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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节(1 / 1)

巫三娘本来在自家院中收拾杂物,一听这话当场就笑开了:“苏相公这是说的哪里话?咱家旁的没有,偏是菜多,你等一等,我这就进屋给你拿去。”“那便多谢了。”苏月锦的脸还是那样清清冷冷的,但是沈衡依旧能感觉到他说出那句话时略微的不自在。他应该是第一次开口求人吧。苏小千岁拎着食盒回来的时候,沈衡一直靠在门边傻傻地看着他,整个眼圈都是红的,如兔子一般。他并没有催促她进去,而是随手拉着她,和她一同坐在了门前的小凳上,细细碎碎地说:“三娘家的饭挺香的。”她点头。“比你做的好吃。”她继续点头。“等下将你的手用开水烫一烫,我们就可以多蹭几天饭了。”她愣怔着,瞠目结舌地看向他,一副挺没心眼的样子。苏月锦笑了,伸出手指,轻轻一戳她的脸蛋:“傻不傻?”第五章骂街你会吗?暮色里,那张清俊的笑脸被笼上一抹微红的光晕,像是近在咫尺,又似遥不可及,眼底的宠溺却又那样真实。指尖滑过的触感微凉,亦如两人初见时的清冷,却不知怎的,让沈衡红了脸庞。秋收之后,农家人都喜欢将邻里聚在一处,互相招待着做些酒菜。沈大小姐十指不沾阳春水,只得依着苏小千岁的主意,将手包成两个包子,觍着一张脸去蹭饭。巫三娘热情地走上前,一面挑着最嫩的小排夹到她碗里,一面道:“天可怜见这娘子,大热天的连遭了两次这样的罪,下次烧水的时候可要注意着些。可看过大夫了?”沈衡脸腾地红了,结结巴巴地说:“看……看过了。没什么大碍的,用草药包上几天便好了,只是这些天难免又要让三娘多带口饭食了,实在过意不去。”这一次的“烫伤”距离上次只隔了短短两天,真不带这么蹭吃蹭喝的。“这话可是跟我外道呢。你同苏相公刚来,许多事情肯定都不习惯。大家比邻而居,我原该多照应着些,莫说是这几顿饭,就是你今后顿顿都在我家吃,那我也是拱手相迎的。”听着巫家嫂子的话,沈衡越发觉得自己的小人行径十分可耻,搓着“肥硕”的手掌回笑,一抬眼,正看见她今日着在身上的那件蓝底团花的缎面长裙。“三嫂子这衣服当真是好看,怎么平日没见你穿过呢?”巫三娘没看出沈衡眼底的诧异,略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一大把年纪了,什么好看不好看的?我不过就是瞧着今日热闹,瞎穿的。”巫三娘说着,倒是上下瞧了沈衡一眼,见她穿的还是那日被救之后自己给的粗布料子,不由得拍了下手板。“倒是我疏忽了,姑娘身上的这件早该换了。咱们村里的人没见过什么世面,穿的衣服也都不讲究,东面住的冯姑娘却是个有见识的,压箱底的衣服应该还有两件,不如晚些时候娘子去问她要两身。”“东面住的……”沈衡看向巫三娘,“三娘说的可是冯思珍冯大姑娘?”“正是她。她这个人啊,虽说性子有些怪,但是顺着她的脾气哄,倒也算是个和气的人。我和西头住的德旺家媳妇的衣服,就都是她送的。”巫三娘说完,似是想到什么,突然就住了嘴,“当然,娘子若是实在不喜这人,不穿她的就是了。左右你生得俏,穿什么都是好看的。”话毕,复又客套了几句,便赶紧去招呼旁的客人了,生怕沈衡着恼似的。沈衡瞧着她走远,心里倒是觉得有几分好笑。巫三娘说的这个人,沈衡自打来这村子便认识了,只是两人相处得极为不快。原因是那位冯大姑娘看中了咱们苏小王爷,在听说沈衡是他的“妻子”之后,更是百般看她不顺眼。