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亦知关上房门, 但还是能听到父母在外面的争吵声。段家梁抱怨阮惠敏说话太尖锐：“你干什么这样说他，人家喜欢他，带他出去玩, 那不是好事吗？”阮惠敏道：“可是这都多晚了，一个电话也没有, 也不跟家里说一声, 你不担心啊？”“那你打个电话去问不一样吗？”“怎么能一样, 我怎么去问，人家还以为我是不放心他们呢。”“你担心那你也要好好说啊，他才六岁, 能知道什么。”“怎么不知道，昨天他说要去试什么镜的时候，我就不同意，但是他非要去。人家带着他玩, 难道我们心安理得就受了？将来不都是要还回去的吗。”“好了，那你好好说, 讲话不要总是这样尖锐, 你会吓到孩子的。大人之间这些人情往来，你不要强加到孩子身上。”“我尖锐？我吓到孩子？你真有脸说, 你一天在家才多少时间, 你看管过孩子没有, 就只会站着说风凉话。”“医院忙啊，哪次不是有空我就马上回来了？”“你回来是来管孩子吗, 你回来就只是在家睡觉休息。前段时间两个孩子轮流生病, 你在哪里？我一个人忙前忙后的时候, 你又在哪里？”“家里三个保姆还不够吗？我也是奇了怪了, 什么家务都不用你做, 净见你天天喊累。你能不能别这么斤斤计较，放过自己放过我们啊？”开始是因为段亦知起了争执，到后来各样的陈年往事都被拉扯出来。两人越吵越大声，闹醒了睡着的弟弟。等弟弟哇哇大哭起来，这场争吵才结束。段亦知不能理解大人的想法，也不想理解。他只知道今晚本来很开心，现在却什么都没了，心里只剩下烦躁。父母这样争执吵闹，更让他觉得裴承允跟楠珏好。但这场争吵还是对他造成了影响，之后好几天，他都没有再去过裴家，也没有跟小楠初玩。几天后的一个早晨，楠珏接到之前试镜组的电话，得到了小楠初跟段亦知都通过面试的好消息。工作人员告诉他后续公司会安排上专业培训课，大概半个月，结课之后再进行评估，如果能顺利通过，就能成为该品牌的小模特，进行拍照工作了。工作人员洋洋洒洒一大堆，讲得非常仔细，包括上课地点跟时间安排，以及负责给孩子上课的老师。对方似乎把段亦知也当成了他的孩子，楠珏感觉哪里不对，可因为高兴，就没较真问清楚。裴承允带着小楠初起床时，他刚放下电话。回头看一眼，父子俩穿着同款亲子装，一大一小并排站着，先一起打了个哈欠，再一起伸了个懒腰。动作步骤一致，亲生的都没这么像。裴承允先开口：“你最近都起好早，在看什么书啊？”“数学书，空间几何。”裴承允不解：“你看这种书做什么？”楠珏笑了：“上次小知提到了这个，我就想找来看一下，没想到还真挺有趣的……你知道吗，这竟然是高中数学的内容，但小知才六岁啊，我越看越觉得他不可思议，竟然能自学到这个程度。”“他有这么聪明？那怎么不见他父母说起？”“是啊，我也觉得奇怪。”要是小楠初这么聪明，他们大概会到处吹嘘炫耀吧。但看看这个小家伙，一脸没睡醒的样子，站在裴承允旁边。裴承允伸手挠肚子，他也挠挠肚子。算了算了，他们的小狐狸，当个快乐的小笨蛋也足够了。裴承允看楠珏突然笑了，问：“你笑什么？”楠珏没说我看你们俩的动作很好笑，只道：“没什么。”裴承允在楠珏身边坐下，看了眼他手里的书：“真的这么有趣？”“有趣啊，主要还是能跟小知多个共同话题。”楠珏说，“上次我看他说起这个挺开心的，希望下次能跟他多说点。”“你对他是真的很上心啊。”“怎么说呢，总觉得他很不一样。”他跟小楠初是一个原因来到人间，过得都不容易。但小楠初误打误撞来到他们身边，已经有了归宿跟依靠。段亦知带着无法解除的诅咒，亦不被周围的人理解，有时候楠珏看他，是真的会心疼。“对了初初，有个好消息告诉你。”“嗯？”