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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节(1 / 1)

阮英砰砰磕头:“陛下恕罪,姑娘当时说将枕头送给您了,奴婢不知如何处置,这便叫人一道收起来,送到了紫宸殿的库房……”皇帝心凉了半截,有些恨铁不成钢的切齿。“方才为何不问清她的来意?”他想起方才阮英夺了金袋子就往回献宝的样子,恨不能叫时间重回。阮英吓得瑟瑟发抖,哪里还敢再言声,只缩着脑袋趴在地上,等候皇帝的发落。皇帝望了望殿宇里,隐匿在暗处的宫娥内侍,丢脸之后的尴尬感悄悄攀上心头。他以手握拳,虚虚在唇边轻咳一声,叫阮英滚下去。“把那枕头给朕送来,朕倒要看一看那角长什么样!”如若被他发现那小骗子又在骗人说话,他定要她好看!阮英连滚带爬地去了库房不提,这一厢星落也惊魂未定,拉着青团儿的手在宫里狂奔,走了好一会儿才停下来,双手扶膝大喘气儿。青团儿方才在殿外没跟进去,这一会儿瞧着自家姑娘青白的小脸,关切问起来。“您怎么像从鬼门关走了一遭回来的一样,陛下他折磨您了?”星落心有余悸,只觉得小命即将不保。“陛下跟得了失心疯一样,忽然很严肃地告诫我,叫我不要妄想摸他的龙角,还叫我控制一下本性,不要对他起了邪念。”青团儿愕然,接着回过神来,大感兴趣地又问,“那您怎么说的呀?”星落挎起青团儿的小胳膊,整个人歪在青团儿的肩膀上有气无力。“我能怎么说,我总不能说:您想多了,您快闭嘴吧。”她无可奈何地叹了一气,“我估摸着,陛下是想霸占我的枕头了,又被阮公公诓了一袋子金叶子,当时我那个火呀,蹭蹭蹭地,便冒起来了。”说到这里,星落无精打采地说起来。“也不知道祖父那个丹书铁券,管不管孙子辈的脑袋,或者祖母同太皇太后的感情,能不能留下我一条小命。”青团儿不明白,“陛下拿了您的东西,凭什么要您的脑袋呀?”星落给了她一个你不明白的眼神:“就凭我说陛下是猪精龙怪,该不该掉脑袋……”青团儿愕着双眼,良久才给了自家姑娘一个赞赏的眼神,“也不知道丫鬟受不受牵连……”星落悲极反笑,“笑死,依着陛下的性子,说不得要诛丫鬟九族。”青团儿吓了一跳,当即闭了嘴,好一时才嘀咕道,“太皇太后身边的清溪姐姐叫咱们去养恬斋拜老君,拜来拜去拜了个寂寞……”青团儿手里提的一盏小宫灯,照着脚跟前儿的一方土,两个小姑娘正垂头丧气地走着,却听前方有内侍的声音响起:“皇太后鸾嘉,避让。”星落有太皇太后的懿旨,不必跪拜,青团儿却要下跪迎候,往前望去,太后娘娘高坐鸾驾,前有四名内侍宫娥开道,后面还跟着一长串儿的宫娥,排场竟是比太皇太后还要盛大些。鸾驾行到离星落三丈之外,便有内侍高声问道:“一更落定,宫门下钥,如无要事,不许随意在宫中行走,你是何人?”太后娘娘在鸾驾上,纱帘遮住了她的形貌,星落心一凛,规规矩矩地捏了玉清决,回禀道:“太后娘娘慈悲,小道黎星落初次进宫,不知规矩,请太娘娘降罪。”那一日太皇太后千秋,林太后身边儿的小内侍特意将她从司星台救了回来,又听闻从前林太后在闺中同自家娘亲颇为交好,应当不会对她多加责难,星落便也不甚害怕。林太后却在鸾驾上皱紧了眉头。她今日同自家姐姐文安侯夫人林氏一同听了讲经,末了姐姐用了膳凄凄哀哀地出了宫,林太后头一次知晓了姐姐的心事,也感同身受,是以此时此刻心绪十万分不佳。林太后隔着纱帘一角向下望住了那小姑娘。