每逢相遇,总要以白眼视之,间或冷嘲热讽无数,害得她多次都想询问对方可是刘雅君失散多年的表妹,不然何以举止做派如此相像?她要离开这里,就要找到离开这里的出口。虽然博古村的村民很热情,但他们根本不可能住在这里一辈子。这一段时间以来,她都在找这些料子的出处,却不想,这东西竟然是那位“白眼小姐”的,一时之间更觉得头大,反倒不知道该如何去问了。“排骨做得好吃,你不尝尝?”一旁的苏小千岁转脸问她,一脸真挚。沈衡有些哭笑不得地看着他,这人自从来了这里以后,倒是心安理得得很。不过她这肚子也确实饿了,闻言刚想拿筷子去夹,却发现整个手掌都被包得恍若一个肥硕的爪子,根本抓不起东西。肚子饿没得吃,跟有得吃却没法吃完全是两种不同的概念。沈衡眼巴巴地看着面前的东西,吞了一大口口水,问道:“您不会是在包的时候,就想着吃饭时怎么看我笑话吧?”苏月锦睁着一双清润的眸子看着她:“你觉得我是这样的人吗?”你当然是!沈衡默默转头,尽量不去看面前的吃食。但那香味就好似长了腿一般,一个劲地往她鼻子里钻。她又用分不出指节的手连续尝试了几次,都以筷子滑落而告终。“张嘴。”沈衡看着面前突然出现的香嫩小排,整个人都僵住了。“不吃吗?”苏月锦见她不动,不由得伸着筷子,又朝她嘴边送了送。沈衡平日虽不太在意男女大防,但总归是个待字闺中的姑娘家,微红着脸,拒绝道:“不……不用了,等下带回去一些吃也是一样的。”“宴席不是要吃得很晚吗?”他面上倒是一派泰然自若,没有半点扭捏。沈衡拿眼瞧着那块外焦里嫩的小排,抿了抿嘴,道:“无妨,我再等等,也不是很饿。”话音刚落,便看到巫三娘端着酒壶倒酒来了,眼见着这“小两口”的样子,不由得笑开。“苏家娘子这是害羞什么呢?都是一家人,既然你手上有伤不方便,当家的喂两口东西有什么害臊的?”三娘的嗓门本来就大,这一嗓子下去,本来吃酒的几个村民不自觉都落了筷子看过来。“咱们村上的人没那么多讲究,我家婆娘不舒坦的时候我也这么喂过她,小娘子不必不好意思。”“就是,不过就是喂口饭,大家乡里乡亲的,哪能笑话你?”其中巫善远家的媳妇更是站起来,咋呼道:“莫不是要我们转过去,娘子才肯吃?”一句话,说得大家伙都笑了。沈衡“娇羞”地侧过脸,真的很想回一句:乡亲们,老娘真的不是矫情的人哪。但经这么一闹腾,她再端下去倒是真有些造作了。苏月锦单手支着下巴,抱怨道:“阿衡,我的手都酸了。”言下之意就是:你要是不吃,我就不伺候了。“吃。”沈衡内心流着宽面条泪,张嘴就咬了满嘴的鲜香。苏小千岁没说什么,只是眼底闪过一丝笑意,又若无其事地夹了一片脆嫩的莲藕给她。要说矜持这个东西,有的时候就像是天边的浮云,反正都被风吹走了,谁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飘回来。于是,沈大小姐吃得胃口大开,不时还伸着白花花的包子手指挥道:“我想吃那盘红烧肉。”他今日倒是格外好说话,面前的几盘菜,大部分都进了沈衡的肚子,他自己只是极偶尔地挑几块来吃。“你也吃些。”肚子填饱了大半,沈小姐飘远的矜持终于记得回来了,她颇有几分羞涩地说。不过话说回来,这位经常被伺候的主子爷喂起饭来倒是甚为娴熟。像是回答她的疑问一般,他饮了一口杯子里的桃花酿后,颇为赞赏地说:“你比白圣轩好喂多了,不挑食。”沈衡愣住了,虚心请教道:“不知那位是朝中哪位尊驾?”听名讳不像皇家人,但能经千岁的手伺候的人,想来身份必不会太低。算起来,她也算是被伺候了,心里颇有些沾沾自喜。