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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节(1 / 1)

谁知道正元帝却不是为了这个发怒,精简采女本就是他的主意,胡成玉的奏疏也很详尽,他恼的是袁礼贤,大殿之上竟论起了后宫事。这许多国家大事未定,却去议论一条裙子,竟然还有人附议,把一条裙子看作了祸国灭家的根由。正元帝把满腹不快说给卫敬容听:“我看袁礼贤读书读得傻了,些须小事也扯上家国,难道天下豪富之家便不吃油不穿绸了?”卫敬容听他说上两句,才知道是昨天那条裙子惹下的是非,她顿一顿便道:“依我看,袁相说的很是。”卫善捧了托盘给正元帝奉茶,托盘里五六只点心碟子,雪花酥甘露饼是卫敬容爱吃的,肉裹小饺千层油饼是正元帝爱吃的。他看见卫善便想起王忠说内库也给了卫善一条裙子,被这一茬,满腹火气没发作出来,见卫善还是一身旧衣,问道:“赏了你的那条翠羽裙呢?怎么不穿?”“我听说,一件翠羽裙要伤百十只鸟儿的性命。”卫善不说翠羽奢华,也不说铺金缀珠所费甚巨,只说伤了鸟儿性命。正元帝地动之时降生在佛塔寺,出生便是佛家的记名弟子,赵太后这才捐钱修庙,一年之中正元帝还要跟着吃几日斋,卫善话音才落,便见他脸色回转,跟着又道:“我穿了一件,宝盈宝丽也要做上一件,旁人见着也要再做一件,伤的就不是百十只鸟儿的性命了。”正元帝听了微怔,他方才正气得头顶冒火,想到袁礼贤的进谏便要发怒,甚么“性好奢华便是造恶业之端,小民逐利,世人爱美,宫人一条罗裙便可移风易俗,陛下须得慎之又慎。”这还是袁礼贤说得客气的时候,不客气的时候更让他下不来台,正元帝未立国时便尊袁礼贤为先生,可那是微时,如今身份不可同日而语,袁礼贤却还没改掉直脾气的性子,自然让他心生不悦。听得卫善这么说,正元帝自觉寻着个台阶,他沉默得会儿,拍一拍卫善:“老辅国公替你取了这个名字,倒真是没有取错。”当日便赐了绢帛到袁家去,赏赐袁礼犯颜直谏,上谕说得冠冕堂皇,从此后宫禁梳高发髻禁着翠羽。卫善被正元帝特意嘉奖,而杨妃那条价值万贯的铺金贴翠裙子被她一剪子剪到了底,落珠滚了一地,忠义侯夫人一大早就递了牌子要进宫。作者有话要说:免费章节也看盗文让人不懂就算不追v章,能给我增加点击评论那也是积分嘛小伙伴解惑说这是体谅作者了专一看盗文不来招惹我虽然很悲伤但我依旧笑了咕噜可能是一只很讲究的猫。它对人的食物有极大的好奇心,简而言之就是馋,但它馋得特别有分寸,吃上两口绝不再吃。看人吃米饭也馋,一粒算一口,吃过两粒就不肯再吃,饺子皮也馋,咬一角给它,它吃两口,到第三口再给也不吃,于是它有了一个新绰号“咕二口”。谢谢地雷票小天使萌么么哒~☆、秦昭忠义侯夫人一进宫,卫善便知杨妃又要来请罪了,平日里卫敬容对她诸多宽容,她还未来,就已经让宫人把她劝回去。本也就是些可有可无的事,杨妃一请罪,正元帝还要觉得皇后过于苛责,可这一回,卫敬容却真个让她素服来了丹凤宫。她不着华服的时候,看上去还要更美上几分的,杨云翘生得便是轻盈娇俏的模样,奢华宫装一穿,反而不如她一身柳芽绿的宫裙更显娇柔。她把一把细软青丝挽在脑后,褪去金银饰物,面上只扑了一层薄薄的茉莉宫粉,眉也淡唇也淡,两只眼儿含着泪,到了丹凤宫中,见着卫敬容便落泪如珠。削肩细腰身子轻颤,好似雨中蛱蝶,叫人看一眼便生出不忍之心来:“卫姐姐,我实不想给陛下添这样的麻烦。”可卫敬容却没有再似前几回那样宽慰她,她正眉肃目,听完了杨云翘的陈情,赐了她十二卷《训诫》:“凡女子之德性,非关一人,而在一家,何况国乎,你把这些都读一回,往后不可奢靡不可无状,不可生骄横之心。”