她站在一树玉兰花下,身形纤细修长,那半垂的眉眼更是清冷孤傲,的确是一等一的漂亮。也的确令人想不到她竟是这般的娇纵。林太后的声音由鸾驾上降下,声音柔婉却带了几分的冷漠。“既知罪,便在这站上两个时辰吧。”说完,不待星落回应,鸾驾起步,往那紫宸殿而去了。不提星落的愕然,只说林太后进了那紫宸殿,直入皇帝的寝宫,但见自家皇儿着了一身青衣道袍,正在书案前翻阅书卷。见自家母后这个时辰来临,皇帝略感讶异,只将林太后迎在了椅上安坐。“母后如何这个时辰来?”林太后叹了一气,“……今儿晚膳你没来,你那姨母同母亲说了自己心底的事。”见皇帝挑眉聆听,林太后又道:“……怪道这几年保元时常用汤药,今儿你姨母又说保元活不到四十岁……祸首就是国公府那胡说八道的小道姑!”皇帝默然。四年前的雁门关战场上发生的事,无人将此事外传——盖因刀剑无眼,战场叵测,不能将这一切归咎于一个女子,便无人将此事外传,未曾想,今日母后竟从姨母口中得知了此事。林太后又拭了拭眼角,“那国公府世子夫人倒真有意思,竟还邀约你姨母,好似还有结亲的念头,可真好意思!”结亲?皇帝眉头微动,还未有反应,母后已然又黯然道:“今日你皇祖母又将这是非精传进了宫伴左右,我心里实在是慌的厉害……还是早日打发出去的好……”皇帝嗯了一声,却也不知该说什么,林太后却将心里的话吐露出来,舒服了几分,站起身环顾了一下四周,“……哎我心里不舒坦,这会子好些了,一时还要同贵太妃她们打马吊……咦,这是什么?”皇帝随着母后的视线看向龙床,待看清了龙榻上的那个物事,头脑一炸。一个小而精致的四角翘翘的小枕头,正躺在他的龙床上,其下是皇帝的明黄被,而那小枕头有些隐隐的粉,其上更是绣着小女儿气息浓厚的图案,怎么看都不像皇帝的物件儿。林太后几步夺过去,讶异地把小枕头抱在怀里,柔软的质感顿时让林太后起了疑心,“皇儿,这是?”她忽然有些惊喜,莫不是自家皇儿有了什么心怡的人?不对啊,即便召幸了什么宫娥之类的,也不应当放个小枕头——这小枕头明显是旧物。皇帝不自然地摸了摸鼻头,只觉得脸上烧的厉害。阮英你个狗东西,大剌剌地把那小骗子的枕头放在龙床上,是活够了吗?这个时候也不好说别的,皇帝沉了沉气,哦了一声:“……这是儿子特意命造办处做的,儿子喜欢……”林太后惊恐地望了自家皇儿一眼,纠结地把枕头放回了原处。皇儿……皇儿会不会是单身太久,变态了吧……她也不知该说什么,打量了一下自家皇儿,纠结又慌张地离开了。皇帝目送着自家母后离开,只觉得头晕脑胀,这是被气的,也来不及唤阮英进来送死,拿起那小枕头就往地上一扔。那小枕头落在地上,一本薄薄的《清净经》掉在地上。皇帝舒了一口气,把这本清静经捡了起来,拿在手里看。翻开第一页,但见那书页上,用金箔贴了一个金元宝,那元宝贴的畸形,瞧着竟像坨金粑粑。而那粑粑的旁边,赫然写着几个嚣张的小字儿,张牙舞爪地像皇帝示威。“世间鲜有真可爱者,唯老子一人也!”作者有话说:感谢在2021-04-26 10:20:31~2021-04-27 14:34:1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你有出息没有 1个;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第21章 书信吵架(下章入v)大言不惭啊!一本清静经不过几页,扉页就叫这小骗子给玷污了。皇帝跌坐龙椅,半垂眼眸,视线落在那几个张牙舞爪的小字儿上,越看越觉得眼熟。