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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节(1 / 1)

他爬起来,抽出一些被子给她盖上。听她用缓慢的语速告诉他,“不是,是祖马龙的身体乳。”她的两只手绕在他的脖子上,小姑娘反问他一个问题。她问他是不是小说里那个文人风骨,性情温如玉的书生。他看着她好一会儿,摇头也说不是。“我是精明又恶毒的狼,羊羔还小,总归要养肥了吃才不算亏。”她缩在被窝里,只露出一颗小脑袋,眨眨眼睛,又乖又可爱。“哪里还小?”程景行在她脑袋上薅一把,把她的头发弄得乱七八糟。她分明知道自己不是那个意思,非要这样曲解,倒是不明白她和谁学坏了。她笑起来,朝他伸出手要他抱抱。一双手臂在灯光下,白得晃眼,让那串珠子更醒目了。程景行捉住她一只手,细细打量一圈,“哪来的?”暗红色的一串珠子,不是小姑娘喜欢的色系。材质很一般,打磨得也很粗糙,珠子里头有杂质,像是用一块不甚稀罕的玉的边角料制作成的。她对花钱不太在意,平常身上随便戴一个小物件都是哪一年的限定。想来她是不会去买这样一串珠子给自己,只会是他人赠送的。闻言,她把手伸到他面前转了转。她的腕子细,比那串珠子小了一整圈,松松垮垮地戴着,手腕轻轻一转动,传来玉石相互碰撞发出的清脆声响。“奶奶从寺里带回来的,好像说是开过光,能保平安。我戴着好看吗?”他和她躺在一块,隔着被子抱她,嗓音含着两人独处的特殊时刻才会有的低哑,“好看。”他要是说不好看,这个小姑娘怕是要把它摘下来,再怎么都不肯戴着了。他不信神佛,但要是小姑娘戴着能保佑她,那也是好的。她面对他侧躺着,手指在那串珠子上拨弄了两下,“那我去给你求一串,你也戴着好吗?我也想佛祖能保佑你。”到底还是个小姑娘,全部心思都放在程景行身上,不论做什么总要想到他。程景行轻笑,他这个面相的人笑起来该是带着一些不正经。他总是在闲时挑着笑,说着半真半假的话来逗她。可他这回说得太真诚,就连白恬几乎都要相信了他的说辞。“求神拜佛,不如好好跟我在一起。神佛上帝,都不能事事如你意,我如你意。”和程景行在一起的那一年,白恬只有十七岁。她的面容是年轻的,她的心理也还不苍老。她对这人世还抱着很多的幻想。她是真的以为她可以陪在程景行身边很久。就算不能和他走完一生,但好歹可以陪他走一程。都说死心塌地地爱一个人是不明智的,但程景行治好了她的病,却又让她病入膏肓。可她从来没有想过,这一程是这样的短,又是这样的多磨难。她还没来得及想明白,自己对程景行的感情有多重,他已经离开。从前只知道爱他明月好,憔悴也相关。却不知西风多少恨,吹不散眉弯。他亲手为白恬筑起的一个春有百花冬有雪的世界。末日在他离开的那一天到来,这个世界在她眼前轰然崩塌。她活着,心似已灰之木,身如不系之舟。她终于让自己成了这般模样,她这才意识到,无望地活着远比想象中更加艰难。程景行离开之后的几年里,她过得太难,身边却很少再有人劝她看开一点。只盼着她能寻到一点点执念,将她锁在这人世间。但请一定要相信,这世上有些事是可以圆满的。第18章 12月31日圣诞节的早晨,整个世界都是白茫茫的。细雪洗过的太阳散发出的温暖阳光, 打进屋子里, 给床上的人儿披上一层柔光。楼下传来大门开了又关的声音, 睡梦中的小姑娘翻了个身,把脑袋埋进枕头里, 像个小猫咪一样左蹭右蹭。迷糊间蹬了被子起身, 一边揉眼睛一边穿着拖鞋踢踢踏踏地向外走。