杨云翘委委屈屈看了卫敬容一眼,她本不待跪的,没成想瑞香会拿了拜褥过来,不跪也得跪了,话没说上两句,先被教训一番,哪里受过这样的委屈。她委屈着一眼看过来,被忠义侯夫人扫了一眼,冲她皱眉,杨云翘便把身子弯得极低,边上又有忠义侯夫人在,卫敬容说了一句便让她起来,复又放缓了脸色:“往后不可再犯了。”事儿是卫善挑起来的,只没想到会这么顺利,她从来也没有玩过这种心眼,卫家人的心眼怕是都长到她爹身上去了,但那是行军打仗争天下,这样的小道,卫家从上到下,怕是都没钻营过。卫善把袁礼贤胡成玉潘谨文这些年的奏疏看了个遍,文臣嘴里就没有小事,原来她想不到看不到的,通通都能拿出来做文章,做的还是大文章。比读什么文皇后《训诫》不知有用多少,一箱十几卷,也比不上薄薄几页千字的奏疏,文皇后的贤名传颂百年,可世人只知其贤,她遇上的要是前朝末帝,还能贤惠得起来?左不过也就是陈皇后的下场罢了。一条翠羽裙子,就能让杨云翘跪着认错,上辈子有那么许多可以做的事,都轻巧巧的放过了,为着“正”为着“谨”。卫善看见杨云翘给姑姑下跪,心里却没多少快意,以她微薄之力,也只能这样零敲碎打,根本动不了杨家的根基。除了埋骨之恩,杨云越能得封忠义侯,自然还有一件大功,他打着杨家旗号跟正元帝称兄道弟,但从来都是跟班,手上也没有领过多少兵马,业州大败退兵之时,正元帝腿上中箭,便是他把正元帝又拉回马上,自此之后,正元帝才拨了人马给他,若拿不出谋害太子的实据来,杨家也是很难动的。卫善急于出宫,她手上有钱,可她手上没人,叔叔还没回来,只有哥哥一个却也已经能挑起半个卫家,但要怎么说,才能他让相信呢?晋王宫宴吃得大醉,卫平也是一样,两人就歇在一处,跟着又是回军营赐酒,与军士同乐,着实醉了两天,卫善带着蜜茶去看他,宫室里只有卫平一个,趿着鞋子打哈欠,哪里还有在丹凤宫中行礼时的俊郎清爽。“赶紧开窗透风,打水让世子爷洗漱。”卫善抬起袖子掩住鼻尖,一屋子的酒臭味,两个人也不知道抱着坛子吃了多少,叉了腰就要骂他:“在姑姑那儿倒知道吃软食的,怎么空腹喝酒?”卫平被小妹子教训一通,倒也没恼,卫家只她这么个女孩儿,小喜鹊似的叽叽喳喳,听在耳里还很受用,哼哼哈哈应了两声,拿冷水擦过脸,先喝蜜水再吃热粥,肚里有了软食,身上这才舒服些。“等太子回朝还有得喝呢。”打下云州,又收下蜀地,大业的版图多出一大块来,料想着跟妹妹说了她也不懂,干脆不说。卫善左右一看,晋王秦昭竟然不在,奇道:“二哥不跟你一个屋子?”她打小就按着两边的排行叫人,卫平早听熟了,立时明白她问的是秦昭。卫平接连又打了两个哈欠,绕到帘子后头换下皱巴巴的衣衫,扔出来叫宫人收拾,答她一声:“他怕是去瞧王公公了罢。”晋王还未去丹凤宫,先去见王公公,可谁也没觉得不对。秦昭确是正元帝的养子,是正元帝在青州初立国时收下来的难童。可他原来是王忠的养子,王忠则是大夏肃王府里的小掌事太监。王忠在肃王府里当个小掌事太监,很是榨了些王府的油水,攒下些小钱,置宅置地还买了一个从良的妓子来作太太,既有了太太,就该有儿子,挑挑捡捡买了几个孩子,从小养着往后好给他续下香火,养老送终。有体面的太监都是这么个作派,谁知道天下起兵肃州大乱,肃州城破,肃王府被团团围住,肃王肃王妃和肃王那二十几个儿子一个都没能活。王忠就是回家看儿子才逃过一劫,城中四处搜查,他一个阉人若不是抱着个孩子根本出不了城,伸手一捞,从几个孩子里捞住了秦昭。身上原来有些金银,也都被抢的抢偷的偷,跟着逃难的人到了青州,活不下去的时候遇到了正元帝。