小狐狸宝宝没有睡饱，一脸困意，站着都差点睡过去，楠珏的声音惊破了他的鼻涕泡泡。楠珏抱过他：“之前试镜小模特，初初跟小知哥哥都通过啦。”小楠初愣了愣，一时没想起来小模特是什么，试镜又是什么。等他用慢两拍的反应明白过来时，眼神清楚不少：“哇！是真的吗！”“是真的，爸爸刚才接到的电话。”楠珏说，“这样吧，今天初初去约小知哥哥来家里吃饭吧，我们一起庆祝，好不好？”“好！”小楠初很响亮地答应下来。但小楠初跟段亦知不在一个班，只有下午快放学前的室外活动，他们才能见到。而且也不是每天能见到，因为段亦知不常出来，基本待在教室里。小狐狸记着爸爸交代给自己的任务，一到活动时间，就先在外面找段亦知。找了一圈没找到后，去了段亦知的教室。正巧陈树影在门口，小楠初叫住了他：“小影哥哥！”陈树影转身看他：“诶，初初，你怎么过来了？”“我来找，小知哥哥，他在里面吗？”“我帮你去看看。”热心陈同学走进教室，看到了段亦知在自己的位置上看书。陈树影走过去：“段亦知，初初在外面找你。”闻言，段亦知就抬起了头，往教室门口那一看，果然有只小狐狸把自己的脑袋探进来了。四目相对，小楠初还冲他笑。嗓门响亮地喊道：“小知哥哥！”教室里还有些小朋友坐着，听到小楠初的声音，都抬起头来看向他那边。段亦知立刻就站了起来，快步朝门口走去，一下把小楠初拽远了。“诶诶诶？？？”小楠初一句话都还没说呢，就被段亦知拉出很远，到了没有人的教室后方。“你干嘛拉我！放开我啦！”段亦知手劲有些大，更像是把小楠初拖了过去。等到松开，小楠初细小的手腕都红了，更觉得自己受到了万般的委屈，小青龙怎么能这样对他！太暴力了！段亦知问：“你以后不要来教室找我。”小狐狸懵了懵：“……为什么？”段亦知没有告诉他原因，因为他不受同学的欢迎，怕小楠初会受到他影响，万一也被同学们讨厌，所以他从来不在幼儿园里面接近小楠初。可自尊心不允许段亦知说出实话，只是说：“没有为什么，就是不要来教室找我，不要让大家知道我们认识。”小狐狸自然理解成小青龙看不起自己的意思了，火气蹭蹭蹭地冒上来。什么嘛，他还不想来找小青龙呢，说话这么难听，等他能打过小青龙了，一定要把他的嘴打平了。小狐狸很不服气，嗓门更大：“就来找你！我为什么，要听你的，哼，我就要让大家，知道我们认识！”非常叛逆了。段亦知就怕小楠初误会，特别在意了说话语气，结果小楠初还是生气了，这是为什么？段亦知着急地挠了挠头：“我是为了你好。”小狐狸宝宝才听不懂，气死他了。小青龙竟然敢看不起他，什么小臭龙。小楠初大声说：“我有事，跟你说！”段亦知感觉小楠初很生气，语气弱了很多：“什么事，你说吧。”“上次的，什么什么！我们过了！”气到模糊，想不起来那叫试镜了，小狐狸气鼓鼓：“爸爸缩！晚上庆祝！放学别走！你给我等着！”但段亦知听懂了，能跟裴家一起庆祝的，也就上次的试镜。段亦知问：“是不是上次的小模特试镜？”小狐狸嗓门巨大：“对！”段亦知感觉自己两个耳朵嗡嗡的。这也太生气了吧，没必要这么生气吧。“说完了！我走了！”段亦知拉住了他，向他解释：“你别生我气……”他挠挠脑门，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他没有这样与人相处的经验，只觉得让小楠初这么生气离开是不行的。“我以后也想跟你一起玩……”他说，“但是别人不喜欢我，如果他们看到你跟我说话，可能也不会理你了……”没有办法，为了不让小楠初生气，段亦知只好把实话说了出来。其实他无所谓别的小朋友会不会跟自己玩，反正在他眼里差不多，他也从没想过要跟他们交朋友。但他不希望自己会影响到小楠初。因为这是他第一次在乎的朋友，他想维护住这段难得的友情。可是对于段亦知绕了一圈的心思打算，小狐狸不能理解。