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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2节(1 / 1)

他不能说是百发百中,在骑射方面,也极少失误。祁云峥那骑射法风险太大,他极少考虑去做,也不会在这种与他打赌的时候采取那么不稳定的方式,可刚刚那一箭,他却可以用人头担保。那一箭瞄准的是祁云峥身侧的靶心。他并不想射伤祁云峥,而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将他第一箭的侮辱还回去。定点射箭,又是无风,有雪的状态,对箭道的影响极小,那箭是如何“刚好”从祁云峥的胳膊旁边划过的,崔应观觉得这道是件有趣的事。且那箭未开刃,划伤他的可能性倒是有,可终究是小伤……这祁云峥,他装什么柔弱呢?可崔应观终究是冷静了,上辈子在祁云峥身上吃的亏终于不再转化为愤怒与仇恨,他冷然发现,即便自己有上辈子的记忆,在此人面前,终究是没什么优势。眠眠那一眼,让他终于,彻底的冷静了下来。他有许多话想要与她说,关于上辈子的,关于这辈子的,关于自己对她的心意,关于方才自己所作所为的原因,可如今看着江眠月关切的站在祁云峥面前,一点也没有挣扎,便被对方扯走了发带,他忽然觉得,自己做的一切……如此的愚蠢又可笑。他将手中的弓箭扔在地上,独自离开了此处。风雪中,江眠月的脑袋上落了雪,白莹莹的雪落在她乌黑柔软的发丝上,如漂亮的绒花。她眼眸的余光看到崔应观孤独的背影缓缓离开,心中一刺,总觉得什么在这个瞬间忽然变了。“祭酒大人。”江眠月小心翼翼问道,“您会罚崔应观吗?”“不会。”祁云峥道,“且不说他的身份是司业,若他有君子之心,如今应当是知道自己方才干了什么,自会回去反思。”“今日之事……”江眠月还想问,却听祁云峥打断了她的话,直接了当,“今日之事,你知我知他知。”江眠月闻言,松了口气。只要没有酿成大错就好,好在这箭未开刃,也好在没有击中祁云峥的要害,不至于影响到崔应观的仕途。今日之事,江眠月也觉得有些诡异,她总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可一切那么的顺理成章,她千思万绪找不到问题出自于何处。崔应观不是暗箭伤人之人,为何今日如此冲动?祁云峥看着她的神色,见她听闻不会追究崔应观松了口气的模样,眼眸略深,口中却缓缓道,“走吧,我要回去包扎,先去将马儿送回。”“我去牵马。”江眠月说完便要走,却被他猛地一把捉住手腕。江眠月呼吸一窒,手上温热,她一抬头,却见他眼眸中尚带温柔,“地滑天冷,我今日刻意激发它的野性,它如今应当很急躁,你去会有危险。”江眠月刚想抽回手,祁云峥却率先松开了手,他淡淡笑道,“你帮我将弓箭收拾一下。”“是,祭酒大人。”江眠月立刻应声。他离开后,吹了声哨,那马儿呆了呆,看向他,有些反应不及。江眠月看着他无奈叹了口气,莫名觉得好笑,可她低头看了看方才被他捉住的手腕,却是猛地心中一颤。他方才捂住伤口,便是用的那只手,握住自己手腕,也是那只手,被他握住之后,如今她手腕上也沾上了他的血迹,不多,却红的触目惊心。江眠月顿时没有什么心情想那些杂事,她立刻去收拾那些弓箭,想尽快回去,让他好好将伤口包扎好。夜色渐深,天气阴寒,二人将马送回,东西放好以后,已经很晚。好在雪渐渐小了,二人走到夙兴斋附近时,江眠月刚想与他行礼告退,便见他脚下微微一踉跄,虽然快速站稳了身子,可江眠月却仍旧看出他身子十分不适,嘴唇也有些微白。再仔细一看,却只见他胳膊上系着发带的地方不知何时松开了,那血一直在往下流,濡湿了他的袖子,已经在往下滴血。地上厚厚的白雪上点点的猩红,刺目极了。“祭酒大人!”江眠月几乎不知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如今祁云峥这模样,为了崔应观,他又无法去找医舍的大夫诊治,只能自己硬抗……实在是有些冤枉。“祭酒大人需要帮忙吗?”江眠月赶忙上前问,“能站稳吗?”“尚可。”祁云峥轻声道,“只是单手上药不大方便,可否劳烦你一日,今日后你便不用再……”“没关系的祭酒大人,学生愿意效劳。”江眠月急忙道。崔应观今日发作都是因为自己,若非如此,祁云峥也不会平白无故的受这样的伤,江眠月着实是有些愧疚,替他上药也不是第一次,若能弥补一些,倒也没什么。“那劳烦你了,药在夙兴斋内,有些不便,你若不愿意进去,我便拿出来……”祁云峥一面缓缓往前走,一面淡淡开口。“不必了祭酒大人,这么冷的天,在外头上药,您太受罪了。”江眠月赶紧道,“学生逗留一会儿,只要祭酒大人不介意就好。”“那便如此。”祁云峥开了夙兴斋的门,门一打开,里头黑洞洞的,江眠月顿时觉得有些紧张。忽然!“噗通”一声响起,江眠月吓的浑身一颤,却听不远处传来撒娇似的猫叫声,叫声越来越近,最后一个暖融融毛乎乎的东西绕着她的脚踝贴近蹭蹭。“近日天冷,它都躲在我房中蹭吃蹭喝蹭住。”