到洗手间门前, 看着里面站在洗手池前的人,正俯身鞠了一捧水拍在脸上, 拿着毛巾擦干脸上和发梢上的水珠。有些发愣, 直到那人注意到她的存在,转过身来看她。她眨眨眼睛下意识地作出反应, “早上好。”头发有些乱, 睡裙也皱皱的。程景行把手中的毛巾往架子上一放, 侧身看着她:“过来。”白恬的大脑还停留在当机的状态, 程景行一招手, 她傻乎乎地就走过去。还没在他面前站定,视野一晃, 就被人抱起来放在洗手台上。程景行一只手扶着她的腰, 另一只手撑在洗手台上方的镜子上,将她困在自己的怀中。刚睡醒的白恬格外没有防备, 反应也慢。坐在那一动不动, 傻乎乎的, 待到程景行与她凑得极近时, 才反应过来。他的唇稍触碰到她的肌肤,从耳后慢慢滑下,到锁骨。他倏然轻笑了声,笑声像是从喉间溢出来一般。他大概也才醒来没多久,声音里带着些微的沙哑,很是性感。温热的气息打在她的脖颈上,使得白恬都无心去听他说的话。“早上好。”他又微微直起身,他的唇就挨在她的唇畔。再偏过去一些,两个人的嘴唇就要相贴。还未有下一步的动作,面前的人儿却忽然挣扎着伸出双手捂着他的嘴。他也不恼,似乎今天的他格外的有耐心。腾出一只手来捉住她的小手,在她掌心温柔地落下一吻,问她:“怎么了?”“不行。”她说得正经,偏偏脸上早已染了红晕,没有一点说服力。他抬起头直视她的眼睛,“不行什么?”单手轻松地将她的双手反扣在她身后,另一只手按在她的后脑勺上。蜻蜓点水一般在她的唇上轻啄一下,“这样?”他用手托起她的下巴,俯身又啄了啄她。他唇下的唇是甜甜的,他掌下的腰是软软的。红晕从小姑娘的脸颊一直漫延到耳后,娇羞的模样。要出事。他把白恬从洗手台上抱下来,看着她傻愣愣地站着,“还不跑?”她这才跌跌撞撞地往楼下跑。程景行站在门内看着她逃跑的身影,无奈又好笑:“真是傻白甜。”奶奶出门去找牌友打牌,这是她的一项日常活动。家里只剩下白恬和程景行,此刻两人正面对面坐在餐桌前喝粥。白恬抱着碗却不喝,脑袋都快要低到碗里去了。和她隔了一张桌子的程景行倒是自在,他没皮没脸惯了,哪有什么害羞,乐呵都来不及。他屈起食指轻叩桌面,提醒白恬回神。“等着我喂你?”他的语气不是平常的不正经,有点严肃正经的意味。白恬乖乖拿起勺子喝粥。中间程景行接了个电话,屋子里很安静可以听见电话里的声音。对方似乎很着急,背景音也很杂,乱哄哄的像是在人群里。白恬明显地察觉到本来心情尚好的程景行,瞬时有些沉默。白恬偷瞄了他一眼,本来还半吊着嘴角流里流气的,此时却没什么表情。程景行听着电话,仍是在一口一口悠哉地喝着粥,教养良好,不发出一丁点声儿。一度让对方认为根本没人在听电话的时候,这才轻描淡写地应一句:“在听。”直到电话的最后,他放下勺子,语气里这才明显有了起伏:“没理都要争三分,得理为什么要饶人?你他妈以为顾秦凭什么能放过你?”说到这他嗤笑一声,“看着认识的份上我就不帮着砍你两刀了,滚吧。”白恬突然想起上一次早读课,他们一群人到隔壁班打架的事儿,听说他打架是真的凶。这才觉得程景行之前对自己真的是诸多容忍,话都不忍心往重了说。他把手机随手往桌上一放,还有人不停地拨着电话。他皱了皱眉,心情不大好。他一抬眼见白恬在盯着他发愣,顿时表情就柔和下来:“怎么了?”她摇头没说什么,他想了想问她:“想不想去约会?”不等她回答,又自顾自地回答:“算了,不能问你。换衣服出门,没得商量。”白恬:“……”天气重新放晴,昨夜的积雪有融化的迹象,路上有些滑。