王忠本就是个阉人,自己投上门去,说原是太监,想侍候新帝,正元帝当时还未立国,可心里已经有了这个想头,便把王忠留了下来,把秦昭也带了进来,只说是难童,没敢说是自己的养子。秦昭从穷人家的孩子被卖给阉人当养子,穿了几年绸衣又成了小叫花子,头上烂得一块一块,脚底都已经走穿了,一直跟着王忠乞食为生。到卫敬容身边的时候已经七八岁大,一个字也不识得,身上不知多少年没有洗过,头发已经发硬,是卫敬容让人把他的头发全剃光了才治好了头上那一块块的烂疮。卫善已经不太记得他了,她记事的时候,太子和晋王已经在习武,素日也不跟她在一处玩耍,等再大些就跟着上了战场,卫敬容倒是说过她爬到晋王肩上摸他头发里的疙瘩的事儿,可她全不记得了。等太子身死,晋王便早早去了封地,面上是说他能征善战要他驻守晋地,实则是他总归是养子,太子一死,他的势力最大,正元帝虽认下他当义子,又怎么肯把皇位给他。卫善对这个哥哥还真不熟悉,可从小一处住过,心里总归亲近些,他离开京城往封地去的时候,卫善还去送别。从此就只有年年岁贡的时候能得着他送来的东西,也还记得她喜食樱桃,收罗的新樱桃从运河上送过来。等再听见他的名头,是在碧微宫中,碧微告诉她说,秦昭要打过来了,杨家祸国,而碧微就是奸妃,一个都跑不脱,她说的冷情,却捏着卫善的手,告诉她:“你总是姓卫的,他必要优待你。”就像当初正元帝优待姜家后人一样,秦昭都已经打进了皇城,当然要当皇帝,他当皇帝也要竖几面大旗,杨家总归是要杀个干净的,碧微担着奸妃的骂名,恐怕也不能留。碧微面上带笑,一面还让太监领着先挑出来的面色姣美的宫娥往甘露殿去,说她们新排了一只舞,一个个纤腰翘足腰间缠珠,额间点着花翠,头上梳着望仙髻,秦昱已经久病,哪里还经得起这样的玩乐。碧微就是这样一点点磨死了秦昱了,一刀一刀片掉他的肉,他还觉得全天下最知他心意的便是碧微,封她当贵妃,把表妹皇后忘到脑后去。卫善略想起些旧事,心中便不免伤怀,卫平换了衣服出来就看见小妹立在窗边,长眉微蹙,目光如水。卫善穿了一身儿湖蓝色绣藤罗花的春衫,她是极少穿这样的颜色的,姑姑自己简朴,对她从来都大方,朱红银红品红海棠红把她打扮得还像个小姑娘,倏地瞧见她穿这样清淡的颜色,这付模样立在窗边,好像突然之间长了几岁,添了许多心事似的。卫平自己梳了头,换了一双新靴子,试试脚寸大小正好,知道是妹妹亲手做的,便更吃惊了,立时疑心她在宫里过得不好,拉她坐到身边,兜里掏出一袋金珠子来,吩咐侍候他的小太监:“你到宫外头办些干净的吃食来,看看有什么小玩意儿也给公主买些来。”又要茶又要汤,把人都打发了才问她:“七七,你有什么不痛快的,全告诉我,哥哥替你出气。”卫善是七月七日生的,祖父替她取名作“善”,盼她多慈爱仁义之心,娘给她的小名儿就叫七七,小时候爱哭,还说是因为起了这个名字的缘故,等到爹娘都没了,这个小名也就没人叫了,只有卫平,还叫拿这个名字唤她。卫善手紧一指,此时万事都无征兆,她要如何开口,不能一点都不露,心中略沉,拉住哥哥的手:“大哥叔叔在外征战,二哥又在外边当差,许多事并非眼里看着那样花团锦簇。”卫平有一双和卫善一模一样的长眉,听见她这么说,眉间微拧,才要细问,卫善已经抬头看向屋门边,晋王秦昭正立在门边:“善儿来了。”上下打量她一眼,冲她微微一笑:“都长得这么高了。”作者有话要说:谢谢营养液小天使竟然快破四千了!是因为月底了么?抱住全部么么哒!呐,我把晋王放出来了,要给我留言哦(这是我单方面说好的,如果不给我就生气#咕噜#)卫善上辈子确实是误会了许多事的,这辈子重来,除了扭转也要认清。