字体乃是小行书,飘逸洒脱、筋骨夯实,仔细瞧,还有几分高丽清婉,像是女子的字体。那股子熟悉感一晃而过,阮英垂着手进来了,大约是耳闻了方才太后娘娘对陛下的质疑,这会子就显得臊眉搭眼的。“陛下,奴婢这就把这枕头还给姑娘去,没得给陛下添堵。”皇帝冷哼一声,“你竟知道?”阮英扑通一声又跪地了,一脸的愁容。陛下同姑娘的几回狭路相逢,回回都是陛下吃了暗亏,以陛下的脾性,还能留着姑娘的脑袋,那多半是有点儿什么。阮英活了三十多岁,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正如太皇太后先头说的:大凡绝美的爱情,总有一个不正经的相遇方式,陛下不耐烦选秀,也没什么属意的帝京闺秀,忽然就天降了一个奇奇怪怪胆大包天的小道姑,说不得这就是太上老君送给陛下的礼物。所以他把那又香又软的小枕头,搁在了陛下的龙床上,说不得,下一回就共枕了呢——姑娘不是说了吗?共了枕就知道她择不择席了。他小心翼翼地向上觑了一眼陛下,艰难开口:“陛下恕罪,奴婢知错了,您砍了奴婢的狗头吧。”皇帝只觉得可笑,一个晚间,他的寝宫里,又是猪精,又是龙怪,这会子又来了一个狗妖,都被祸祸成什么样了。气是还气着,还多了几分无可奈何,皇帝垂眸,浓睫下是一双清而冷的眸。“若非瞧着皇祖母的面子,朕真想即刻将她赶出宫去。”阮英趴在地上,暗忖着:您是那种给面子的人吗?那一回长公主的驸马爷喝大了,跑去火器营拉大炮,一晚上崩了三个哨楼,长公主求了几次情,您给过面子嘛?若有心赶人,总有办法。若无心赶人,那要给的面子可多了去了。虽是腹诽不断,嘴上可半分不能显露出来,阮英忙扯开话题,说起了方才的听闻,试图令陛下高兴一些。“姑娘从紫宸殿出去,恰巧撞上了太后娘娘她老人家的鸾驾,太后娘娘也没怎么动怒,到底执掌六宫,总要把规矩立起来,便罚姑娘在路边站两个时辰……”皇帝原是以手摩挲着那本清静经,听得阮英这般说,只将手里的经书搁下,若无其事地站了起身。阮英忙上前服侍陛下宽衣,见陛下并没有想说什么的意思,又接着絮叨,“更深露重的,姑娘又是太皇太后娘娘召进来的,指不定一时娘娘见她不回宫,又打发人来寻……”皇帝宽了衣,一袭纯白寝衣衬的容颜如玉。“她既在宫中行走,总要知道些规矩才是。”皇帝冷眉冷眼,往龙床上去了,修长的腿占了大半个床榻,“眼下碍着皇祖母的面子,朕暂且先不治她的罪,且瞧她能活多久。”阮英这一会见陛下要安歇了,便轻轻吹息了陛下要跟前儿的那一盏灯,这便拉了帘帐,退出了宫室,自去外间轮值。这厢陛下安置了,那一厢紫宸殿外的甬道旁,两个小姑娘正头碰着头在玉兰树下,就着宫灯昏昏的光,瞧蚂蚁搬点心屑屑。修道之人向来恣意,原以为太后娘娘的罚站不过是说说罢了,以至于太娘娘一离开,她便拔腿想溜,谁知侧旁不知哪里溜出来俩宫监,寒着声儿唤她。“姑娘还是乖乖守规矩为好,没得惹怒太娘娘,再多罚几个时辰。”宫监说完,见这位姑娘并没有太大的异动,便又隐匿了——也不知是躲在哪个角落里。星落回头和青团儿对了个无奈的眼神,只觉得心情很郁塞。青团儿拽了拽自家姑娘,小小声说话:“您没了枕头,回去也是辗转反侧,不如在这里消消食……”星落摸了摸自己的肚皮,无可奈何:“……晚饭一点儿也没进,消什么食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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