祁云峥淡淡一笑,“许久没见你了,它应当有些想你,一会儿帮我给它喂些吃的吧。”“好的,祭酒大人。”江眠月看到这橘猫便觉得心中软乎乎的,原本紧张的心情舒缓了不少,她跟猫咪一起一前一后的跟在祁云峥的身后,气氛比方才自然了许多。祁云峥的屋子里也比不算暖和,江眠月虽不是第一次来,却是第一次看清了他屋子里的摆设 。干净清爽,却十分寡淡,在这冬日里显得凉飕飕的,一点室内的温馨之气也没有。他习以为常一般,点了灯,坐在床边软塌上。“你先去喂猫,它应当是饿了一天。”祁云峥淡笑一声,“一会儿急了咬人。”江眠月才不信,却仍旧是笑了,“小猫,祭酒大人说你咬人呢。”“喵!”橘猫仿佛生气似的叫了一声。祁云峥见她笑着低头看猫,舔了舔干涸的唇,眼眸中有烛光的火苗跃动,“去吧,东西在小厨房,你拿来喂它就是。”“是。”江眠月依言将东西拿来之后,推门而入,抬头一看祁云峥,却顿时手指一颤,手中的碗差点滑落在地,被她眼疾手快的抓稳拿好。她立刻背过身去,将碗放在猫咪面前,蹲在地上,迟迟不肯转过身,耳根一片通红。软榻上,烛光照在祁云峥身上,只见他靠在床边,上衣被他扯开,露出了伤口。可他那伤口在胳膊上,露出胳膊,便也无可厚非的,露出了一片胸膛。烛光昏暗,他眼眸微黯,看着她躲在远处背对着自己鸵鸟模样,淡淡一笑,“怎么不过来,不是要给我换药吗?”作者有话说:江眠月:不想换了。祁云峥:那不行。崔应观:搔首弄姿!二更晚点!第一百一十八章“怎么不过来, 不是要给我换药吗?”祁云峥这话一出,江眠月便是浑身微微一僵,蹲在原地一动也不动。答应帮他换药不假,可是!江眠月脑子里浮现出方才自己看到的画面, 心中依旧有些窘迫, “祭酒大人, 您……”“过来吧。”祁云峥依旧坚持。江眠月深吸一口气,转过身来, 小心翼翼往他那边看去, 却发觉祁云峥早已用衣裳遮好了,原本那些越界之处, 都已经严丝合缝, 只留下受伤的胳膊, 虽然依旧刺目,与方才相比, 早已是小巫见大巫。江眠月顿时放松了许多。在此之前,她便十分担心为他上药有些越界, 如今一刹那的刺激之下,她居然觉得给他胳膊上药也没什么。他不知何时已经将发带重新系好, 那血已经不流了。不过伤处依旧惨烈而刺目,江眠月轻轻用沾湿了的白棉布擦拭他的伤口附近。灯光昏暗, 江眠月静静看着那深深的伤口, 手指忽然微微一滞。那伤口……似乎有些过于整齐了。她心中狂跳,猛地反应过来,终于知道不对劲之处在哪。方才那支箭是未开刃的, 她还记得那上头挂着祁云峥衣裳上的布料, 若是箭头锋锐, 勾下细碎布料的可能性便不大。可这伤口,表面虽然有钝伤,可那伤口颇深,若是仔细往里看……虽然血肉模糊看不太清晰,可总觉得实在是,太过整齐了些。江眠月心中微微一咯噔,脑子里不由自主出现了一个可能性。“怎么?”祁云峥敏锐发现了她的不对劲之处,声音平静,“若是不适,不如先回去歇着。”“祭酒大人。”江眠月忽然开口,抬眸看向他。二人四目相对,祁云峥眼角微动,缓缓道,“什么?”“您的伤……”江眠月眼神微动,忽然觉得后背发冷,忽然住了口。方才她都在场,他独自一人在箭靶处,除了那根箭和他自己之外,又会有谁伤他。若这都是他故意的,事情便有些毛骨悚然。江眠月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缓缓低头,略带几分暗示,“祭酒大人的伤,实在太严重了。”祁云峥深深看了她一眼——她发现了。他淡淡一笑,未有半点惊慌,只是轻描淡写,“原本的伤,确实不够重。”不……不够重?江眠月瞬间反应过来,猛地抬起头,却见他从怀中掏出了一把沾了血的匕首,扔在一旁。“伤处若是轻了,便没有这样的作用。”祁云峥缓缓道,“既然伤了,便干脆伤的重一些。”江眠月僵在原处,完全没有想过会是这样的结果,一时间,居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屋内寂静一片,祁云峥静静看着她的反应,像是等着她先开口。江眠月呼吸颤抖,猛地回过神来——这便是他的手段吗?“祭酒大人您……不是这样的人。”江眠月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仿佛逃避一般,说出这样的话来。“此事没有瞒着你的意义,你问,我便直接告诉你。”祁云峥缓缓凑近她,盯着她的眼睛,“你不要搞错了,身份之外,我并非全然君子,必要的手段,我会用。”江眠月呼吸一滞,胸脯起伏,手中的白棉布微颤,她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脑子里却不由自主的想到之前他说过的话。那时在槐林中,她问。“若有一件事,明知希望渺茫,明知道路坎坷,若是做不到,便如临深渊,后悔一生,您会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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