程景行本来走在后边,大长腿一迈,没两步就要超过白恬。本来说是要去玩,吃早餐的时候程景行打开手机一看。得,还玩什么呀,周三,还是老老实实地带着小姑娘上学去吧。程景行替白恬拎着书包,把白恬棉袄的帽子往她脑袋上一盖,牵着白恬向外走。白恬个子小,穿了一件粉粉的棉袄搭着小短裙,被牵着走在程景行身边,怎么看怎么像是程景行牵了个女儿。到岔路口的时候,白恬拽着他的袖子停下,“不是说去约会吗?”程景行对小姑娘的脑回路不能理解,“你不是说该去上课吗?”她依旧把脸埋在围巾里只露一双眼睛在外边,衬得愈发清明,可见她眼底如雨洗过的明净远山。“我口是心非。”程景行总算明白她在想什么,仗着身高优势用手臂勾着她的脖子,语气尽是纵容:“你就可劲儿地欺负我吧。”逢着过节,街上也比平时更热闹几分。到处挂着的彩旗和树上装饰的小星星,越发有节日的气氛。那个时候很多奶茶店还没有现在那么红,当时在路边的店里买一杯奶茶,排队用不了十分钟。程景行去给白恬排队买奶茶,回来的时候大老远就看见站在树下的白恬,每隔一小会总要掂起脚来,摸摸叶子上的一些未消融的雪。很快又把手收回来放在嘴边哈气搓手,让手回暖一些。程景行在一旁看得好笑,正准备走近,有几个小孩子打闹着跑过白恬靠近的那棵树,不小心撞上去,雪花簌簌落下。雪花落在她的衣帽上,也从她身边落下,融进雪地里。她伸手去接,雪花落在她手中融化。她弯了眉眼,独自笑开了。艳阳白雪也黯然。程景行要怎么形容他当时的心情呢,大概是觉得自己富可敌国也不为过。程景行把热奶茶递到她手中,隔着帽子揉了揉她的小脑袋,“还没长大啊?”白恬没还嘴说什么,两只手抱着那杯奶茶,低着头一口一口地嘬着,别提有多乖。不知是不是因为他刚刚拿过奶茶的纸杯,此时掌心温暖干燥,捧着她的脸。掌心与她脸上的皮肤相贴,不争气的,她的脸再一次不可抑制地泛红。两人都没有计划好今天的约会日程,沿着街道漫无目的地走。不远处的购物广场,清晰可见广场中间那棵巨大的装饰精美的圣诞树,虽然这样的圣诞树年年有,依旧有不少人在底下拍照。越靠近,眼前的景象越发清晰。等着红灯上的倒计时数字慢慢减少。从很多细节就可以看出自从确定关系之后,程景行是真的把白恬当作自理能力为零的人来对待。比如早上他盛好粥,等它稍凉一些到刚好的温度之后才递给白恬。比如他会时不时替白恬理一理被风吹散的头发,拢一拢领口和围巾。程景行帮她把围巾解下来,又重新系好,问小姑娘今年几岁了,怎么连围巾也系不好。白恬低头看他系得整整齐齐的围巾,笑得甜甜的:“因为有你啊。”红色禁止通行的标志即将变为走动的绿色小人,有辆黑色的越野停在了斑马线上。副驾驶的车窗落下,里面的人白恬以前见过,几次都是他和走在程景行一起。即使挡在路中间,车主也丝毫不觉得不好意思,他趴在车窗上探出脑袋调侃:“哟景行小哥哥吗这不是?约会呢?”程景行本来低着头在和白恬说话,看到来人,牵着白恬的手就想绕开。还没走两步呢对方就开始“景行小哥哥”地瞎嚷嚷。“你脑子能不能好了?瞎喊什么?”顾秦笑得没心没肺的,“你那些小迷妹不天天这么叫你呢吗?景行小哥哥听起来多帅啊?小姑娘你说是吧?”白恬眨了眨眼睛看程景行,跟着喊了声:“景行小哥哥?”程景行也是被这两个人弄得没办法,看着白恬傻了吧唧的模样,又不能当着她的面骂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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