划重点,善儿是我写过最美的女主,继续划重点,本文男主也是我写过最帅的男主,划重点完毕。☆、允诺秦昭一身佛头青云龙纹的常服,腰上一块描金龙佩,原是正元帝随身佩着的,这番赏赐给他的,他立时就挂在了腰上,站在门边眉眼带笑,语调柔和,素筝几个俱都低下头去,不敢看他。卫善记得秦昭是很好看的,他的好看里带点文气,跟秦家人都不相同。太子生得极像正元帝,个子高得像座山,两只巴掌蒲扇那么大,一看就威武庄严的模样,齐王秦昱生得像杨云翘,面似敷粉唇若含丹,过于风流,显得女气。晋王却又不同,眉眼之间自带一股清气,一笑好似微风拂柳,他虽不好文,可站在那儿就比秦昱更像个文人,要是不佩剑,拿扇子也是极合适的。卫善站起来迎他,也叫他二哥,和自己家里的哥哥一般称呼,笑盈盈问他:“二哥哪里去了?”秦昭笑一笑:“我去看看王大监。”他跟王忠到底当过几年父子,虽已封了王,他自己也从来不避讳出身,还是时常去看他,也不怕人在背后说他是太监的养子。英雄不问出身,魏宽如今是成国公,原来也不过是山匪,秦昭这磊落的性子很得卫敬容的喜欢,若是他一攀上高枝就忘了本,也不肯收他当养子了。卫善一见着他,旧事就像潮水一般涌上心头,看他的目光也不再相同,如果她和碧微两个没死,许还能找一个地方过安稳日子,可如果不死,也就回不来了。秦昭看她发呆,伸手在她眼前晃一晃:“我往母亲那儿去,你们去不去?”卫平才得了右将军的头衔,今儿要去兵部点卯,急匆匆穿了衣裳就要出去,便由卫善陪着秦昭去丹凤宫。卫善一时倒不知道要同他说些什么,偷眼看看他,他回头就笑:“怎的?不认识二哥了?”“我哥黑了一圈,你怎么不黑?”卫善一噎,没话找话,她这些日子可没闲着,把能从弘文馆里拿来的地域志都翻过一回,云州日长夜短,最适宜树木深长,云州人也多穿短打,甘露殿里拿来做房梁的大柱便是从云州运回来的。秦昭背手走着,听见便笑,才还说看她长大了些,一开口又是孩子话,抬手摸了摸面颊,云州确是日长,可也多雨,行军打仗极为不易,带出去的兵丁也多有生了痢疾的,吃食不惯饮水不惯,天天殚精竭力,哪里还能想到晒不晒黑。“善儿这话很是,下回定把自己弄得憔悴些,才好叫人知道我是尽心尽力了的。”一面说一面还在摸脸皮。卫善不意他竟会玩笑,“扑哧”一声笑了起来:“只要差事当的好,那就是尽了心的,我听说姑父赐了一座王府给你,你甚时候搬去,我预备贺礼给你暖房。”两人一路走在宫道,卫善已经开了这个口,跟着便问他云州到底是什么模样,把她从地域志里看到拿出来问,秦昭有的点头,有的摇头兼说些趣事给她听,还道:“子厚在当地买了十只越鸟,一路回来只余下两只,死了的都拔下尾羽,原来还想送给你做裙子的。”子厚就是卫平的字,他刚刚分明听见卫善兄妹两个说话,却只当没有听见,怎么此时又说翠羽裙来。卫善略略一想明白过来,怕是从王忠那里听来的,前朝后宫有事总瞒不过王忠,上一世正元帝死后,王忠自请去看陵园,说要替正元帝尽最后一点忠心。正元帝活着的最后几年被病痛折磨的性情大变,连袁礼贤造反这样的鬼话都信了,却对秦昭没起多大的疑心,此时想来,才明白是王忠的功劳。卫善在心里又记上一笔,王忠的用处比赵太后更甚,曲意奉承赵太后还半个好字都不得,不如在王忠身上下功夫。她回想着自己原先撒娇时的模样,对着秦昭扁扁嘴儿,聪明人面前作不了假,干脆就认下来:“捐金身的不如开粥棚的,裙衫虽美,伤生太过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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