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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求不得(1 / 2)

逐渐的, 半夏在葛珍厌恶到几乎恶心的眼神中, 渐渐凉了胸腔里的热血。

他终于死了心。

她不是恨他,他是讨厌他,恶心他……

心口痛的几乎死去。

他感觉不到身体上的疼痛, 只觉得胸口仿佛被人挖了洞, 然后一刀刀的在割他的心。

他好痛啊。

二小姐……好痛啊……

他伤那些人,都是为了二小姐;

她们不该让二小姐不高兴。

他杀那些人, 都是为了二小姐;

她们不该欺负二小姐……

可除了她们让二小姐不高兴或伤心外,他也嫉妒那些人。

嫉妒!

嫉妒每一个在阳光下,可以放肆的人。

嫉妒他们……是个堂堂正正的人。

无论男女, 她们至少在这个世界上,有自己的一席之地。

不至于自出生起,便被所有人厌恶。

没有人把他当成个正常的人类。

哪怕是那些粗使丫鬟……在别人的眼中,也比他更体面。

只有二小姐……她不嫌弃他, 愿意收留他。

虽然葛珍也会惩罚他, 但却也不允许别人无缘无故的欺负他。

他记得每一件事, 每一件与二小姐一块儿时, 发生的片段。

小时候, 他在她身边时, 看着她笑,看着她闹,看着她那样炽烈的绽放。

不似他, 畏畏缩缩的永远藏在肮脏的角落。

可现在, 二小姐眼中只有嫌弃和恶心了……

曾经鲜活的, 那些其他的情绪,全部黯淡干涸。

她还在往远处爬,这样脏的地上,她不怕蹭脏衣裳的爬行——只为了离他更远。

“噗——”徐廷还在割半夏的肉。

他的手臂已经开始脱力,却还在挥舞匕首,机械式的切割。

仿佛酷刑凌迟。

王异忍着疼痛,从远处一步一步挪向徐廷。

终于在徐廷的‘言能术’逐渐消失前,挨挪到他身后——这家伙,一发起脾气来,就什么都不顾了。

从小如此,这么多年了,怎么还没改。

“住手啊!”王异一把抓住了徐廷双手。

徐廷却还惯性的想要用匕首去割半夏,便自挣扎了下。

“住手——”王异从徐廷背后,用双臂箍住了他。

失血过多,王异已有些站不住,他不得不靠在徐廷背上,再次低声道:“住手啊!”

徐廷终于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他垂下手臂的瞬间,手里的匕首落了地。

王异便拖着徐廷往马车边走,扶着徐廷坐在马车车辕上,他也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你还好吧?”王异捂着肩头的伤,有些脱力的问。

“……”徐廷抹了把脸,一手的血,他闭上眼,靠向身后的马车壁,已经没有力气说话了。

……

一朵阴云突然散开,一缕阳光穿过阴云缝隙射出——

阴暗潮湿的马厩,突然被金光洒亮。

让这处充满血腥与杀戮的场所,变得更加诡异起来。

陈决抱着李小,终于挨到了半夏身前。

他深吸一口气,一脚踩在跪地的半夏大腿上。

“是谁教你使用自己的异能的?”陈决沉着声,压着怒意和疲惫。

半夏这样的人,是不太可能自己发现自己的异能后,做到如此程度的!

他背后,一定有别人在教他一些东西!

半夏的眼睛仍然没有离开葛珍,脸上却露出了一个淡然而颓丧的笑容。

又像绝望,又像嘲讽。

“是一个……很好的人。”半夏的声音很淡很淡,仿佛他正在消失的生命。

那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从不会用奇怪的眼光看他,待他如待所有人一般,既不害怕,也不轻蔑。

