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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节(1 / 1)

何其讽刺。沈南逸说不上兔死狐悲,物伤其类。他甚至心肠已够硬,觉得每个人有自己选择的活法。活不下去,就直直走向死亡。其实也就前几年的事,沈南逸再回想起来,这些片段,甚至都不够他抽一支烟的时间。很短,很模糊,没有什么好缅怀。沈南逸抽着烟,瞧了会儿远处隐现的天光。闷雷阵阵,这雨很快下来了。锣鼓喧天的雨势,奏响暮春最后的交响曲。辛博欧在昨天给他打电话,说想与王克奇导演吃个饭。你好好上学,现在不必接那么多戏。沈南逸没有正面回答,只叫他安心学本事,不要浮躁。辛博欧却说,不要南哥引荐,我找我老师去。辛博欧的老师,在业内相当有名。不仅桃李满天下,当初于王克奇也有恩。王大导毕竟是半路出家,学金融的后来怎么有本事拍电影,还是跟这老师有关系。老师名叫洪赋,五十多岁的老头儿,性子古怪又顽固不化。很不喜欢那些比他还傲的人。说是年轻人翅膀都没硬,揣着一股子愣头青的傻气傲视天下。以为什么角色都非自己不可。又蠢又傻。辛博欧说洪老师很喜欢我,说我很有潜力。我去找他帮忙肯定没问题。南哥,我跟着你就是图你这个人,不图其他的。沈南逸没说话,沉默半晌,不管辛博欧是否说完。挂了电话。王克奇的酒局定在周末,这几天要跟其他朋友见一面。邀沈南逸一起赴局,他拒绝了。不是厌恶声色场所,沈南逸也常在夜店来去。谈生意也好,广结人脉也好,商业会所的小姐鸭子永远玩儿不完。别人知道他口味,永远准备十八岁嫩男孩。沈南逸见过几次,左右摸着不是那个味儿。不是干不干净的问题,是感觉。这次王导跟朋友去会所看女郎跳“纱纱舞”。所谓纱纱舞,即里面什么也不穿,一排女郎走进来,全都只穿一层纱。至于跳完舞该干什么,那耍得可就开了。推门进包厢,扫黄打非一抓一个准。沈南逸偶尔这样玩,但很少。性之一事,他看得开,但不喜欢当着别人的面玩。再加他玩得狠,床上花样多,能承受的男孩得看机遇。免得最后闹个不开心。扫兴。睡觉前,王克奇还给沈南逸发个视频,里面的纱纱女郎性感火辣。肤白貌美,腰细臀翘。踩着高跟跳钢管,很能引得男人控制不住。沈南逸看了几秒,关闭。时至凌晨四点半,沈南逸抽完第八根烟,准备下楼磨咖啡,今晚没有睡意。接着,就遇上刚从夜店跳舞回来的魏北。年轻人站在楼梯口,正准备上楼。室内光线晦明,他脱了外套,估摸是准备上楼洗澡。眼妆化得有些浓,抬眼时,卷长浓密的睫毛十分吸睛。而眼影在灯光下有些闪,衬得那双眼里似有星辰。鼻梁挺,唇红。一张脸褪了平日的清秀干净,显得有些妖,有些野。要命的是,魏北只穿了一层纱。领口开得很低。颈项长,锁骨美,胸前那块肌肤细腻如瓷。沈南逸盯了半晌,眼神微暗,喉咙发紧。“你......”魏北不料沈南逸起这么早,正想说要不要我去给你做早餐。男人就大步迈下来。在魏北惊恐的眼神里一把抱住对方。沈南逸捏着魏北下巴,强迫他抬头。唇部相贴,是滚烫与冰凉碰撞。沈南逸的舌头深入魏北口腔,仿佛进行一种仪式般,刮过他的上颚,让两根舌头紧紧缠绕。心如擂鼓。砰砰,砰砰。魏北紧紧抓着沈南逸的衣襟。他睁眼盯着男人的眉目,硬朗,清晰。一切都是他所熟悉的,依然是这个人。而他们已好几月没有再做出这等亲密之事。黑夜让人迷了眼。