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惨白的月亮挂在天边, 狭小的屋舍里只有正前面的一张乌黑的太师椅,胤禛穿着一身漆黑如夜色的袍子坐在上头,仿佛融进了这浓重的黑色里, 不言不语, 不声不响, 一双眼里透出兽一般的残忍和冷漠。

跪在地上的年氏瑟缩的向后躲了躲,藏在蓬乱的头发下的脸青的没有一点生气, 眼里却是惊人的骇然的亮光。

胤禛的薄唇微微张开说出来的话仿佛是无数道冷箭:“你是自裁还是要孤将此事闹大牵扯上你的全家?”

年氏凄厉道:“是苏婉要害我!”

胤禛勃然大怒:“她害你?!你这个蠢货!那个青儿是诚亲王的人,青儿撺掇着你做下的事情, 你说太子妃害你?!孤没有现在就要了你命,你该感激的是太子妃!”

“可是, 可是她设计…”

“难道她就该等死?!”

年氏怔怔的看着胤禛面上突起的青筋,身上所有的力气一瞬间似乎都被抽走了,她以为她辩驳两句或许还能求得一条生路, 可是胤禛的心里眼里只有苏婉, 苏婉做什么都是对的,她做什么都是错的。

乌云遮住了白惨惨的月亮,仿佛神明收走了伸向人间的手,屋子里罩灯里的光不安的跳了两下。

年氏颓然的垂下了头:“太子对我难道一点情分都没有吗?”

胤禛下意识的往边上看了一眼, 苏培盛连忙垂下了头表示他什么都没有听到, 也不会去太子妃那里打小报告

胤禛收回了目光皱眉道:“你难道不该问问四格格往后如何吗?”

这样一个简单的问题他也不愿意回答,仿佛提及一个字就会惹得别人不高兴不满意。

年氏凄惨的笑起来:“四格格是太子的女儿,用得着我操心?我自从嫁进王府开始就没有…”

胤禛似乎已经不耐烦起来,向边上的人挥手道:“她做下了如此的事情, 是不能活了,念在四格格的份上,只叫年氏‘病死’即可, 不必牵连其余无辜之人。”

居高临下的宫人们淡漠的应是,狭小的屋门轰然关上,挡住了人世间所有的生气。

胤禛出来,转过一座假山,渐渐的看到了明亮的灯火,缓缓吐出一口浊气,他大步向前,站在屋外听得里头孩子们的欢声笑语,正是四格格柔丽在说话,听上去欢快又活泼:“三姐姐抓的一只小老鼠,足有这么大,把我们都吓坏了,但是三姐姐就不害怕,把老鼠抓在手里还甩了两圈!”

大家笑起来,欢闹之中听到了苏婉的声音,拔高了两节;“柔雅,洗手换衣裳了吗?”

屋子里传来阵阵的尖笑声,显然大家都高兴的欢脱了!

胤禛站在外头披着一身的月色,冰冷的一颗心渐渐的开始柔软温暖起来,他迈步走了进去,正好苏婉带着几个孩子捉住了柔雅要叫她去换衣裳,大家看见胤禛进来面上的笑容还没来得及收敛起来,于是便喜气洋洋的行了礼。

胤禛笑着坐在了榻上,看向了柔雅:“做什么?”

柔雅嘟着嘴巴道:“也没什么。”

胤禛又看向了柔丽,她笑的小脸蛋红彤彤的眼睛也亮晶晶的,他顿了顿,把孩子叫到了跟前:“这两天玩的可高兴?”

柔丽抿嘴笑着道:“可高兴了!”

胤禛张了张嘴,有些话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苏婉在旁看的分明,想着她刚刚处置了年氏,只怕对孩子心中有愧,想要说上两句却开不了口。

苏婉笑了笑道:“除过嫡额娘柔丽最喜欢家里头哪位额娘?”

