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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节(1 / 1)

陆兮开始后悔自己急哄哄买了房子,那一百来万进了房子里,现在想用钱了,根本没地方找钱。那批货有一大部分是要交付给顾氏酒店,现在他们推迟交货,酒店方催着要,工厂催尾款,陆兮和杨姿言关起门来研究对策,也还是研究不出方案来。谁都没有出现做救世主,许兴和却出来趁火打劫。他提出收购弗兰,至于价格,当然远远低于陆兮和杨姿言心理上对自己品牌的评估。杨姿言冷着脸,毫不犹豫地拒绝了他。“那好吧。”许兴和瞥了一眼站在陆兮身后的许嘉澎,“两位如果改变主意,随时打我电话。”许兴和走后,许嘉澎缄默不语,倒是公司其他人沸沸扬扬,背地里都在传公司快要撑不下去。这天下班,办公室基本都空了,就连最近爱留下加班的许嘉澎也早走了。陆兮留到很晚,她没有开灯,坐在黑暗里。杨姿言在隔壁还没走,她以为所有人包括陆兮都走了,于是放开嗓子,跟她爸大吵。“我哥事业出问题,你送钱送关心?光我知道就好几千万不止了,怎么我就问你要五百万,你就全是借口?”“女儿的事业就是小打小闹是吧?我就只配嫁人生孩子,我不配有理想吗?”杨姿言好像是哭了,听得出在哽咽。“你支持我哥,你好歹也支持下我啊,我哥赔了几千万,但是我没有啊!只要这次难关度过去,我就稳了,以后你们的钱,我一毛都不要。”紧接着父女俩不知道又争执了什么,杨姿言情绪越来越激烈,陆兮只听到墙壁上传来“砰”的一声巨响,什么东西破裂,可能她把手机摔了。平时嗓门很大的女孩子,痛哭起来果然也是不好听的,陆兮在黑暗中沉寂着听了一会儿,尔后听到一阵悉悉索索声,杨姿言也走了。周围万籁俱静。她又枯坐了十几分钟,最终拉开抽屉,从最上层取出一个信封。信封里有一把银色泛着冷光的钥匙,还有一张望熙壹号的门卡,五天前就被快递送到她桌上。它们在她的抽屉里被冷藏了五天。直到现在,陆兮终于将它们取出。“妈,今晚让晴天和你睡,我这边事情做不完,回来会很晚。”挂了电话,她站起来,僵硬又缓慢地将信封放入公文包,脊背挺直,朝外面走去。天气渐渐热起来了,夏天已经不太远。她走在春夜的晚风里,陷入思绪,甚至感知不到风里夹杂的雨滴。又要下雨了吗?她淋了几滴雨,最后终于打开车门,钻了进去。—“咔嗒。”随着门锁的转动,门轻易被打开,寂静的夜里,这声音太过清晰,像是在心上刺耳擦过,引来一阵心悸。客厅里只留有一盏光线昏暗的落地灯,落地窗前的的高大男人微微偏过身,晦暗不明的目光穿透这长夜,最终落在她黯然的脸上。两人目光交汇,都清楚这个夜对彼此来说意味着什么。征服与被征服的狩猎游戏。总有人要赢,有人会输。陆兮静静站在原地,神情苦涩地望着一步一步向她走来的男人。像是乌云压境,当他完全站在她面前,阴影覆上她脸庞,他轻易遮挡了视线里所有的光线,唯有一双漆黑的眼睛尤其明亮,闪动着得逞的光芒。“想好了吗?”他滚烫的手心,抚上她微凉的脸颊,“打开这扇门,我就不会再放你走。”陆兮眼中满含讽刺,“不是早就算计好我会有今天?又何必假惺惺。”顾淮远一笑,灼热的气息离她很近:“算到你会求我,但我可没本事召唤那场雨。”这恰好戳到陆兮痛处,没有人会料到那场一开始极寻常的大雨会带来这样的灾祸,是老天在惩罚她的执拗吗?那么之前她所有的坚持又成了什么?“连老天都想我们在一起。”他嗓音缱绻。“那老天知道你这么卑鄙吗?”陆兮怒瞪他,“我们新接的酒店订单,是你安排的?”这段日子,她早就想通了其中症结。他长时间不出现,并不是放弃了。明着不打扰,暗里其实一直在拿捏她的软肋。突然增长的订单,工厂里兴旺的景象,背后都有一只手在操控。他算准了弗兰的现金流会撑不住,算准了只有逼她到山穷水尽,她才会回头求他。对于她的厉声指控,顾淮远并不否认,凝视她一会儿,眼神突然发狠:“那你告诉我,除了逼你,我还有其他路可走吗?”陆兮无言以对,只是愤愤地偏过脸。“我受够了,我宁可你恨我,也不愿做你命里的路人。我做不到。”“五年了。”顾淮远钳着她的下巴,迫着她和他对视,“我无时不刻等你回来,互相折磨也好,你为了我的钱也罢,无论怎么样,我的心愿始终只有一个。”他们的呼吸缠在了一起,热情的绵绵的情绪里,又藏着一分卑微:“你给我回来,就离我这么近。”“可以让我吻到你。”几天的煎熬等待,最后都化成急迫的靠近,当他炙热的唇压在陆兮微凉的两瓣上,陆兮像一座孤岛,被这潮水般的汹涌深情包围着,往日的记忆一一涌现,每个细胞都在醒来,都感知到他来了。顾淮远知道,他所有的愤怒,都需要找到出口。