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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节(1 / 1)

“多谢祭酒大人。”各位斋长手中都拿着长长的名册,听闻这个消息,也都只能作罢,拿着名册往回走。江眠月无奈,只得跟着诸位斋长一道离开。“祭酒大人真是辛苦了,平日看不出来,国子监有条不紊丝毫不乱,都是因为他镇着。”诚心堂的斋长之前在大课值守的时候便见过,名为陶冲,他不由得感叹道,“其实监生出国子监,司业大人不是不能签字,而是不敢签,他若签了字,出了事情便只有他负责。”“少说两句。”顾惜之瞪了陶冲一眼,“岂能随意议论司业大人与祭酒之事。”“我也就随口一说。”陶冲叹了口气,“祭酒大人病的真不是时候,据说公主又发难了,要我们被选中的监生们尽快去她那儿,如今祭酒大人病了,谁能护着我们。”顾惜之闻言,像是被戳中了死穴,无话可说。几个人纷纷叹气,江眠月却觉得自己快疯了。她的愧疚已经快要积累到顶点,恨不得立刻去主动请罪。“楚楚,我有些事。”江眠月对尹楚楚轻声说,“你先回去?”尹楚楚用略微怪异的目光看了她一眼。江眠月知道她又误解自己了,“我不是去偷偷看书,真有事。”尹楚楚闻言,脸微微一红,“我,我又没说你去偷偷看书……”“我走了。”江眠月与各位斋长行了个礼,转头便往敬一亭跑去。司业大人果然还在敬一亭,他今日的任务便是在此帮祁云峥挡事,如今看天色不早,他正收拾东西准备回去。“司业大人。”江眠月小跑过去,在他面前行了个大礼,“司业大人,学生有一事相求。”“江监生啊,有何事?”司业大人看到是她,目光慈祥柔和,带着几分笑意。江眠月咽了口唾沫,紧张道,“我想去看看祭酒大人。”“见到他,想要如何?”司业大人问,“替本堂学生递申请?”“我……我想跟他道歉。”江眠月低声说。“哈哈……”司业大人摸着胡子笑了出来,“果然如祭酒大人所料,你这孩子啊,心善的很。”“来吧,我便是在这儿等你呢。”他缓缓起身往外走,“跟上吧。”江眠月心中一怔。不由得问道,“祭酒大人……他是如何说的?”“你自己去问他吧。”司业大人一面走,一面缓缓道,“你的文章好,是未雕琢的白玉,祭酒大人是惜才之人,对你算是另眼相待,你应该也能感觉到。”江眠月低头不语。“上一个被他如此相待的,是顾惜之,如今他前途正好,成为朝廷栋梁指日可待。”司业大人深深看了她一眼,“江监生,不要辜负祭酒大人对你的期待。”江眠月心头一热,想到自己昨日的想法,觉得自己着实是太过狭隘。他明明就是正常对待监生的态度,还特意辅导自己工课,自己却总是因为上辈子的事情胡思乱想,如今想来,真是难堪。一路上江眠月都在扪心自问,仔细的回想之前的事情,猛然发觉很多细节,都是由于过去的梦境,让她将现在的祭酒大人与过去的首辅大人产生了一些不必要的联系。如今的祭酒大人,到底是国子监的主事,对她一个监生,又能有什么想法。江眠月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跟着司业大人走过男舍,进入男舍与女舍中间的那块地方,一直往前走,来到了夙兴斋的门前。江眠月愣住了,这里竟是祁云峥住的地方。“到了,你到底是女监生,我与你一块进去。”司业大人道。“谢谢司业大人。”江眠月立刻道谢,进了夙兴斋之后,她的目光再次落在院中的那棵槐树上。“是不是觉得奇怪?”司业大人笑了笑,“这槐树本就在此扎根,原本已经枯死了,这几年,博士助教日益多了起来,宅院不够分,便将此处也圈了起来,岂料,去年这棵树忽然发了新芽,渐渐活了过来。”司业大人与她解释,“我已与许多人说过此事,由此可见祭酒大人高尚人品。因这槐树,枯木发新芽,寓意不错,拔了怕晦气,可终究是在宅院中,又是晦气……是以,其他人都不愿住这间,祭酒大人便主动住下了。”江眠月频频点头。二人进了内院,里头居然空无一人,厢房里黑暗一片,连灯都没有点。司业大人上前,敲了敲房门。“祭酒大人,可醒了?”司业大人轻声问。“嗯。”里头传来哑声。江眠月呼吸一滞,死死捏住了自己的虎口,紧张不已。“江监生来了。”司业大人道,“可方便?”里头沉默了许久。“进。”司业大人与她示意,然后推开了厢房门。黑暗中,隐隐有光。江眠月踏入房中,与他目光对视。他虚弱的靠在床边,长发如墨,倾泻而下,身着白衣,白衣外头披着玉色外衫,衬得他面色愈发苍白而透明,唇色却异样的殷红,如他手指关节的那颗痣一般,有种诡异的艳丽感。江眠月脸莫名其妙轰得烧了起来,立刻垂下头,根本不敢与他对视。