黑夜也让人迷了心。沈南逸睁了眼,嘴唇依然贴着魏北的嘴唇。“闭眼。小北。”是小北。不是魏北。那一瞬,魏北忽然就不挣扎了。他们沉浸在这个没有缘由、犹似含着某种告别意味的亲吻里。有些粗暴,又带着求欢的渴望。魏北闭了眼。他感觉地板在下陷。在不断滑向某个深渊。心乱透了。第二十四章魏北有几天没见到沈南逸。自那日凌晨的亲吻之后。当时沈南逸放开魏北,用拇指给他擦了擦唇边磕破的血迹,什么话也没说。早餐结束,沈南逸就离开了。行李是魏北收拾的,没有告知他去哪里,什么时候回来。这男人向来如此,做事不讲原因。触碰魏北可能是因为高兴,也可能是因为不高兴。不触碰魏北也可能是因为高兴,可能是不高兴。接吻、做爱,不一定都与爱情有关。沈南逸去赴局,到渝城。中秦集团出版社的贵公子,李象旭,在海天人间组了个牌局。来者什么身份都有,大多还是搞出版这一块。李象旭跟沈南逸挺熟,李公子二十几岁出头那会儿,就听过沈南逸的不少传闻。他倒不佩服这人的无所顾忌,一是倾慕才华,二是可以合作。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李象旭还没接他老爸的班底时,总想着未来要搞一本汉语世界最好的综合性人文杂志。至于怎么弄,李象旭筹备多年,大致有了眉目。处在三十五岁意气风发的年龄上,李公子总想搞大事情。这杂志需要一个总编,还得是一个具有话题性、有才华的人。李象旭与沈南逸往来多年,一直未将计划透露出去。如今算着时机成熟,得招一批人来干这事。可要怎么把事情干成、干好,首先取决于沈南逸来不来。如果沈南逸同意担任总编,编委会的一摊子人都是准备好的。大体来看,总编负责掌握整个出版方针,且撰写代表该杂志的立场观点的重要社论、评论文章等。李象旭深知沈南逸是个难伺候的爷,怎能让沈南逸接手这个事,并且在以后撰写代表杂志方立场的社论文章时,不写得引起上头注意。真是个技术活。李象旭的学历不算高,当初勉强国内一本毕业,老爸砸钱给他留学镀金。跑英国去学了几年劳什子外国文学,反正自己都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非典型纨绔子弟,至少知道再这么耗下去,完全是败家挖坟。他就胜在脑子灵,人精。从小谙熟做人这套,也喜欢做生意。李象旭和沈南逸结交,是于七八年前的酒局。那时李公子稳坐小姐堆,张口闭口讲艺术。沈南逸抱了个男生在腿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摸人家。手法下流又高明,招得那男孩面红耳赤。李象旭问沈南逸:之于艺术,沈爷您高见?沈南逸叼着烟,淡淡睨一眼:外行人才讲艺术。艺术家只谈钱。如今搞艺术的,基本吃不起饭。穷画画穷雕塑穷弹琴,哪些个没翻身之前不是口袋叮当响。家里没矿,都不好意思出去讲自己搞艺术。不知怎的,原本吹气球吹得云里雾里的李象旭突然清醒,他借着夜店暧昧昏暗的灯光,朝沈南逸瞧去。那男人四平八稳地坐在牌桌前,手臂揽男生的腰,手里轻捏着纸牌,却是浑身戾气。对,戾气。李象旭说不好那晚是否吹晕了,他一向觉得作家都是浪漫的、文艺的、放荡的、淫乱的,这印象不仅来自中外历史上著名作家们,也来自身边结交一些作者朋友。不过不能以点盖全,有人滥交且滥情,说是为了写作搜集真实素材。也有人此生孤独无依,或极度自恋。倒是沈南逸,第一个叫李象旭摸不准。