很好……很暖……

“是谁?”陈决皱着眉,脚上用力。

半夏却在陈决这一脚之下,软倒了下去。

他早就坚持不住了。

鲜血流了一地,异能滥用后的副作用,也逐渐体现出来。

他的脸灰白如尸体一般,眼睛也愈来愈黯淡。

可直到他停止呼吸,他的眼睛,仍直勾勾的定在葛珍身上。

葛珍终于捂住脸,靠着木桩,蜷成一团,嚎啕大哭起来。

“……”陈决看着倒在地上,已经不动的半夏尸体。

他又将怀里的小姑娘往上颠了颠抱好,才舒口气。

双臂发酸发麻,他才突然反应过来,好像不需要抱着这小丫头了。

看着瘦,抱一会儿也挺沉。

“能自己走吗?”陈决扭头问了句。

李小点了点头。

可陈决才将她往地上放,她便双腿发软的往下出溜。

“……”陈决。

只好又提着她两条胳膊,把小姑娘抱回怀里。

虽然沉了点,但是……软绵绵的像面团似的。

女孩子是这样的吗?

真是脆弱……

李小虽然看着小,但也已经十五岁了,及笄了,可以嫁人了。

被陈大人这样当着众人的面抱在怀里这么老半天,也臊的没脸。

便始终低着头,将脸埋在陈决颈窝。

她一呼吸,又暖又了。

陈决就觉得颈窝痒痒的,于是一边伸手指挥属下收拾半夏的尸体,一边抽空扭头对小姑娘道:“别冲着我脖子喘气儿,痒。”

李小霍地抬起头,脸更红了。

她好想找个地缝儿钻进去!!!

陈决却并没有当回事儿,也没有理会小姑娘的心思。

转手指挥着属下收拾残局,借了葛府的马车送徐廷和王异去就医,然后才将烂摊子丢给了才闻讯赶回来的葛大人。

葛荣看着自己家的马厩,嘴唇直哆嗦。

他一路跑回来,看到路上那些血和伤员,就已经吓的够呛。

此刻白着脸,忙使唤婆子将两位小姐先带回房间,再行定夺。

陈决上马车前,葛荣还拉着陈决的手,抽泣着道:“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哦……”

哭的慢条斯理的,很是可怜。

堂堂吏部尚书葛大人,哭的像个孩子。

但他哭也不是什么稀罕事儿了。

陈决浑身都疼,肩膀更是已经失去了知觉,他耐着性子,反过来拍了拍葛大人的手,低声道:“幸亏今日把这个妖人抓住了,不然将来葛府,还不定什么样……”

葛荣一听,哎呦哎呦的更是哭的厉害。

陈决一把推开葛大人的手,朝着葛荣勉强点头,口中却对车夫道:“走!”

……

生死之战后的静,让人感慨幸运和生还。

也更加能静下心来体会刚才被忽略的恐惧。

陈决扯了扯衣襟,脸上不是灰泥就是血汗,身上也好不到哪里去,难受的想泡到浴桶里不出来。

身体疲惫到,他只要闭上眼,恐怕就会昏过去。

想往后靠,偏右后肩的伤口疼的要了老命。

他扭头朝着李小望去,见小姑娘靠着马车壁,虽然形容狼狈,却睁着一双水灵灵的眼睛,呆呆的望着自己。

“你……”陈决才开口想说话,就被李小打断。

李小扁了扁嘴,强忍住不哭,哑着嗓子道:“大人,我都用软钗了……没想到……没想到……”没想到会有仆人往她手里送刀……

“你说!我怎么总是因你受伤?”陈决语气无奈。

“我……我……”李小嘴巴瘪着,就快要哭了。

她就快要忍不住了。

陈决却突然一改方才的质问凶脸,转而忍俊不禁的笑了笑。

李小看着他的笑容,心里更害怕了。

大人都被他气笑了。

他是不是不想要她了。

李小的眼泪已经含在眼眶里,就差一眨眼就能流出来。

陈决才终于开口道:“今天你做的很棒。”

“啊?”李小瞪圆了眼睛,语气中的嫌弃没有出现,反而是夸奖。

她愣了好半晌,才反应过来,陈大人不是在说胡话。

他是说真的。

“能从细节中推测出凶犯的习性,依靠这些推断出的信息,去帮助本官捕捉到凶手的身份……”陈决的声音醇厚如一杯后味儿极重的老酒,让人听的有些醉,“今天做的很好。”

李小本呆呆的盯着大人,此刻突然被夸奖,一下垂了眼睛,不一会儿的功夫……耳朵红了。

大人……大人居然在夸她。

大人竟然夸她了!!!

