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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节(1 / 1)

早已过了正常下班时间,东格大门口只余空旷的风。银灰色车子线条流畅,车前灯笔直地割开空气,何学新站定在那束光里。光线雪亮耀眼,逼得他眯起眼,却没有退开半步。空气沉寂了一会,车门缓缓打开。何学新站在原地不动,光照得他脸色有些发白,头发垂了几缕在额前,看起来有些颓然。一双眼睛却森寒地盯着面前西装革履的男人。车门没关,严北承抬腕看了下时间,语气平淡。“我只有五分钟。”何学新唇紧紧抿着,深吸了口气,开口:“我不知道你用了什么手段,或者跟她说了什么,我只想告诉你,到此为止吧。”光雾泛滥里,严北承一手搭车门,另一手插兜。也不知道听进去没有,面上没什么变化。也没应声。何学新:“如果你想要女人,应该很容易,宁宁不是你想象中的那种女生。”“而且她念旧,即使现在被你一时迷惑,也不可能从心底里抹去我。我们在一起三年,你作为我们共同的同学,应该了解,她生命里有多少有关于我的记忆。”严北承闻言,这才有了点反应。他懒懒抬起眼皮,依然是那个神色淡淡的样子。顿了几秒,不紧不慢道:“知道在她身体里留下记忆是什么感觉吗。”暮色很沉,何学新在明,季宁在暗,不知道他听到这句是什么表情,只感觉到自己的心像是忽然被一只大手狠狠攥住,整个人都透不过气来。她没想过和何学新再在一起,道德上她也过不去这个坎。况且她很清楚,她和何学新回不去了。即使何学新愿意重新接纳她,他们再在一起,也不会是以前的状态。与其最后那样分开,她希望止步于此,留住彼此最美好的一面。可是连最后这一点愿望,都被严北承无情地撕碎了。以这样一种漫不经心的方式。一月份的寒风吹过,冷意渗透皮肤,像是浸到骨头缝里。两人身后几步远处,季宁就那么别开脸,身体像是被冻住了,一动不动,不知道何学新有没有看到她,也没有勇气去看何学新的表情。没过一会,有脚步离开的声音。季宁努力压了压眼眶的酸意,依然没有回头看。直到脚步声渐行渐远,她才缓缓抬起头。目光定定落在前面严北承身上。男人已转过身,脸庞侧过来,瞥见她似乎是稍稍顿了下,但面上没有丝毫类似愧疚的情绪,那双深黑的眼甚至没什么波澜,目光毫不遮掩地与她对视。季宁心中愤怒升级,如果眼神可以打人,这一刻她已经连砍严北承好几刀了!正死死盯着他,她嗓子忽然一痒,急忙侧过脸,剧烈地咳嗽了几声。季宁闭了闭眼,从电脑包里摸出个口罩戴上。可戴上才发现,戴口罩吵架有点滑稽,于是又一把扯下来。“你太过分了!”一句话几乎是咬牙切齿说出来,可她声线本就偏柔,又因为病着,声音轻飘飘的,听起来不见丝毫威慑力,倒是十分虚弱。严北承也像是压根没听见,视线在她苍白到几乎透明的脸上停留片刻,语气不带什么情绪地问了句,“需要我送你去医院吗?”第6章 护着“不需要!”季宁立刻回答,声音都扬高。严北承似乎只是随口一问,听到季宁严词拒绝,他神色不见丝毫意外,眉都没抬,可有可无地点点头,转过身,径直上车。季宁站在原地,气得身体都忍不住颤抖,闭上眼一连深呼吸好几次,都没能压下胸口翻滚的怒意。脑袋疼得像是要裂开,她勉强撑着自己缓了缓,抬手打了辆车直奔医院。这场病来势汹汹,可工作不允许她病太久。眼下她也只有工作了。有工作,才有钱,才能不再被那人羞辱。到了医院打点滴时,也不知道医生给她开的什么药,打之前,问她未来两年有没有要宝宝的打算。季宁怔了怔,不知想到什么,片刻后,摇了摇头。看到往外推药水的针头,她腿开始发软,撇过头不敢看。等感觉到手背被轻按住,她整个右半身又僵硬成一块木头。