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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节(1 / 1)

由侍女引着往大殿中走,并无什么人烟,在快要进得世仙的屋子时,星落忽的瞧见了一个人影,稍纵即逝,看不清楚。她带着疑惑踏进了世仙的房门,同静真只坐了一炷香的功夫,世仙便出来了。青衣素衫,不施粉黛,眉眼依旧是从前那样美丽,却不知为何,多了几分成熟端稳。可星落依旧从她的眼睛里看到了一些急切和焦急。世仙拒绝了二人上前搂抱,冷冷退后一步,率先开口。“你既然为了太初师兄,背弃了同我的友情,还上来找我做什么?”星落同静真面面相觑。这是哪儿跟哪儿,上一回不是吵过了吗,怎么又提起来了?星落迟迟不回应,世仙却缓缓望着她们,飞速地眨了眨眼睛。静真立时便懂了什么,接口道:“不是糖墩儿,是我。太初师兄同我心意相通,两心相爱,明日我便还俗了。”星落有些懂了,加入战局,用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静真。“你?没想到你连我都骗。”她后退了几步,退到了世仙身边,抓着她的手臂,“我要同她绝交!”星落看着世仙,哭了几声,“你是不是也没想到。”世仙在她的对面,伴着星落做作的哭声,以唇语向她说了好几个字。星落努力把她的嘴形记入了脑海,世仙却猛地一推她,冷冷地说道:“我裴世仙岂能被你二人戏耍?从今往后我同你们一刀两断。我不想再看见你们。请回吧。”星落戏演的逼真,“世仙,静真咱们何必为了一个男人绝交?依我看,咱们一道下山杀了他便是。”世仙冷哼一声,“本姑奶奶怕脏了手。”说罢一转身,入了内室。二女还未及交换眼神,便有侍女在外头叩门,请她二人下山。星落和静真在路上还演着戏,互相小声指责对方,一直出了熊耳山,上了马车,回程的路上,星落才喃喃自语,重复她方才的嘴形。“她说了两句话,第一句好像是……”星落仔细思索着,“说谁谁有危险,我想不明白那两个字,还有一句是我的事,问药婆。”静真有些愕然,“问药婆?六婆里的药婆么?”星落还在琢磨那句有危险之前的那个嘴形,一直没说话,马车行了许久,这会儿已是午间,日头直射,静真便在车中歪了一会儿。只是将将睡了一时,却被星落的一声惊呼吵醒了,她竖着眉毛,不可思议地说:“世仙好像是说,你师尊,有危险!”她抓着自己的头发,“我师尊有危险,她为何会知道?”星落脑中浆糊一片,忽的一下子想起来帝京城隍庙的那一场暴/乱。星落醍醐灌顶,心里便慌慌起来,青鸾教既在京捅了天,难保不会做出更凶残的事,莫非陛下这回出行,泄露了行踪,被青鸾教盯上了?她的心砰砰乱跳,当机立断,这便叫刑铨赶车上金阙宫,叫了太初师兄、太胖太瘦等人一道,由刑铨的人护送着,乘车骑马,一路往老君山通往帝京的官道上赶。果如星落推断,皇帝的轻骑军将将过了栾川界碑,便在三盘山遭遇了埋伏。好在天子行军,里外三路护卫,那些逆贼错估了天子的护卫,以为只有区区二百人,这便以三百人埋伏袭击,人人又如城隍庙大街那般,颈后贴了不死符,拼杀尤其英勇。皇帝经城隍庙大街一役,由小徒弟那里知晓了不死符的法门,这便命护卫军由后颈杀入,不过小半个时辰,便诛杀逮捕了这些逆贼。因骁毅卫清理战场,又审讯人犯,黎阳营同洛川营的将领皆领兵赶到,皇帝便在此处多呆了一时。到得那晚间时分,月上柳梢之时,忽的前方有马蹄声飒踏,天子护卫在前方阻拦,就听小徒弟的声音清亮亮的响起来。“师尊,您没事吧!”这声音骤然响起,听在皇帝的耳中简直犹如天籁,他疾步赶过去,但见小徒弟站在马车前,身后跟着一群乾坤道。乍见得陛下没事,星落一下子松了一口气,蹦着跳着就过来了,牵起陛下的袖子擦汗。“可把徒儿吓坏了!”她有点儿劫后余生的意味。皇帝向着她身后的乾道点了点头,便有护卫引着他们去休息,皇帝这才垂目看她,轻抬手,为她拭了下额头上的汗。“螃蟹脚不疼了?跑来做什么?”他心跳雷雷,面上却不显,“又惹了什么祸?”星落不能明说,抬起头看了看狼藉的战场,心中有了数,再去看陛下,猛地瞧见他的两手都包扎了厚厚的纱布,这便愣住了。“您的手,这是怎么了?”皇帝不愿意将昨夜采摘还阳草时的凶险说与她听,只将她慢慢牵在了树下,席地坐下来。“朕文治武功,手最珍贵,闲暇时便要保护起来。”他拍了拍身侧的空地,叫小徒弟坐下。星落蹙着眉在陛下的身侧坐下,“您没事就好,徒儿听说近来官道上常有杀人越货的,怕您着了道儿……”皇帝见她的神色不似作伪,甚至眉间至今都蹙着,心里便柔软下来。“朕是真龙天子,岂会怕这些魑魅魍魉?”他的视线落在小徒弟腰间的秀囊,只觉得心情激荡,“你担心朕?”星落认真地点了点头,“您没事就好。山里不同京城,四野茫茫,黑不隆咚,山林里藏着无数的猛兽野禽,还是小心为好。”