他只会很耿直地说：“我来找你，就是找你！我才不管，别人呢！”也没有因此就消气。想起来还是生气，小青龙刚才肯定是在看不起他！“……别人不理你，你也不介意吗？”小狐狸反问：“为什么要，他们理我！”段亦知一顿，也对，他应该听听小楠初的想法，不该擅作主张的。但心情因为小楠初的话变得无比灿烂。段亦知已经有了自己的理解：他一点都不介意这点，就算别人都不喜欢我，他也会站在我这边。“好吧，刚才是我说错话，你不要生气了。”段亦知说，“放学我等你，我们一起回去吧，晚上去你家庆祝。”“哼！”小狐狸问：“你刚才，是不是，看不起我！”“没有，当然没有。”这是哪里来的解读，段亦知说：“我没有看不起你。”“哼！不准你有！”不仅叛逆，还非常霸道。“我真的没有。”段亦知想了想，“这样吧，放学我买水果糖给你吃，你吃了糖，就不要生气了，好不好？”叛逆霸道的小狐狸岂是水果糖可以收买的？那起码要三种口味才可以。听到有水果糖，小狐狸的暴脾气奇迹般地消失了，声音也变回软软绵绵：“……真的吗？你真的会，买水果糖，给我吗？”“嗯，我存了好多零花钱，所有口味都买给你。”所有口味！心中的不爽烟消云散，小狐狸高兴起来：“……那你，偷偷给我，不要让，爸爸知道……爸爸不让我，吃太多糖。”“好，我知道了。”说完话，两人准备回教室。看到了小楠初的坚定，段亦知也不怕被别人看到了，要跟小楠初一起回去。可才往前迈出两步，段亦知胸口猛然一痛，那种熟悉又令他恐惧的感觉瞬间席卷全身。他飞速意识到，他的病又发了。他甚至来不及再跟小楠初多说一句话，就被这股剧烈的疼痛折磨得要跪下。头好像要从中间裂开，心脏更像是被无数蚁虫啃噬。即便经历再多次，他都无法对这种疼痛感到习惯。只有恐惧跟绝望。小楠初独自走了几步，发现小青龙没跟上，转身看到这幕，被吓一跳：“……你，你怎么了啊！”连忙跑回段亦知身边，想要扶他，却被段亦知一把推开。此时的段亦知手劲大得可怕，小楠初又还没站稳，被他一推，直接摔到在地，还滚了一圈。小楠初在地上滚懵了，但抬起头，就看到段亦知发了疯一样在用头跟手撞墙。因为太痛了，身体根本无法忍受这样的疼痛，自主采用了极端的方式开始转移。而且比以往不同的是，这次身体里似乎多了股从未出现过的力量，像是在跟身体里的疼痛对抗。段亦知无法清晰判断，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直接将墙面砸出一个坑，砸破了自己脑袋跟手，流了很多血。他只想就这么昏死过去。小楠初第二次见段亦知病发，可这次远比上次吓人，这次还只有他一个人。等他爬起来，段亦知终于疼昏过去，扑通倒在了地上。小楠初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他也被吓到了。看到段亦知头上跟手上的血，他觉得好可怕，当场就被吓哭了，他还是个宝宝，他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直到段亦知身上浮现他之前见过的奇怪伤口，小楠初才知道他是怎么了。抹了把眼泪，做着自我安慰，没事不怕，初初不怕。然后一边放声大哭一边将自己的灵力输给段亦知。他好不容易恢复的灵力啊，才那么一点点，可是小青龙都这样了，他不能眼睁睁看着。好可怕啊，爸爸在哪里，呜呜呜，小青龙是不是死了，他流了好多血。小楠初将自己的全部灵力都搭进去，也没能治好段亦知的一个伤口。但好在时终于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他连忙从地上起来，哭着去找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