护士小姐姐温柔道:“放松一点。”放松一点。思绪竟然就这么不合时宜地一下子被扯远,扯回那个雪夜里——贴在耳边的声音闷沉低哑:“乖,放松一点,嗯?”季宁一个激灵猛然回过神,发现针头已经扎进静脉。空气里有消毒水的味道,她微微窒息了两秒,闭了闭眼。就在这时,握在另只手里的手机突然响了一声。季宁缓缓睁开眼睛,垂眸瞥见头像的那一刹那,太阳穴猛地突突跳了两下。对方发来了一张照片——一只发圈勾在指间。发圈很熟悉,前几天她刚用过。勾着发圈的手骨节匀称修长,泛着冰冰凉凉的冷白色,也是在那晚在她身上留下了记忆。季宁只看一眼就明白了怎么回事,胸口情绪起伏涌动,压都压不住,都等不及打字,直接按住语音气呼呼甩过去一句:“扔了吧!”输液室不太安静,病人的咳嗽声和说话声脚步声混在一起,身边护士似乎还叮嘱了句什么。随着“咻”的一声,声音尽数收录进去。消息发送,季宁指尖又用力戳了几下,拉黑删除恨不得操作两遍。冰凉的液体注入体内,情绪也渐渐沉淀下来,留下的只有淡淡的悲哀。季宁不是什么年轻的身体住着大清的灵魂,一定要把初夜留在新婚当天,她只是有些怕,生理上怕疼也好,对未来不确定没安全感也罢,何学新都忍着没碰她。事实上,交往到现在三年,他一直都是这样温柔,对她的呵护和疼爱,完全不亚于奶奶。季宁觉得,虽然严北承羞辱了她,但也真切地帮了她,所以在此之前,她对他勉强压下了所有甘心和不甘的情绪。可他羞辱了何学新,这个人就变得不可原谅。自己亲人被欺负的感觉,让季宁心里再次涌起强烈的难以抑制的气愤。手不自觉握成拳,直到扎针处传来不适痛感,她才回过神。不可原谅又怎么样。他那么高高在上,想睡同学就睡同学,转身就能轻飘飘在人最柔软最在意的地方扎上一刀。她愤怒不甘又能怎么样,对他产生不了一丝一毫的影响。挂完水,季宁拖着心神俱疲的身体回到住处,何学新果然已经不在了。精疲力尽倒在床上,闭眼前脑中昏昏沉沉闪过一个念头——不得不说,严北承这一招还真是最快速有效的解决办法。月光稀疏,同一片天幕下,东陵a5l在夜色中划出一道流畅的银灰色,平稳驶入一家私人疗养院。严家老爷子四年前得了一场大病,身体大不如前,出院后一直住在这里。是一栋建在半山腰的白色洋楼,园区内常绿树木层层环绕,环境雅致清幽。今天是小年,严家上下来了不少人,严北承下了车子往里走,甫一踏入屋内,本来还欢声笑语的房间倏然间安静下来。“你来干什么?”半响,严礼征忽地站起身,眸子像淬了毒的利刃。严北承像是没听见,眼都没抬,在一众人的灼灼视线之下,稍稍抬手,不紧不慢脱下自己身上大衣。等将大衣挂上衣架,转过身,才漫不经心地抬了抬眼。对上严礼征的视线。他没说话,缓步走上去,严礼征瞳孔微缩,条件反射般地往后退。严北承面无表情,脚步不停。严礼征又往后,直到餐桌旁,餐椅也被抵着往后退,椅脚摩擦大理石地面发出刺耳的声音。餐桌旁有人似乎是看不下去想起身,但又都不敢贸然上前的样子。严北承看都不看,目光笔直地落在严礼征身上。眼神其实很淡。与之形成强烈反差,他面前的严礼征望过来的目光浓烈,阴狠之下,更有隐隐的,难以掩饰的畏惧。几乎是强撑着与他对视。半响,严北承忽而扯唇,笑了下。脚下皮鞋光洁锃亮,他脚尖稍抬,轻轻碰了碰严礼征的小腿,声音也轻轻的。“哥哥,腿还疼吗?”严礼征脸色骤然一白,眼神里的惊惧之色倏然间放大。甚至小腿都在控制不住地微微打颤。其他在场的人,或坐或站,脸色或青或白,但无一例外,都敢怒不敢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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