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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节(1 / 1)

李燕燕下意识反驳:“我……”“你不懂。”岑骥手重重按在她肩膀上,气势迫人,“取涿州用了巧计,可战后敌我双方的尸骸依旧堵塞了城门;夺镇州大小数十战,年前带出白石山的兵马损耗掉近四成……打仗从来都是火里来、刀里去,踩着敌人的白骨获取一线生机。前头有一场大仗,除了获胜,不容他想。”“想东想西,将心不稳,军心不稳……我就真完了,我军也完了。”“还是说……那正是你想见到的?”“我没有!”李燕燕委屈得几欲落泪。岑骥怎能这样误会她?!虽然她从前有,以后还会继续有很多与他为敌的想法,可她怎么可能想他有事?……至少这次没有。李燕燕咬着嘴唇,将眼泪逼回,气到说不出话来。岑骥似乎也发现话说重了,轻拍她的肩膀,缓声道:“说了多少次,静养少思,别想不该想的事。”“——想我可以。”他恬不知耻道。“谁想你呀?!”李燕燕打开他的手,愤恨地骂,“粗鄙武夫!”岑骥手被打开,顺势落在李燕燕额头上,弹了一下!“喂!”李燕燕捂着头,怒目而视。“是么?”岑骥突然蹲下一点点,和她平视。他眸光闪动,很认真地说:“有个粗鄙武夫,希望你多想想他。”李燕燕心跳得隆隆响,眨了几下眼,说不出话。岑骥轻笑起身,潇洒地走了。李燕燕呆立在原地,很久,猛地一跺脚:“岑骥这个混蛋!!”作者有话要说:预告!女主要搞点事情!——感谢在2021-06-0607:25:48~2021-06-0710:56: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460978151个;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chris7blue1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chris7blue18瓶;莓酱来点酒吗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第43章岑骥一再叫她少想,然而……怎么可能?李燕燕不无苦涩地想。皇陵被掘、二哥和徐承意早早失和、穆妃与七弟亡走蜀中……这样好的机遇,四哥为什么不抓住呢?他在做什么?为何还不站出来,振臂一呼,力挽狂澜?是还没得到消息么?不可能。她好像有些懂了。从前大周朝三个成年皇子里,在深得父皇偏爱的太子和二哥之下,四哥是顶不起眼的,谁都以为他会是一辈子的闲散王爷,所以四哥和任何人都没有冲突,落下个宽厚随和、善与人交的好名声。可李燕燕再清楚不过,四哥不争,并非全无雄心,反而是想要的太多,既割舍不了利益,又总想周全名声,心底还留有几分不合时宜的仁善,以致不能下定决心。从前便是这样,四哥钟情于杨氏女,更看好杨家能给予的助力,然而一听说二哥也有意求娶,当即犹豫起来:不想触怒二哥,不想叫父皇看出他的野心,更不想背上兄弟阋墙的恶名……最后杨氏成了秦王妃,四哥只能空余惆怅。四哥自己难以决断,甚至说不好听的,颇有几分宋襄之仁,那他身边的人呢……李燕燕知道四哥向来和江南士族走的近,在淮南的作为也必有当地望族支持,可江南士族被排斥在朝政之外已久,近年鲜少听闻出过什么高瞻远瞩之人,要他们出钱出兵打回上都,只怕不行。还有阿衡哥哥……岑骥说他在青州?崔道衡在四哥麾下效力?……也许只是因为当初穆妃诛杀萧后一脉,他和三姐被迫逃命,不得已投奔四哥吧。如今二哥登极,他还会继续偏向四哥吗?李燕燕摇了摇头。别人不知,从小一起长大的她不会不知道,崔道衡洒脱出尘的表面下其实很有文人傲骨,即便没有利益牵扯,要他跨过立嫡立长这道坎支持四哥——“只怕也难。”她叹息。风和日暖,李燕燕坐在廊下,百无聊赖地拨动着庭中花叶,忧思难解。流云飘过,清影如鱼,穿梭在掌间,又悄然游走。机会正在流逝。当初力劝四哥争位,如今李燕燕终于有了作茧自缚之感——他们在一条船上,她不能独自上岸,何况也无岸可上。二哥和徐承意闹掰,形势向好,可是还不够,要让他们再也合不到一处去……她必须再推上一把。**六月,榴花凋零,李燕燕来到了范殊的军师府。自从白石山那次龃龉,她见到范殊总有几分尴尬,大抵范殊也是这么想的,几次在古府碰见也都远远避开,两人虽同在镇州,却已许久不曾交谈。见她来访,范殊颇为意外。李燕燕谨慎地行礼:“我有要事相商。范军师,借一步说话?”范殊见李燕燕如此郑重,将她引至一间净室,等上了茶,驱退下人,才又问:“许久不见,阿蕊娘子怎么会来我这儿?”与聪明人说话不必绕弯子,李燕燕开门见山道:“徐承意发兵长安前,给从前的秦王和自己的长女约好了婚姻之事,似乎却……功败垂成。”范殊眼中带着审慎,不置可否道:“所以?”“徐承意在长安得到的远不如预期,愤而返回河东,古大哥手里握着云中和雁北其他几座小城,多少有些骑虎难下了吧?”“这只是我胡乱猜的,军师不用回答。”见范殊脸色微变,李燕燕忙解释,“我还听说,徐承意儿女不少,却唯独最疼爱他微末之时出生的长女,一心要替女儿寻一位乘龙快婿。”