那晚李公子特小心,给沈南逸安排了二十岁左右的男生陪床。就怕这朋友交不上。后来朋友交上了,不过李象旭支付那位男生近十万的疗养费。其中包含精神损失费一项。在李象旭还没有对性欲、人性有足够了解时,他家遭瘟的父亲就带他出席各种“色交”场所。小妈换了一茬又一茬,身边的叔叔们永远不缺女人。他深谙人性能有多变态,但真不知沈南逸会玩得那么狠。以后就是一条船上的人。当年沈南逸离开渝城之前,对李象旭如此说道。他没提及那晚的性事,好像只将最暴烈的一面交给合伙人看。你能受着,并对此中立。认同不同的人有不同的活法,那朋友可以做,合作也可以进行。那年李象旭才二十七八,简直无法揣度这些性格迥异的作家。他目送沈南逸离开,摸出根烟点上。良久,李公子由衷感叹,这他妈得什么人才能降住沈南逸。必定得更野。更不服输。这回来渝城,白天就是牌局。李公子晚上还得奔赴另一个饭局,忙得跟陀螺似的。一群男人聚一块儿,没怎么商量,德州或梭哈就随意来。桌子上除开李象旭,还有几个当官的,有道上的,有正儿八经生意的,也有文圈里几个出名的作家。当官的凑热闹,道上的附庸风雅,做生意的是想搞投资,作家被李象旭请来讨论杂志。显而易见,沈南逸是主角。李象旭见他今日没带人,捏着牌调侃,“沈爷怎么没带上次的小情儿出门,是不是不听话,给开了。”沈南逸叼着烟,难得抬了眼皮瞧人。他靠着座椅,那架势比身边的道上大佬还气派。随口扯个幌子,“年底开机,在家看剧本。”“要我说,沈爷你是脾气好。就上次那闹法,换我早他妈爱滚哪滚哪。没见过那么不识抬举的。要不就是有下家,人家有恃无恐么。”李象旭话里有话,抱着女郎胡乱亲热。他不看沈南逸,对美女讲,“是伐?哥哥待你这般好。舍不舍得去找其他野男人呀。”女郎就咯咯笑,笑得黏腻又花枝招展,颤得跟高潮似的。香喷喷的头发扫在李公子脸上,浑身胭脂味。沈南逸抖了抖烟灰,“李公子是打算继续浪费时间,不如我给腾你们空间,先痛快。”话说到这份儿上,明眼人都知道潜台词:那小情儿是人家自己人,轮不到外人插嘴。李象旭倒没觉得跌份儿,听完后兴致挺好。连亲女郎好几口。“那我们说说杂志的事。“我的想法呢,是创办汉语界综合性的人文杂志,归类么......人文艺术。至于季刊还是半年刊,这个可以大家商定。”沈南逸压根不当回事,“申请材料表好了么。”李象旭挥挥手,“这些沈爷都不用操心,什么主办单位的有关资质证明材料、编辑出版人员的职业资格证书、期刊出版可行性论证报告,乱七八糟的,有人去办。您只管讲是否上任总编,其他的兄弟我来整。”沈南逸:“栏目设定。”李象旭掰着手指头道:“比如发表专论的著述类,某些没有专门开阐的作品文献类,学术研讨述评类,当代理论家的艺术实践成果,考察、译介国外学术成果、思想文化的评论,再来点现当代诗歌、文章及相关批评。”分门别类的还挺多,李象旭从业十年有余,比他那个只醉心于扩大商业版图的老爸强。不是绣花枕头,搞出版还搞了点墨水和想法进肚子。如今中秦集团什么都在涉足,娱乐影视地产捎带商业会所。出版这块,主要交给李象旭。不过这小子不满足,还准备拿下娱乐影视。说什么要搞一搞明星小花,否则枉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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