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厌拎着蛋糕站在培训基地对面的空房子门口,看见宁裴走了出来，身边跟着一个男生。
男生偏头和宁裴说着话，不知道说了什么,男生抬手，掌心差一点点贴在宁裴脑袋上,看起来很亲密。
周厌五指拢紧,怒气冲上脑门。
除去周厌，宁裴不习惯和别人这么亲密接触，在姜鹤的手碰到脑袋的时候,他下意识躲开。
姜鹤哎呀了声,“这么小气。”
宁裴抿紧唇没有回答，车已经到了面前,姜鹤笑着正要说再见,一只手突然拽住了他离宁裴近的那只手。
宁裴一愣。
周厌看起来很生气,他力气很大,疼得姜鹤差点冒出来一句脏话,硬生生把脏话咽进去，费劲想要抽出自己的手，“你谁？”
抽不出来,面前怒气冲冲的男生跟要把他手掰断一样。
姜鹤嘶了声,干脆不挣扎了。
周厌瞪他一眼,不看他,看向宁裴。宁裴终于反应过来，不理解周厌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但这段时间以来的害怕、担忧,好像被抚平一点。
宁裴张了张嘴：“周厌。”
周厌定定看着他不说话。
宁裴下意识想要躲闪他的眼神,犹豫一会,看向周厌抓着姜鹤的那只手，低声问：“能不能先松手。”
还问能不能。
周厌冷笑一声，松了手，姜鹤连退两步，生怕挨揍，又看了眼周厌手中拎着的那个盒子如同书本状的蛋糕，突然明白什么。
停在门口的车按了几下喇叭。
宁裴如梦初醒，在周厌愤怒的眼神中抽离，还没来得及告诉他自己要回去了，又想问他要不要和自己一起走，周厌比他更快一步，那个蛋糕被塞进宁裴怀里，宁裴微微一怔，周厌忍着气：“生日快乐。”
他说完想转身就走，他想自己大概是来受气，宁裴已经不要他，却非要在宁裴生日的时候拿着蛋糕过来，还要看见宁裴和别人关系亲密，宁裴已经有了别的朋友。
没有人再要他。
周厌红着眼，背身站在原地。
本来今天该是他去青训营的日子。
正要离开，耳边响起宁裴的声音。
宁裴喊他：“周厌。”
宁裴的语气并不平静，连日来的思念，强行伪装的镇定，突然被那一句生日快乐打破。
站在周厌身后，宁裴盯着他的背影，怀中抱着蛋糕，询问：“不和我一起走吗。”
上了车，两人坐在一排，却分在两窗边上，各自看向窗外，气氛沉寂，善言的司机打破一切，问：“你们都是在那培训的学生？我听说那里天才才能进去啊。”
宁裴垂着眼，周厌冷哼一声，替他作答：“他是，我可不是。”
他这语气成功让司机闭嘴。
再一次沉默下来，宁裴手搭在放在膝盖上的蛋糕上，这是周厌最喜欢的款式。
周厌以为他喜欢书，就会喜欢这种款式。
宁裴眨了眨眼，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心脏处沉闷，又高兴，又忐忑，当真矛盾。
周厌却受不住这份沉闷，硬声质问：“那个人是谁？”
他不允许宁裴不要自己，他想他的世界只有宁裴，宁裴的世界也只能有自己。
宁裴一愣，不解：“谁？”
“送你出来那个！”周厌很大声，吓得司机差点手抖。
宁裴反应片刻，明白他说的是姜鹤，不理解他为什么要问姜鹤，但还是乖乖说：“是舍友。”
周厌脸色更差劲：“舍友？”
“是。”宁裴想了想：“老师让他多带我。”他不知道周厌愿不愿意听关于里面的事
情，不敢说，但视野里，周厌已经从窗边挪到他身边，手放在膝盖上握成拳头，看起来当真生气。
应该是不愿意听。
“只是舍友？他摸你脑袋。”周厌气得不行。
宁裴呆呆：“没让他摸，我不喜欢。”