范殊眉头微微皱起:“阿蕊娘子有何高见?”李燕燕呷了一口茶,道:“我不懂事,胡思乱想,想古大哥若有意续弦,这倒是一桩天设地造的好姻缘。”范殊手一抖,差点打翻茶盏。“慎言!”他压低声音,厉声道:“胡夫人还在,说什么续弦?!”李燕燕喟然,这番游说,绝不是令人愉快的事。她心情沉重,却还是直直迎向范殊的目光,说:“范军师精通医理,胡夫人是否大限将至,您比我更清楚。古大哥愿不愿意为了云中孤城,对抗河东,四面出击,您自然也比我更清楚。”“大家都说,张将军在云中,把能抢的都抢了,不得民心,空据几座城池。现在以雁北为聘礼求娶徐女,用徐承意自己的城卖他一份人情,换来两方和平——如果一定要退出雁北,举重若轻,兵不血刃,不好吗?难道非要以血战收场?双方将士,谁又没有父母妻子,谁愿为了注定要退的战役抛尸疆场?”“你想的很好,可是……”范殊眉头紧锁,“古帅与胡夫人患难夫妻、恩爱甚笃……”李燕燕垂首,淡道:“入河东,与徐承意谈和,再到六礼走完,也不会太快吧。而这一切,要瞒住一个卧病在床,每两三日醒来一次的人,又能有多难?徐女差一步封后,天底下心思活络的人,早该趋之若鹜了,再说,天子兴许也会反悔……这事等不得,既要示好,就要做第一个示好的。”范殊神色阴郁,显是把话听了进去,思忖道:“徐承意想让女儿嫁入天家,我们求娶,他不见得就应允。就算结成婚姻,以他狡猾凶暴,未必以后不来侵扰。”李燕燕摇头:“徐承意稳扎稳打,只为一朝扬名、封侯拜相,此番进长安勤王,却先丢头功、后毁皇陵,名利双失。这时抢先修好,古大哥俯首为婿,徐承意会越发不平,认定天下人知他劳苦功高,而皇家有负于人——无论婚事成否,只要求娶,他最恨的便不会是古大哥。”“再说秦王,他自认正统,将天下视为囊中物,本要废除穆妃掌权时颁下的政令……可这时,古大哥带头称颂徐承意,秦王会怎么想?他会把谁当作心腹之患?又会拉拢讨好谁?”范殊一直默默注视着李燕燕,听到此处,突然开口:“阿蕊娘子一直叫秦王,可是从前在宫里见过他?你似乎……不大喜欢他?”李燕燕一惊,旋即笑说:“虽见过,印象却不深,好像只记得……他的下巴。”“下巴?”“是啊……”李燕燕轻叹,“秦王高大健硕,平素又总是目中无人,走起路来仰面朝天,我个子小,只能看见他的下巴呀。”范殊失笑,沉吟道:“……这样……假如我们撤出雁北,退守五原关,控住蒲阴陉……”李燕燕却摇头:“可以是可以……”“哦?”“……但如果一不小心,让蒲阴陉落入韦思旷手里……”范殊恍然,接口道:“……徐承意必不放手,两方相争,我们的北面便安稳无忧了。”他顿了下,说:“我会将此计禀明,请古帅定夺。”“那我就告——”李燕燕正要起身,左手腕却被范殊给扣住了。手指本能地去够袖弩,不想,范殊的拇指又抢先按在了上面。“你……”李燕燕心内惊疑。“范某虽不才,倒也替军中改良过□□,对构造还是略知一二的。”范殊端坐如山,沉声道,“阿蕊娘子不必惊慌,请坐,范某只不过还有几句话。”李燕燕只好又坐了回去。范殊并不抬手,一瞬不瞬地看着她,眼神复杂难解。“这些话,不是岑骥教你的。”半晌,他说,“你究竟是什么人?为何熟知谋略?你当真是岑骥表妹?”李燕燕手腕被牢牢攥着,心头泛起恼怒:“岑骥的表妹就不能通晓谋略了?这是什么道理?若是我真做了对古大哥、对镇州军不利的事,军师自可罚我;可我投了拜帖登门,献计献策,纵有不周全之处,军师也不能任意阻我离开吧?”“岑府的马车还等在外面,你不放我走,他们必然要问的。”她气哼哼地说。范殊却笑了,手上的力度放松了些,带着几分自嘲,说:“说了不必惊慌,范某在你眼里就那般言而无信?只是有几句话……”他顿住,清了清嗓子:“……只是想问,今天这番话,为何对我说,而不是对岑骥说?是舍不得玷污他的光明磊落,还是,怕他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岑骥早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却还是一次次袒护了我……李燕燕心想。她敷衍道:“他只是武将,你是军师,自然不同。”范殊神色一黯,松开了手:“是么,看来阿蕊不会与我交心……是我误会,以为遇到了知己。”李燕燕不清楚范殊的深浅,见他松手,立刻起身,边解释说:“我从前……”“我从开始就没机会,是吗?”范殊打断了她,固执地问,“为什么?你和我,我们才更相像,不是么?我究竟……哪里比不上他?”这并不是比不比得上的问题,范殊很聪明,却在这件事上钻了牛角尖……李燕燕暗想。而人一旦钻了牛角尖,大概只能靠自己想开、走出来,她说什么倒会适得其反。“范大哥,初次见面我对你说的话是出自真心,至今也还那样想,也是因为相信你的判断,今日才会登门拜访,将所思所想合盘托出。”“是么……”范殊闭上眼,也不知听进去没有。“那就告辞了。”李燕燕轻轻开门,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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