苏月锦似乎奇怪于她突然用了“尊驾”这个词,十分怪异地看了她一眼,道:“白圣轩是我娘养的红眼雪貂,平日除了松肉,从不吃鲜蔬的。”就连他喂它也要颇费些周折。合着他方才一直抱着一种喂养宠物的心态在喂自己呢?沈大姑娘觉得头顶有点冒火,咱就单说一只雪貂,起了这么个有名有姓的名字,它知道是在叫它吗?令她想不到的是,这位白圣轩不光知道这名字是它的,还很会差别对待。比如:刚见面的人要唤它白大人,半熟不熟的要叫它白小主,熟了之后才能叫它圣轩,或者轩轩。沈衡第一次被它攻击也是因为初见时的那一声“阿白”,恼得小家伙直接翻脸,差点扑上去咬死她。这自然是后话了。宴席散了,柳梢上都洒满了一层月光。两人慢悠悠地踱步回去,倒是都没急着进屋,而是搬了桌椅,坐在檐下看了星星。不知道是不是这里远离尘嚣,让这座山村连同黑夜都带了一份别处没有的静谧。若是可以,一辈子居住在这样的小山村好像也没什么不好。沈衡看着远处青白的月光地,轻声道:“三娘说她身上穿的料子是冯思珍送的,我想着明日去问问。只是冯思珍一直不甚喜我,若是我回来的时候被揍了,看大夫的银子便从我欠你的钱里扣吧。”他们早晚都是要离开的,她爹一直找不到她,也不知道是不是已经买了块长生牌位给供到祖宗祠堂里去了。他闻言看了她一眼,甚是不解道:“她为什么要打你?”沈衡差一点脱口而出“还不是因为你这‘祸水’”,话到嘴边又没那个胆子说,只得委婉地回了句:“冯姑娘一直欣赏你,所以她总是看我不惯,倒是她哥哥为人还算不错,每逢遇上,多少都会打上一声招呼。”她这般说着,却是猛然悟了。她未见得非要去讨好冯思珍啊,这事完全可以去问问冯家那位大哥。他们两个人是亲兄妹,自然都是打一处来的,冯思珍知道的事情,她哥哥必然也是知道的。沈衡用手指卷了卷垂下的发丝:“要不我牺牲一下姿色,跟她哥套套近乎吧。”她那样子仔细看上去还颇有几分得意。苏小千岁本来在神游太虚,闻言良久方回道:“你方才说,什么色?”“姿——色!”她自问没有什么才华,但长相还算是说得过去的。她看见苏月锦笑了,一副挺包容的样子,抿唇之间,是较为体谅一个病人的大度。沈衡整张脸都拉下来了。苏小千岁将头歪在自己的臂弯上,漫不经心地说:“抬起头来,我瞧瞧。”沈大小姐已经懒得与之计较这偶尔登徒子一般的恶习了,破罐子破摔地龇牙,回给他一个张牙舞爪的笑容:“我本来就不丑。”却换来他轻声闷笑:“嗯,不丑。”那一声轻哼略带了些沙哑和若有若无的慵懒,听在沈衡耳朵里,更有些戏谑的味道。长成他那样,哪里还看得出更好看的?沈衡自我安慰得通透了,转脸去拆手上的白布。捂了整整一个下午,估计再闷下去都该长出蘑菇来了。“要不要我帮忙?”他略往前凑了凑。沈衡本想说“那你便帮吧”,刚一抬头便对上那双如水般清澈的眸子。他今日饮了些酒,呼吸之间还伴着淡淡的酒香。她不自觉地退后了一点:“我……我自己可以。”生怕他听到自己骤然加快的心跳声。苏月锦却恍若未闻,直接伸过手来帮她解。两人坐得很近,近到他被风挑起的发丝都同她的缠到了一处。剪不断,又理不清。次日清晨,沈衡起了个大早,虽没打扮得花枝招展地出门,倒确实在家中好生打扮了一下。苏小千岁一直坐在一旁看着,直到她出门的时候才慢悠悠地来了一句:“阿衡,你这算是去偷情吗?”眼神还颇有几分幽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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