柔丽想了想,家里的额娘们从小就对她格外温柔友好,尤其是宋额娘总是偷偷给她塞东西,她哭了的时候宋额娘似乎比她还伤心,锦绣说她刚生下来的时候是宋额娘一手带的,要不是宋额娘她那会子那么弱小,只怕也长不大。

“都挺喜欢的,更喜欢宋额娘一些。”

苏婉看了胤禛一眼。

胤禛把柔丽抱在了怀里道:“你额娘这些日子生病了,叫你宋额娘带着你如何?”

柔丽想起那黑洞洞的屋子和那一双黑洞洞的眼忍不住打了个寒战,又想起宋氏的柔软和那满屋子的花香,她知道她不该高兴,可她就是控制不住,她不想额娘生病,但她也不想住在那个黑洞洞的屋子里,她垂了眸,小声道:“我很喜欢宋额娘。”

她不是完全懂,也不是完全不懂,可她真的很愿意跟着宋额娘。

年氏到今日,众叛亲离。

胤禛看着孩子喜欢似乎终于高兴了起来,他往外头的西洋钟上瞧了一眼吩咐道:“摆饭吧。”

苏婉看了嫣然一眼,嫣然出来往宋氏的屋子去。

宋氏正在带人整理秋日要用的各色衣料,这两日就要给各处的人做衣裳了,嫣然从外头进来,笑着道:“给格格道喜了!”

宋氏见是嫣然忙放下手里的东西,拉着嫣然坐下:“姑娘怎么有空过来,绿枝,上茶!”

嫣然笑着道:“格格大喜。”

“我有什么喜?”

“太子和太子妃的意思,年侧福晋抱恙,要格格养着四格格。”

年氏一愣,抓着嫣然的手道:“你可别哄我?”

嫣然笑道:“奴婢哪里敢说那样的话?格格不信,过去瞧瞧就知道。”

宋氏又是欢喜又是担忧,她跟四格格是从小的缘分,这几年不敢太过亲近孩子,但也一直看着,她没有自己的孩子,如今上了年岁,越发的不敢奢求这东西,可若真的有一个孩子能叫她养着,

那她该要多满足多高兴!

她慌慌张张的到了屋子外头,见宫人提着膳盒正往里头送东西一时又站住了脚,从宫人手里也接了一个食盒提着进了里头,苏婉瞧见她进来,笑向着胤禛道:“她到来的快,柔丽,去给你宋额娘见个礼。”

柔丽乖巧的上前去见了礼,宋氏这才意识到事情是真的。

她忍不住差点落了泪,抓着柔丽的手只是连连点头,柔丽抬头瞧着宋氏,忽然露出个灿烂的笑容。

真好!

五十七年的冬日里下的第一场雪,大雪纷飞畅春园里银装素裹,年氏的屋子里头站了很多人,年氏躺在床上,一双眼早已经看不清楚了,只是莫名想起幼年时候的童谣。

细青的天雾白的云

火红的杜鹃花泼向远处

赤金的太阳下迷蒙的面庞黑亮的眼

清风扬起的茂盛的白纱

银铃一样的笑声

赤脚跳起的一支轻快舞

愿来生无痛无悲

她缓缓的吐出了最后一口生气,慢慢的闭上了眼。

凄惨的哭声中,富察氏站在人群后怔怔的瞧着落幕的年氏,总觉得这样的结局让人意外而又悲凉。

她垂眸站着忽然就想起那个面对面的午后,年氏眼中的所有骄傲被她的几句话全部抽走,空荡荡的仿佛一个行尸走肉。

所以是她自己杀死了自己吗?

大雪纷飞的午后,苏婉披着一件狐狸毛的大氅,抱着手炉站在芜廊下,看着年氏的棺材被抬出了畅春园,在最远处默成了一个黑色的点飘忽不定,骤然消失。

她转身摸了摸站在身边的柔丽,柔声道:“从明天起,一切重新开始。”

这话也是说给她自己的。

她的从前所有的苦难悲哀都已经彻底翻篇,她是全新的,包括她身边的所有人和事都是全新的。

她站在廊下伸手接住了一朵飘落的雪花,轻柔的雪花融化在了她的手掌心中,她勾着唇角浅浅微笑,让人想到了春日的烂漫和勃勃的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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