李小咬着下唇,心里不知道的情绪突然涨满了胸口,她自己也不了解那是什么情绪,可这种感觉……让她觉得那样幸福。

幸福的又想笑,又想哭。

她低着头,不一会儿肩膀就耸动了起来。

她还是个爱哭鬼,本来忍住了。

可大人他这样……她又忍不住了。

悄悄的拿袖子擦眼睛,她哭的不是伤心害怕和后悔,是被认可后,盈满胸腔的满足。

这是她从未有过的感觉。

原来,她可以被人这样认可,被人需要,帮上大忙。

“可是大人的伤……”李小飞快的抬眼看了陈决一眼,又迅速低头。

想到陈大人身上的伤,她胸口又觉得微微刺痛。

要不是为了护着她,大人也不会被坏人找到可乘之机。

“算了,有什么办法呢。”陈决无奈的叹口气,往日里的凶煞也淡了几分,他又累又痛,没有力气训她了,“你这么笨,也不是一天两天能改的。”

“……”还是嫌弃她笨……

李小抿住唇,又有点委屈。她都换了软钗了,这么聪明的让凶犯上当,结果……

陈决看着她又垂头丧气,轻笑了下,又长长吁出一口气,闭了闭眼,才伸长手在李小头顶揉了揉,“慢慢来吧。”

“……嗯。”李小抽噎着点头。

“可能你爹娘就不聪明,所以生了你也有点笨。但是以后在我身边,耳濡目染应该也会变聪明一点。”陈决安慰道。

“……”没有觉得被安慰到的李小擦了擦眼泪,到底还是将那句“母亲很聪明”那句咽了回去。

另一辆马车里的徐廷等伤员也不知怎么样了。

马车行驶在街道间,四周来往的是为着自己的生活而忙碌着的京城子民,他们面上或茫然或急躁,可在此刻的陈决看来,都是用不同形态全是的‘安宁’。

摇摇晃晃间,轱辘辘的马车驶到了大理寺衙门。

陈决一下车,就看到了张塘,如几天前那样,丝毫不稳重的在大理寺门前,焦虑的来回绕圈子,焦虑的翘首以盼。

叹口气,陈决转身从马车里将睡过去的小姑娘抱了出来。

用力时肩膀疼的他怀疑人生,本想着要不要让其他兵士将她抱下去,或者打醒她。

可方才只是看到小姑娘累惨了的睡颜,一转念的功夫他就还是决定先忍痛。

将小姑娘像孩子一样抱好,颠簸动弹中,她只咕哝了一句什么,丝毫没有被吵醒。

真的是累惨了。

想来也是吓坏了吧。

张塘远远看到陈决,急急的便跑了过来,看见陈决囫囵个的回来,激动的跟个看见父亲从生死战场回来的老儿子似的。

他跑过来半路上还踉跄了下,差点自己把自己绊倒。

“大人……大人……您可下回来了!”等待的时间,真的是煎熬啊!

“……”陈决抱着李小手酸,身体极度的不适,让他完全没准备搭理张塘。

张塘却丝毫不介意陈大人的冷漠,反正,他也习惯了。

看见陈大人平安回来,他就满足了。

“大人,大夫已经被我喊来在大理寺候着了。”张塘。

“热水、外伤药什么的,都让大夫准备着了。”张塘。

一路用聒噪表达幸福的张塘,随着陈大人很快便进了大理寺后堂。

这一路上,他只顾着激动,也丝毫没觉得,陈大人这样抱着个丫头,有任何不对劲的地方。

他根本就没注意到李小在陈决肩头……

更晚些时候,待王异徐廷等都回来了,张塘看着他们一个一个的惨状,再看看自己身上的墨点子,忍不住感慨——

衣服脏了……就脏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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