“他摸了，我两只眼睛都看见了，你们关系可真好。”周厌阴阳怪气，盯着宁裴的脑袋，一段时间没见，宁裴头发长了不少，他仔细回想刚刚那人碰的是哪里，越想越气，但宁裴的头发很软，看起来很好摸，周厌已经很久没有摸到过，也想抱宁裴。
“没有很好。”宁裴实话实说，在培训的时候他脑子里只有实验和比赛，还有周厌。
周厌冷哼：“是吗。”
宁裴：“老师让他带我。”
“所以你就一声不吭离开，不给我发消息是吗。”
宁裴睫毛轻颤，不懂他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是在质问自己，还是觉得自己烦。
他又不说话，周厌恶狠狠：“说话。”
“我告诉过你。”宁裴闭上眼睛，不敢看周厌眼睛。
是的，他确实告诉过。
和周仁联合起来欺骗他。
周厌胸口剧烈起伏：“想起来了，你宁愿和周仁一起欺骗我。”
“周仁？”宁裴不解他为何提起周仁，可周厌如今这副态度让他很难受，忍不住道：“你说过，就算我去一年你也不会管。”
“我说过！？”一想起周仁，周厌脾气控制不住，这一个月以来，周仁找过他很多次，他不愿意见周仁，把自己关在家里，想起宁裴丢下他，想起江铃丢下他，他一个人，不知道该做什么。
他逃课，看见那些书本，想起宁裴看着他写作业时候模样，而宁裴不在，他连一个字都看不进去。
他连游戏都没办法打，满脑子都是那天醒来后宁裴就消失了的房间。
他报名参加青训营，想要离开，却想起宁裴生日。
然而那日和宁裴在楼梯口讲话的情形历历在目，周厌恍然记起自己当真说过，他羞恼，抓住宁裴手腕，“我那是气话！你和周仁联合，欺骗我，让我跟着周仁走，你都不要我，我还不能生气！”
宁裴呆呆愣住，无法消化周厌话中意思，他到底何时同周仁联合，何时不要周厌……分明是周厌不要他，分明是他愿意放周厌自由……
未能反应过来，他被周厌摁住脑袋，被周厌摁在他怀中，他听见周厌剧烈心跳，听见周厌粗粝呼吸，也听见周厌怒火：“我就是生气！”
怀抱太闷，宁裴说不出话，而周厌竟然也这样安静下来。
他们本该吵架，本该各走各路，如今却这样静静相拥在一起，仿佛过去种种不存在。
司机看着后视镜里两个人，一脸无语。
果然是年轻。
车一到，周厌率先反应过来，动着酸麻手臂，那么多时日没能和宁裴相拥，一路上心跳不平静，宁裴身上还是原来味道，只是宁裴在他怀中睡着，仿佛很久没有睡好。
周厌不舍把人喊醒，有一瞬间真想时间停在这里。
然而司机非要按喇叭，非要大喊：“到了！”
周厌恶狠狠看过去，司机全当看不见，等宁裴悠悠转醒，司机才哼起小曲。
下了车，站在宁裴家小区楼下，宁裴眼睁睁看着手中行李被周厌抢走，周厌态度强硬：“去我家睡。”
宁裴抿紧唇，不解他为何又这样，分明之前不愿意见自己，分明连自己送他的娃娃都被扔掉。
“看我干什么？允许你上去和阿姨说一声。”周厌今天铁了心要把人带回家。
他不愿意一个人再回那个冰冷的家。
宁裴张了张
嘴，最后没点头也没摇头，转身进了楼道。
赵乐乐早就等着他，他开门，赵乐乐说哥哥生日快乐。
桌上摆放着蛋糕，宁裴看一眼，说谢谢乐乐，进房间，从床头拿出那个被扔进垃圾桶的娃娃，已经被洗干净。
赵乐乐跟着进来，疑惑地问：“哥哥你在干什么？你不吃蛋糕吗？”
犹豫一会儿，宁裴告诉她：“我要出门。”
赵乐乐眨了眨眼。
宁裴说：“我去找周厌哥哥。”
赵乐乐一听，炸毛，但她知道哥哥的每个生日都会和讨厌鬼一起过，生完气问宁裴要不要把蛋糕带走。
宁裴摸着她的脑袋说抱歉。
他还是留下来和赵乐乐一起吃完一块蛋糕，然后下楼。
他当真忐忑，怕看见周厌已经不再楼下，怕希望又一次落空。