作者有话说:咳咳,为什么只有七千字呢,因为来不及了……第二十六章“祭酒大人怎么连油灯都不点。”司业大人看了看昏暗的厢房, 微微蹙眉,“居然无人照料?您一个人能行吗?”“无妨。”祁云峥的声音与平日比起来有些微哑,像是睡了太久,又像是受昨日的影响还未恢复, 他单手掩着口鼻轻轻地咳了两声, 声音中带着几分虚弱, “进来吧。”司业大人便跨入房间,示意江眠月也跟进来。江眠月硬着头皮跟在了后头。若不是有司业大人在, 看到祁云峥这副模样的第一眼, 她恐怕会扭头就跑。“快把门关上。”司业大人吩咐江眠月,“别给屋里窜了凉风。”江眠月立刻应声关门, 那门一关, 厢房中陡然一黑, 原本外头就已经是傍晚,房间里光线也十分昏暗, 如今关上了厢房门,屋子里头便恍如黑夜。视线不清的时候, 其他五感往往会变得异常敏锐,江眠月鼻尖嗅到他房中的味道, 除了一股淡淡的药味之外,其余便是往常隐隐约约在他身上闻到的那股淡淡的墨香之气。忽然, 有火折子的声音传来, 黑暗中忽然冒出一个明亮的光源。江眠月下意识的往光源那边看去——祁云峥的侧脸被火折子的火光猛地照亮,他睫毛极长,在冠玉面容上投下一片阴影。随后, 他修长的手指微微一动, 便用那火折子慢条斯理地点燃了手中的油灯。他放下火折子, 持灯而来,手中的火光微微摇曳。而他此时一身的白,黑发如瀑一般披在身后,胸前还垂坠着一缕,缓缓走来的时候,面色淡漠平静,便如同那诗中不食人间烟火的谪仙,玉色衣袂飘忽,如梦似幻。不只是江眠月,一旁的司业大人也看得呆了。“坐。”祁云峥再次开口,声音微有些虚弱,“就不泡茶了。”“岂敢岂敢。”司业大人赶紧说,“您还在病中,赶紧歇着,国子监还靠您撑着呢,千万要养好了身子,我也是听从您的吩咐,才将这位江监生带来,若非如此,怎敢轻易打扰。”祁云峥重新在床边坐下,并不如往常那般挺直背脊肃然正坐,而是微有些慵懒的,带着几分倦意地斜倚在床边,手撑在一旁的小几上,宽大的袖口缓缓滑落,露出他的瘦而有力的手腕。手腕后头的皮肤上,一片红疹子若隐若现。司业大人见状,看了江眠月一眼,缓缓叹了口气,“江监生,你有话便说,我去外头等着。”“啊……”江眠月顿时愣住了,不是说她是女监生不方便吗?不是要陪着她一起吗?她一个人留在这个一看便是祭酒大人卧房的厢房之中,真的合适吗?仿佛看出她的犹豫与不安,司业大人笑了笑,安慰道。“别怕,祭酒大人又不会怪你。”司业大人看向祁云峥,仿佛对他有十二分的信任,“别说太久,祁大人,身子要紧。”说完之后,司业大人便离开了厢房,并关上了门。关门的声音“啪嗒”一声响起,江眠月顿时整个人都紧绷了起来。这司业大人怎么回事?难道又是自己想的太多了吗?虽然自己是学生,但终究是孤男寡女共处一室,面前的祭酒还作如此……闲散打扮,着实是令人难以应对。“只能穿宽松的衣裳,见谅。”祁云峥仿佛猜到了她的想法,缓缓解释道,“起了些疹子,近日出不了门,也无法去敬一亭。”江眠月顿时想起刚刚看到的那些在他身上的红疹子。这疹子不止长在一处,他身上的其他地方,恐怕也犯了……该有多难受啊。“祭酒大人。”江眠月垂着头说,“我今日来……”“猜到你要来,是以提前关照过司业大人。”祁云峥打断她的话,似乎并没有半点生气恼怒的意思,唇边反而擒着淡淡的笑,“不必道歉,但是你的想法,我都明白。”江眠月看着他平静的面容,有些微怔。“今日我闲散装扮,便不在意那些繁文缛节,与你直说几句话。”祁云峥缓缓道,“柿子这件事,只是碰巧罢了……碰巧我从小并未吃过,碰巧秋日正是柿子成熟时,碰巧那刘大夫给了你一些,碰巧那日留你做九章算术,碰巧你心存感激。”“难道江监生还能故意害我不成?”祁云峥眼中噙着笑,默默注视她的眼睛。江眠月眼眸微微躲闪,手指头卷曲成拳,掌心冒出了汗。她……还真是故意害他没错。“所以此时不必放在心上,只是明日十五,恐怕会耽误监生们出国子监的事宜,你们便在国子监中休息,待下个月再出去探亲。”祁云峥语气悠缓,轻轻咳了两声,“回去多看看九章算术,下次我还要考你。”“……是,祭酒大人。”江眠月垂着脑袋说。祁云峥声音沉沉,带着一股暗哑,“不是你的错,此事到此为止。”江眠月听到这里,心中情绪十分复杂。他若是态度差一些,她还有理由给自己找些借口,可事到如今,他这般温和,更让她心中难受。无用的道德感折磨着她,让她觉得自己在这件事的处理上大错特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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