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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江独家发表(1 / 2)

“十方,你当真拿定主意了?”

清音寺殿门外,十方身着一袭素衣,面带虔诚地朝问话之人答道:“师父,这话你已问第三遍了,弟子……无悔。”

“出家入道……当拜别父母亲朋……”

“弟子已无父无母,无亲无故。”十方面色平静地道。

此时,一只孤雁自清音寺上飞过,发出了一声嘶鸣。

十方闻声看去,心中蓦地涌起一丝不安。

那不安就像寺中终日不息的香雾一般,萦绕在十方心头,直到剃度仪式结束,都未曾散去。

“不好了……”

随着一个僧人的惊呼声在寺内响起,整个清音寺发出剧烈地震颤,砖瓦土石顷刻间都开始晃动,原本还好好的清音寺,眼看就要支离破碎。

十方顶着个新剃的光头从殿内出来,便有一个熟悉的身影猝不及防撞入了眼帘。

对方看着不过十七八岁的年纪,浑身裹着冷意,正双目通红地望着十方。

“无亲无故?”少年冷笑一声,声音带着质问,“你说你无亲无故?”

十方被他问得心虚不已,下意识就想解释几句,但当他走近少年,从对方眼睛里看到自己那新剃的光头,解释的话便堵在了半途中。

两人四目相对,少年目光中的失望越积越深,最后那失望敛去,取而代之的是偏执和疯狂……

“你既将此地当做归处,那孤今日便毁了你的归处!”少年避开十方的目光,望着远处冷声道:“如此……你总该想起自己尚有亲有故了吧?”

少年话音一落,清音寺轰然倒塌,尽变废墟……

“!!!”

十方骤然惊醒,出了一身冷汗。

他坐在床上冷静了片刻,才意识到方才那是一场梦。

今日才是他正式剃度的日子,如今天尚未明,时辰还早。

“十方,起了吗?”门外传来一个青年人的声音。

十方应了一声,忙起身去开门。

寺里的僧人向来起得早,几乎都是天不亮就起。若是从前,十方这会儿也早就起来了。但不知是昨晚做了噩梦的缘故,还是本就心神不宁,导致他今日醒得比平时晚了许多。

“延济师兄。”十方开门后,朝外头的人行了个礼。

“今日你要受戒,师父差我来看看你。”延济道。

十方闻言骤然想起梦中那少年的目光,心中不由生出了几分犹疑。

延济目光如炬,将十方那短暂地犹疑看着眼中,便道:“出家入道讲求的本就是缘法,你既然心有杂念,何不先去求个究竟?左右清音寺一直在这里,早一日晚一日的也不会跑了。”

十方听他说“清音寺一直在这里”,心中顿时一跳,想起了梦中那成了废墟的清音寺。

虽然这噩梦来得有些莫名,可梦中那少年的目光却犹如实质一般,隔着个梦境都刺得十方浑身难受。

“师兄……我……”十方垂眸,清隽的眉目间难得现出了一抹纠结。

“过几日宫里又要差人来进香了,随他们一道回宫看看吧。”延济温声道:“师父那边我会去说,你不必担心。”

十方原本想说不必如此,可他略一动念,脑海中便浮现出了少年质问自己的那副模样。

无亲无故,这话他在梦里说得倒是坦荡,醒来后却没办法自欺欺人。

“倘若你当真都放下了,哪怕再进十次宫又有何妨,红尘若与你无缘,自牵绊你不得。”延济顿了顿又道:“若你俗缘未了,就算真剃度了只怕也难以入道。”

十方闻言沉吟片刻,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回宫一趟也好。

虽然十方不觉得自己在那少年心里有多重要,重要到对方会因为他出了家就大动干戈,可少年在梦中那句质问,却让十方心中生出了几分愧疚来。

他怎么能算是无亲无故呢?

既然有亲有顾,出家前去拜别一番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几日后,宫里的人来清音寺进香,十方朝他们提了要进宫一事。

来人中那管事的是个十七八岁的小公公,名叫裕兴。

裕兴为人还算机敏,但饶是他见多识广,骤然听闻十方要回宫,也不由怔了一瞬,险些没接上话。

“您就是……十方师父?”裕兴望着眼前的十方,只觉此人气质出尘,长相俊美,尤其那双眼睛宛如深潭,不笑的时候带着几分清冷之气,便像是话本里那不近人情的谪仙一般。

也不怪裕兴觉得十方“不近人情”,这几年他每个月都会奉命带人来清音寺进香。他们名义上是来进香,但每次都会依着吩咐,朝寺里的人询问:“十方师父可安好?”

可他一连问了许多年,却从未见到过十方的面。

裕兴对十方唯一的了解就是:此人似乎与太子过节颇深。

至于那过节深到什么程度呢?

有一年太子突然发落了两个宫人,着人割去了那两人的舌头,又让他们在宫人每日必经的路口跪了三日三夜,以儆效尤。而那两人被发落的原因,据说只是提了十方的名字,被太子听了个正着。

自那以后,宫里再也没人敢提过十方。

尤其当着太子的面,他们恨不得带“十”和“方”的词语都要避讳一番。

所以,裕兴听闻十方要跟着他进宫,当时人就傻了。

不是他不愿意,借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啊!

“公公若是不便,就算了。”十方倒是不怎么坚持,他想了想又道:“不然在下写封信,劳烦公公帮忙转交给太子殿下。”

十方心想,他此番回宫本就是想给太子提前打个招呼,一来也算是给那晚的噩梦一个交代,二来他自己也能心安理得一些,免得念及少年梦中那质问,总觉得愧疚。

谁知裕兴听闻十方让他给太子捎信,吓得险些跪下。

就算这信拿到了宫里,谁敢去朝太子身边送?

不怕被剁了手或者砍了脚?

“十方师父……奴才倒是偶尔会在御前伺候,若是给陛下传信,倒是方便些。”裕兴开口道:“太子殿下乃国之储君,奴才……”

十方闻言一怔,意识到自己有些唐突了。

他一个在寺庙里修行之人,随随便便给太子传信,确实不成体统。

“那便劳烦公公给陛下和皇后捎句话吧,就说十方近来很挂念他们。”十方道。

裕兴闻言这才松了口气,只要不给太子传话,怎么都好说。

十方转身正要告辞,突然想起了什么,朝裕兴问道:“太子殿下这几年性情如何?”

裕兴闻言面色不由一白,他是万万不敢在背后议论太子殿下的,更何况是当着十方的面。

“太子殿下……性情宽仁,乃我大宴百姓之福。”裕兴开口道。

十方闻言不由松了口气,“性情宽仁”便好,看来和他梦到的不大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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