然而下楼，周厌坐在他行李箱上靠在墙边，和住在一楼的老人家聊天，大概听见脚步，周厌抬头，看见宁裴的一瞬间，他脸上笑意绽放。
宁裴站在原地微怔。
周厌是因为自己下来了而高兴吗？
他不知道。
他们走的时候，老人絮叨，笑着说他们俩从小到大关系就是这么好，真是难能可贵。
宁裴不知该如何回答。
他们坐上公交车，一路上，周厌严防死守宁裴行李箱，还有那个蛋糕，好像生怕宁裴跑了一样。
宁裴静静看着窗外风景，看见那些熟悉的景色，想起上一次这样看还是周厌骑车带着他，他抿紧唇，终于还是开口：“我没有和周叔叔联合起来欺骗你。”
车上有人在打电话，太吵，周厌差点错过这一句，怔住，掰过宁裴肩膀：“你说什么？”
“我不知道你说的欺骗你是什么意思，我也没有要让你跟着周叔叔走。”宁裴终于敢看他，看着周厌眼睛，看见他眼睛里映出自己身影。
周厌皱眉，想起那日亲耳听见那些，可宁裴不会说谎，他盯着宁裴眼睛看，像在确认什么，久到公交车到站，他们站在站台，周围都是来往人群，周厌终于说：“我听见了。”
他重复：“那天，我听见了。”
宁裴困惑：“听见什么？”
“听见你问周仁，怎么劝我。”周厌凄苦一笑：“你还不知道怎么劝吗？你分明知道，知道我最在意的是你！”
他们好像又要吵起来。
可周厌控制不住自己脾气。
他想到宁裴要把自己推走就难受。
宁裴更加无法理解自己什么时候答应周仁劝他，可周厌后半句话截取了他的注意力，让他分神，他不可置信询问：“最在意的是我？”
周厌一愣，把心里话都说了出来，宁裴会不会看出些什么，他比宁裴更紧张，扭头就走。
走几步又停下来，“你不走？”
宁裴跟上他脚步，进屋后，终于忍不住：“你最在意我？”
他惊讶、难过，从口袋里摸出那只娃娃，“那你为什么要把它丢掉？”
他想周厌厌烦自己，他努力做让周厌开心的事情，努力迎合周厌，哪怕周厌扔掉娃娃，他也可以装作不知道。
可周厌说最在意自己。
最在意自己，真的吗？
宁裴面色平静，手却发抖，他把娃娃放在周厌眼皮底下，看见周厌惊讶表情，听见周厌讶异：“怎么在你那儿！我找了一整晚！”
宁裴怔住。
周厌表情却不似作假，他向来不会因为这种事说谎，也演不出来，他像是拿回了失而复得的宝藏，把娃娃抢回来，又连忙挂上自己书包，捏着比之前干净许多的娃娃问：“洗过了？你在哪里捡到的？”
宁裴呆愣：“垃圾桶。”
“怎么会在垃圾桶……掉进去了？”
周厌不知道，宁裴也不知道，宁裴只知道周厌脸上高兴不作假，那模样当真是在意的。
他心中烦闷，看着周厌把蛋糕放到桌上，终于发现这屋子和从前不一样。
冷清得像是没人住一样。
不等他说，周厌已经高兴地去开冰箱门：“没有菜了，一会儿我下去买点。”
周厌转来转去，地上垃圾拾起来，明明平时他都不乐意做这些，可今天宁裴终于回来，终于不再留他一个人，他忙忙碌碌，坐不住，怕宁裴觉得乱，今天又是宁裴生日，不能让宁裴动手。
宁裴一时不知如何是好，他还惦记着周厌所说关于周仁的事情，又不知该怎么开口，可心底的石头好像逐渐落下，逐渐相信周厌那一句最在意的是他。
周厌又要出门买菜，宁裴上前：“我和你一起。”
周厌没有理由拒绝。
他们一起出门，中途的时候路过一家新开菜馆，见宁裴盯着门口用来揽客的海报看，周厌改了主意，“我们买点回去。”
“为什么。”
“买生的菜还要你烧。”
“你有钱吗？”宁裴疑惑。
周厌一顿：“我最近都没有花钱。”
这一个月他连门都没怎么出，哪里有地方花钱，除去蛋糕和礼物钱，还剩下一点。
江铃看他过于颓废，根本不劝他回去上学，反而多给他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