皇帝往她的肩头悄悄挪了挪。“嗯,这里是三盘山,朕一路穿行,听见了狼嚎虎叫,猿声野狗,甚至还有野猫。”星落这会儿放松下来,伸着两条腿靠在了后头的树干上。“您知道猴子怎么叫的么?”皇帝摇头,星落学了一句吱吱吱吱,皇帝立时就乐了:“这是耗子吧?”星落不服气了,歪着头问他,“那猫呢?”皇帝觉得这个问题很弱智,“喵……”星落高深莫测地说不对,小声学了一句,“嗷呜……”她学了一声嗷,手爪子还在脸跟前抓了一下,眼睛圆溜溜的,像极了一只猫儿,可爱至极。皇帝心甜意洽,只觉得四野的风漫卷上来,树叶轻轻作响,天顶的月光温柔地洒了一地,同山林里依约的雾气相映成景。他仰头,望着山林里随处可见的云杉,那笔直挺拔的杉树顶,悬着一轮月,星子在一旁璀错,美的令人心碎。“你看月亮挂在那棵树上,”皇帝的语音清越,有几分澹宁的少年气,“山间月是天上月,眼前人是……”(1)星落随着陛下的视线望过去,“哪棵树?”皇帝的表白又一次被打断,他怔了一怔,抬手指着眼前的那一棵,“月亮挂着的这一棵。”星落仰头看了半天,若有所思。“这棵树,长得好直啊。”她认真地下了个结论,“很适合上吊。”作者有话说:(1)化自:海底月是天上月,眼前人是心上人。第72章 言传身教夜色愈浓, 天上只有一轮孤月。天子身前的树梢上,吊着一盏行军灯,照着树下的一方土、一双人, 都是清衣素衫子的打扮,清雅的像一幅古画儿。皇帝的眼前黑了又黑,满心腔的甜言一句也说不出来,全卡在了嗓子眼。星落仔细研究了一下那棵适合上吊的树,忽觉额头一痒, 好似被蚊子叮了一口, 她懊恼地抓了一抓,这才察觉身侧久久没了动静。她慢悠悠地扭过头, 对上了陛下那双清透的眼睛。“您方才说什么,眼前人后头要说什么?”皇帝静静地看着她。眼前人啊, 是心上人……有些话,错过了时机就再也说不出口了。月色下看她, 肌骨如玉, 眸色澄净, 有如不谙世情的山间幼鹿。皇帝不自然地清咳一声,旋即抬起手指, 虚指着她的脑门,点了点。“……动辄说什么上吊、杀人这些不详之语, 朕是天子,你能不能尊重一下朕。”他正说着,就见眼前的小徒弟也扬起了手,一把抓住了皇帝的手指, 在自己脑门上挠了一挠。皇帝一怔, 小徒弟似乎不解痒, 索性抓着他的手指,在她自己的脑门上使劲儿挠起来。“徒儿被蚊子咬了一口……”她抓着陛下的手指,挠的起劲儿,“您给我挠一挠。”知道了她的用意,皇帝险些一口气没上来背过气去。“你气死朕得了。”话虽这么说,皇帝还是侧过了身,正对着她,拿手指头在她的脑门上轻轻挠了几下。“……如何佩戴了香囊,还能被蚊虫叮咬?”他纳罕地说。星落仰着脑袋,任由陛下给她抓脑门上的蚊子包,像只乖巧的猫咪。“里头装的草药不好闻……”她拧着眉毛,“您的太医院呀,可没有十方医馆厉害——小时候山上一落雨变天,徒儿就伤风发热,浑身烫的像个烫壶,十方医馆里的晴师姑给我吃些汤药,过不一会儿,徒儿就凉了。”这话说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什么凉了呢。有些细小的疼惜漫上了皇帝的心,她刚上山的时候,不过十一岁,即便有人护佑着,也不及在锦衣玉食里来的舒适。他垂目,看了一眼她腰间的香囊,有些灰心,“你觉得好闻的草药,蛇虫鼠蚁也觉得好闻——那还有什么用?”脑门上的蚊子包忽然痛了一下,星落吃痛,一抬手“啪”的一声,打在陛下的手上。不得不说,星落打得这一下又响又疼,皇帝一怔,星落也一怔。打皇帝这等事,往大了说叫损害龙体,往小了说嘛……皇帝望着眼前人呆住了的神情,若无其事地拿手在脸侧扇了扇风,“你手上带了风,很凉爽。”说着又点了点星落那颗蚊子包,“朕抓痛了?对不住。”星落心虚地拿手摸了摸脑门子,“……可缝得也不好看呀,徒儿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丑的针脚——”她想说给猫儿爪子里放一根针,绣的都比这只香囊好看,可惜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见陛下不满地转过头,蹙着眉问她:“朕的十根手指头都快扎废了,才给你做出来一只香囊……”陛下的手还用雪白的纱布包了一半,只露出了纤长的手指,星落的视线落在他的手上,拧着眉头问他,“不是说是宫里的绣娘做的么?还说人人都有……”皇帝不小心说漏了嘴,越性儿不装了,垂下了眼睫,有些黯然的模样,“朕算是瞧出来了,你就是一个小没良心的——朕这辈子还没为谁动过针线呢!”啊,这枚绣囊当真是陛下自己个儿做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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