在他心底,陆兮便是他唯一的出口,她不需要做什么,只需要清清冷冷站在那里,就可以轻易拿捏他。躲不开,逃不掉,这个女人是他的宿命。因为长时间走不出来,他曾经十分困惑。如今他想通了,既然是宿命,那就不要躲开,不要逃掉。不择手段也要得到。情似火,只需要一点微弱的火星,就可以让荒原蔓延出火海。这注定是一场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战争。他太强势,陆兮也不赖,但男女之间悬殊的力量,陆兮最后败了。一败涂地。她被他毫不怜惜地推倒。即便如此,她仍旧用不肯妥协的目光回应,顾淮远身为猎人,只是冷冷一笑,不打算同情她这个即将被宰的弱小生物。“输了,就给我乖乖回来。”他低哑地在她耳边说。陆兮知道自己还会输,但这一次,她不准备再逃跑。整个过程疯狂又混乱。顾淮远用尽心思讨好她,让她快乐,无法正常思考,他引领着她,去回忆他们曾经的亲密无间。他也在用身体力行向她证明,他还是那个实力派顾淮远,他对她的虔诚和热情永远不会随时间改变。仿佛经历了一次十级龙卷风。从卧室一路刮到了花洒下,龙卷风肆虐过的地方,一片狼藉。当一切结束,陆兮什么争强好胜的心思都没了。她累到只想骂人。一个晚上经历两场十级龙卷风,换成哪个女人都要开口骂人了。他终于放过她,冲洗完,盖着被子,两人在黑暗中紧密地相-拥在一起。所有的愤怒已经平息,他们终于能平心静气地躺在一起。知道她还没睡,他在她耳边说话。“那时瞒着你我的身份,一开始是因为自卑,我妈……是我爸在外面的小老婆,从小到大,私生子就是我摘不掉的标签。我爸没有亏待过我,但因为是私生子,从小我在同龄人的环境里是格格不入的,家世显赫的男同学会刻意跟我拉开距离,有女孩子喜欢我,又会偷偷在我背后说,要是他不是私生子就好了,我爸这边的家庭聚会,我们一概是没有资格参加的,我在我爸那边的亲戚眼里,是没有名字的,一概用“私生子”来称呼,我去见我奶奶,从来都是她出来见我,我到十八岁,才第一次去我奶奶家,你说可笑不可笑?”“其实很多次我都想开口,但很奇怪,心里一旦怀揣秘密,如果一开始不坦白,越到后面,就越难开口坦白,我们那时候过得很好很平静,我也下定决心不再回去,是真的觉得我的出身只是一个小问题,说出来反而会被你笑,就这样一天天拖着,拖到不想说……”陆兮眼皮耷拉着,看起来像睡着,其实一直清醒。看着她安静温婉的侧颜,睫毛轻颤,顾淮远知道她在认真听,感动于这一刻的相拥,他手臂紧了紧,继续迟到多年的坦白。“我承认我也有私心。那时候我一无所有,自尊心又强,我担心我一旦坦白,会让我们的感情产生变化,你妈出事后,我去找我妈要钱,她不肯拿出来,非要我分手才给我,还要当着她的面跟你提,我不想分,所以没答应她。”“跟你求婚,也不是心血来潮。其实求婚之前,我已经去找了我爸,说我会回家,但绝不会和你分手。当时我已经打算跟你坦白了,也决定马上跟你求婚,我想等你知道实情以后,能明白我爱你的初衷从没有变过,不管我是一无所有的顾淮远,还是顾家的顾淮远,我还是我,从没有变过。”“你朋友说我没有保护好你,我不想为自己辩护,我确实没有保护好你。当时还是太年轻了,对人性认识不深,所有事都想得简单,我跟我爸说我会马上结婚,我以为我是男人负责任,我还存了点私心,想向他证明,我跟他是不一样的男人。但在我爸眼里,我不过是意气用事,以后会后悔,所以……”他没有勇气再继续下去,他当初的磊落换来的是家人的暗中干涉,陆兮也在痛苦权衡后,选择跟他分开。陆兮听着他迟到多年的肺腑之言,他们好像摸黑淌了很久的河,她一直以为自己在暗夜的河边孤独行走,彷徨无助,可其实她不是孤独的,他其实就在河的对面,他们中间横亘着一条河,在黑暗中也看不见对岸的人,但直到今晚她才明白,其实他一直与她并肩。长夜漫漫,他也在经历着同样的煎熬。他们彼此蹉跎那么多年,好像到今天,才学会彼此坦陈,做有效的沟通。太心酸了,为他,也为自己。他其实没有错,如果非要错,也是错在对人性的低估。甚至,他也没有料到她会那么狠,说走就走,说放弃就放弃。犯错的是她,亏欠他的,也是她。她趴在枕上,肩膀一颤一颤,哭得撕心裂肺,不能自己。哭自己做错,哭自己执拗,伤害了他的同时,她也没有一天好受过。晴天,她的宝贝,她整整失去了五年的父爱。大错已铸成,她在这一刻恨透了自己,流下的也全是忏悔的眼泪。顾淮远见她哭得那么凶,完全不知所措,怕她被枕头闷到,慌得强行把她翻过来,珍宝一般抱在了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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