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到八点。
温叶就被一阵敲门声吵醒，她睡眼惺忪地从床上坐了起来，声音沙哑地大喊：“谁啊？”
“是我。”
走过去把门打开，温叶看见章述拿着一袋早餐、笑着对她说“早上好”的时候，误以为自己回到了四年前。
还在读本科时，温叶为了不打扰混寝宿舍里其他专业的舍友，总是自己一个人跑到通宵自习室里画图。
等到六点，舍管阿姨开了门，再晃悠悠地走到食堂吃个虾饺她才会回寝室睡觉。
那时候在食堂碰见章述的概率也很高，他总是顶着一双熊猫眼，戴着发带和圆眼镜，穿着拖鞋和居家服，意识模糊地她打招呼。
温叶望向他眼下那一圈乌青，这个人估计又通宵了。她从鞋柜里翻出一双一次性的男士拖鞋丢在地上，没好气地说：“我不好。”
章述大摇大摆地走到沙发前坐下，他摇了摇手里的纸袋，“一起吃早餐吗？”
“不吃，我要睡觉，”说完她回到卧室准备伸手关门，“晚安。”
章述把早餐一样一样地从纸袋里拿出来，摆在茶几上，“一食堂的虾饺也不吃吗？”
“”
“吃！”她挣扎着跑进了厕所，“你先别动，我去刷个牙。”
章述走过来倚在门口玩手机。
温叶探出头问他：“你怎么知道我家在几楼？”
“吴子衿告诉我的。”
“怪不得。”温叶嘀咕，拿起电动牙刷，“你找我就为了吃早餐？”
“还想跟你讨论一下公园酒店的植物配置问题，我之前跟你说过。”
“昨天我研究了一会儿，个人觉得公园酒店还是不要大范围使用平枝旬子比较好，哪怕它相对容易养护”还没能解释原因，突然响起的敲门声就打断了温叶的思路。
“你这里还挺热闹的。”章述揶揄她。
仗着起床气，温叶瞪了他一眼。
他投降，“我去帮你开门。”
温叶家并不大，玄关就在厕所门口附近，章述先用猫眼看清楚门外的人是谁，然后借玄关处的全身镜打量着自己。
做完心理建设之后，他深吸一口气，打开门，“你是？”
门外的人倒是没他这么镇静，章述比陆继杨高了几厘米，堵在门口，陆继杨盯着他，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敲错房门了。
“温叶是住在这吗？”陆继杨问。
“哦，”章述眼珠子转了转，伸手把她从厕所里牵到门口，轻声细语地说，“有人找你。”
“陆继杨？是有什么事吗？”温叶随手把漱口杯放在玄关上。
“昨天的事，谢谢你。”
“不客气。”
陆继杨看向站在温叶身后的章述，“那我不打扰了，”他把一袋月饼递到温叶面前，“中秋节快乐。”
章述伸出手，隔着温叶接下他的月饼，“中秋节快乐。拜拜。”
然后笑着关上了门。
章述拎着那袋月饼找合适放置的位置，“昨天什么事啊？还登门感谢。”
“你放餐桌上就好了，”温叶拿起漱口杯往回走，“我们昨天吃饭碰见他被人刁难，陈老师就过去帮忙解了围。”
“他是你朋友？”章述坐到沙发上，翘着二郎腿。
“邻居。”温叶走到冰箱前问他，“喝点什么吗？有果汁，豆浆嗯，还有咖啡牛奶。”
“咖啡牛奶。”
温叶的停顿让章述想起了什么。
四年前学院开毕业去向经验分享会的时候，温叶故意坐到了阶梯教室的后排看《求婚大作战》。章述坐在温叶旁边，时不时还会向她借耳机一起看上一段。
其实章述已经不太记得清具体情节了，但在模糊的印象中，好像有一集的故事是以咖啡牛奶展开。
当时他觉得每一集的标题都很有意思，“进了甲子园就可以结婚吗？”诸如此类。
温叶确实也是想起这部剧了。但她只是突然发现自己跟男主角健三有点相似，兴许就如吴子衿所说，之前她错过了很多跟章述更近一步的可能。
喝了一口咖啡牛奶，章述把一双一次性木筷掰开递到她的手上。
“你怎么一大早还跑回道大买虾饺？”
他打了一个哈欠，“只是又想和你一起吃早餐了。”
温叶愣了愣，充满电的扫地机器人离开充电槽往他们的方向径直跑来。
纤维扫过地板发出簌簌的声音，好似情绪澎湃的交响乐在她面前响起，她站在台下，仰头发现乐团四周围着无数块毛玻璃。声音可以通过介质传播，但她却捕捉不到演奏者的一丝情绪。
这种冰火两重天的处境十分割裂，让她几乎失去所有正常的判断能力。
其实温叶在感情方面并不迟钝，每当章述说出这种话她都能剖析出好几层意思。
可当她想要做出回应时，章述又会快速地转移话题，让她搞不清楚他是因为害怕尴尬，还是只是一时兴起。
“温叶你听到了吗？”章述问她。
温叶回过了神，“什么？”
“我说，等公园酒店翻新工作结束之后我会跟着老谢出差，考察各地的临江半岛。”
“老谢？”
章述跟她解释，“上《建筑概论》的教授，谢德林，我要跳槽到他的公司。”
温叶夹起最后一个虾饺塞进嘴里，含含糊糊地说：“谢教授的烁林设计？我之前也考虑过要不要给烁林的实习岗投简历，但感觉他们更侧重建筑方面，对景观设计的需求不大。”
他把手表解下，放在桌面，“我可以帮你问问，听说老谢正在和你们园林的一个教授谈合作，假如那个教授也进了烁林，就不愁没有相关项目了。”
温叶道了声谢，她打开手机日历，翻看着事件提醒，“那十一月九号校庆，你还能回来参加吗？”
“我也不确定，但应该可以吧。音协的学弟跟我们说那天晚上会有路演，我跟阿廉还打算报名参加。”
温叶：“你们唱什么？”
章述问她：“你想听什么？”
温叶起身收拾桌面上的垃圾，“都可以。”
“那你想好了告诉我。”章述和她一起把桌面清空，从公文包中拿出了笔记本电脑。
一本正经地说要开始讨论植物配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