某个重要部分的疼痛还是席卷了过来,在她表现出软弱的瞬间吞没了她。——晏行川感同身受。静默的餐桌边,陆知序整个人都被晏行川抱在怀里,耳畔刚好贴他胸口,能很清楚地听见他沉沉的心跳和血液涌动的声音。随着胸膛的震动,她听见晏行川说:“知知,你还有我,我会一直陪着你。”声音很轻。但落下来的瞬间,这道声音却仿佛和陆知序梦里那片无边无际的荒原重合了。陆宏明和沈意在她的梦里夫妻恩爱。但那是假的。只有晏行川不同。晏行川在睡梦外,跟她说的“我在”是真实的。抱着她的,跟她说“你还我有”的晏行川也是真实的。真实到像是一场噩梦终于走到尽头,明亮的曙光骤然亮起,直接照到了她脸上。陆知序将耳朵贴在晏行川胸口,闭了闭眼睛。很久,她才听着晏行川的心跳声说:“粥凉了。”晏行川:“……”*凉了的鱼片粥在微波炉里分三次,叮一分半钟,就又会变成温热的。陆知序稍稍平复下心情,喝掉了两小碗粥。喝完,她盯着正在厨房里洗碗的晏行川的背影,真心实意地夸了他一句:“粥很好喝。”晏行川把碗碟塞进碗柜,回头瞥了她一眼。陆知序不太说得好晏行川瞥她时的那个表情,不过晏行川要是有尾巴的话,那此刻这根尾巴必定要翘到天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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