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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下(1 / 2)

颜冬姿睁开眼,恍惚一会才反应过来,自己正在南下的火车上。

火车不知疲惫地轰隆前进,车行一步,就距离家乡更远些,顿时心中空落落的,说不出的难受。

耳朵肿胀着发疼,像被棉花球堵住,头晕晕的,轻微地犯着恶心,不知道是被晃荡的,还是一直似睡非睡的,没有休息好。

身旁、对面,甚至过道上都挤满了人,摩肩擦踵。

颜冬姿只在县城每年一次的交流会上见过这样的场面。思维飘散,不知怎么就想起日报上屡次提到的,人口增长过快给社会带来的巨大压力。

肩膀上传来刺痛,颜冬姿顾不得瞎想,忙微微侧身,将吴凤梅不知什么时候枕过来的脑袋轻轻推到一边。肩膀血液流通受阻,麻了,针扎似的,赶紧揉揉胳膊,伸腿伸脚,在有限的范围内活动身体。

窗外晨光微曦,淡金色的太阳光从一望无际的平原尽头照射到脸庞上。

颜冬姿不由得微眯着眼睛,往窗户处凑凑,看着外面迥异于自己家乡的风景。

窗外是一马平川的大平原,一眼望去,看不到边际,即便在这最冷的隆冬时节,也残留着几分绿意。而自己的家乡,被大山团团围住,目之所及除了山还是山,一到冬天,世界只剩下灰白两色,满目萧索。

颜冬姿知道,火车越往南,绿意会越来越浓,天气也越来越暖和,她将会在这将近三天的行程里,体会到快速由冬入夏的过程。

车厢内忽然传来喧哗声,颜冬姿按着肩膀扭过头去,便看见车厢中部,一个四十多岁,容貌质朴的妇女满面焦急,挥舞着双手用方言大声诉说着什么,说着说着,便抹起眼泪来。颜冬姿细心地听,总算听个大概:那女人揣在口袋里的钱丢了。

吴凤梅被嘈杂的声音吵醒,皱着眉头揉揉眼睛,使劲儿扭着脖子,含糊不清地问:“快到了吗?”

颜冬姿抬起手腕,看看戴了几年的电子表,上面显示的时间是5:30分,她减去五分钟,回答道:“才第二天早上5:25,还早呢!”

吴凤梅失望地往椅背上倒去,叹口气,说:“天,才过了五个多小时,这也太难熬了!”

颜冬姿笑:“知足吧,咱们好歹还有座位,你看那么多人,要么站着,要么坐地上,岂不比咱们难受?”

吴凤梅往远处看看,微撇嘴角,说:“小华姐可就好了,把我们两个抛下,住卧铺去了,不挤,还能躺着!”

颜冬姿:“卧铺票可比硬座贵了一倍呢,小华姐自己赚钱,买卧铺是应该的,咱不一样,咱一分钱还没赚,路费都是家里给掏。等咱们赚了钱,也买卧铺票!”

吴凤梅认同地点头,咬了下嘴唇说:“为了以后能坐上卧铺,咱们也得好好赚钱!”

“嗯!”颜冬姿认同地点头。

两个刚满18岁的小姑娘相视一笑,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憧憬和期待,多少冲淡了些离乡背井的惆怅和迷茫。

火车继续前行,那名丢了钱的妇女还在吵嚷着,她大概是急狠了,看谁都像是小偷,尤其怀疑坐在她座位旁边过道地上的一个干瘦男人,两个操着不同的方言你一句我一句地吵嚷起来,互不相让。

颜冬姿摸摸自己的小腹,摸到硬邦邦的触感,心有余悸地悄声对吴凤梅说:“幸好小华姐有经验,让我们把钱放到衣服里!”

吴凤梅嘴角微微动了下,停了几秒才说:“她家收了我家两只鸡,一只还是下蛋的母鸡,可不得尽点儿心。对了,你家送的什么?”

颜冬姿将一缕垂下来的发丝抿到耳朵后,又把两只油亮的发辫甩到背后,说:“我从小到大,最远只到过县城。这一路上,小华姐领着咱们从县城坐汽车到市里,再从市里坐火车到京城,再从京城买火车票到平城。要是没有她,我连东南西北都找不着。等到了平城,我们还是得靠着小华姐帮着找工作,安排吃住。人家跟我们非亲非故的,帮我们这么多,收点东西也是应该的。”

“这倒是,你好歹还在县城上过高中,我只上完了初中,连县城都没去过两回,出去更是两眼一抹黑。”吴凤梅说着,往旁边扭扭头,往上翻了下眼皮,低了声音说:“你和她非亲非故,还不是一个村的,我们可是一个村的,我二婶的弟媳妇是她二姨,连着亲的。”

颜冬姿没听清,便追问了一声。

吴凤梅扭过头来,对她微笑了下,说:“我说,那个妇女真可怜,好像是兜里的十块来钱全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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