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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节(1 / 1)

她素来知道自己这个闺女的性子的,于是她就带了几分小心的问道:“那你想要多少钱?”孙杏花就翻了翻自己的右手,干脆利落的说道:“十两银子。”“十两银子?”钱老太太大叫,“这么多?”说完她又摇头:“这个价钱不行,只怕你大哥大嫂不同意。。”“十两银子他们两个还要嫌多?难不成你要我一文钱不要,白白的将二丫送给他们家做儿媳妇不成?”孙杏花的语气就很有些不耐烦起来,“二丫的相貌刚刚你也细细的看过了,这秀峰村里的人哪一个人不说她生的眉眼齐整?等往后她大了,不定的就会出落成个什么样的美人呢。我要是这会儿拉她到城镇里的大户人家,或是妓、院里卖了,就冲她这个好相貌,愁卖不到十两银子?而且她都这样的大了,明年你领她回去她就能给你家干活,不要抵一个长工?等往后她大了,酒席都不用办,你就能直接让她和你大孙子圆房,省了多少娶媳妇要用的聘礼钱,酒席钱?”钱老太太不说话。她还是觉得十两银子太多了。孙杏花一见,就冷笑:“虽然你是我亲娘,那也是我大侄子,但说白了,我难的这几年也没见你们谁帮扶过我一把。现在我把我自己十月怀胎生下来,还养的这么大的女儿卖给你们家做童养媳,十两银子你们还要嫌贵?爱要不要,不要拉倒。我再养她几年,等她相貌出落的更好了,拉她到城镇里面去卖,卖个二三十两银子都不是什么难事。”钱老太太被她这样一说,神色间就有些犹豫起来。最后她想了想,还是说道:“这十两银子也不是个小数目,我还是要回去跟你大哥大嫂商量一下。等商量好了,过几日我再来回你的话。”“随你们。”孙杏花不耐的回答了一句,然后又拿了桌上的茶碗喝茶。中饭钱老太太是在这里吃的,不过孙杏花也并没有让薛嘉月特意的多做什么好菜,和平常一样。薛嘉月烧饭的时候,钱老太太在一直在旁边看着,还不时的跟她说几句话。薛嘉月因为知道内情,所以总觉得这钱老太太就是在看她干活麻不麻利,掂量她到底值不值十两银子。薛嘉月不想说话。她虽然以前就知道自己的处境很糟,但是今儿她才知道原来已经这样的遭了。若按照孙杏花给她设想的出路,那给人做童养媳都是好的,不然就是丫鬟,甚至娼、妓。薛嘉月都怀疑孙杏花其实是不是把她当成她那个婆婆来恨了。不然会这样狠的对她?因为心里压了这样大的一件事,所以薛嘉月一整个上午就一直面无表情的干活,没有说一句话。孙杏花自然也不会关心她,只跟钱老太太说话。薛永福则还是在村头那户人家玩牌九,中午叫他回来吃饭他都没有回来吃。不过薛元敬还是一眼就发现了薛嘉月的异状。于是等吃完了中饭,孙杏花和钱老太太坐在一起说话的时候,薛元敬就用眼神示意薛嘉月跟他走。等到了他的屋里,他就问薛嘉月:“我看你今天很不高兴的样子,你怎么了?”薛嘉月想了想,最后摇了摇头:“我没事,就是觉得有点累了而已。”童养媳的这事,她觉得还是暂时不要和薛元敬说的好。一来他以后虽然会是阁老,但现在他毕竟只是个十四岁的少年,处境比她好不到哪里去。告诉他这事,除了徒增他的烦恼之外有什么用?二来,年后他就要去参加县试了,现在正是他发奋看书的要紧时候,告诉了他这件事,他肯定会分心的。而且,她总是要靠自己的,不能什么事都依赖别人。薛元敬心中有些不信,就又问了一遍:“你真的没事?”薛嘉月也只得勉强的笑了笑,然后说道:“哥哥,我真的没事。我就是累了,想休息一下而已。”薛元敬看着她,脸上的神情显然还是不大信的。不过最后他也没有再问她什么,只说道:“那你在我屋里休息一会儿。”孙杏花和钱老太太现在就坐在堂屋里面说话,薛嘉月就算回她自己的屋里也休息不好。薛嘉月点了点头,就想坐到小竹椅上趴在桌面上小憩一会儿,但被薛元敬坚持,一定要他去他的床上睡。最后薛嘉月拗不过他,只好和衣睡在他床上。不过知道他是个有洁癖的人,所以特地的将被子铺好,然后只睡在被面上。被子上有薛元敬的气息。白雪中矗立的青松一样,清新凛冽,但又会让人觉得心中安稳。薛嘉月模模糊糊的就睡着了。而薛元敬听到她清浅的呼吸,就拿了一件自己平时穿的外套,轻轻的盖在她身上。又端详了一会儿她的睡颜之后,这才走到旁边的小竹椅上坐了,拿了《左传》翻开看起来。半下午的斜阳入屋,落在屋里他们两个人的身上,静谧美好若梦。但这静谧美好的场面也很快的就被人给打破了。薛元敬是个喜欢清静的人,不喜被人打扰,所以他在自己屋里的时候是习惯要关门的。但他的这屋子因为是柴房的缘故,所以里面就没有门栓,只能虚虚的掩着。而这会儿,虚掩着的屋门忽然就被人从外面给大力的推开了。薛元敬皱着眉抬头一看,就见孙杏花证正双手叉腰的站在门口。第45章 情况紧迫薛嘉月原本就睡的不是很安稳, 这会儿孙杏花推门的动作又太大, 门撞到后面的墙壁上立时就反弹了回来, 发出嘭的很大一声响。于是薛嘉月立时就被惊醒,猛然的就起身坐了起来。一眼看到孙杏花正站在门口。虽然她这会儿逆着光, 薛嘉月又才刚醒, 睡眼朦胧,所以她看不分明孙杏花脸上这会儿是什么表情,但是仅仅只要想一想她也能知道。肯定是一张脸沉的跟锅底一样的黑, 好像全世界的人都对不起她,欠了她很多钱一样。而且她肯定是要骂人的。而果然下一刻, 薛嘉月就听到她在扯着嗓门骂道:“外面的日头都不强了,院子里的衣服你这时候不收要等到什么时候收?晚上收?”又骂她:“我到处找你一圈找不见你, 你倒好, 跑到这里来睡觉。这里也是你能睡觉的地方?你都八岁的姑娘了,也不知道避个嫌?要是被人看到了,还要说我家风不严,养出你这样一个不知廉耻的东西来。老娘我可不担这个名声。”薛嘉月担心又会发生上次薛元敬为她说话抱不平,然后孙杏花趁机逼迫他下跪服软的事, 于是她赶忙下床穿好鞋, 然后往门外就走。一边走, 她一边还说道:“我这就来收衣服。”好在孙杏花最近打牌的瘾很大,又惦记着薛永福到底是赢钱了还是输钱了,所以也没有多纠缠,骂了几句薛嘉月之后就转身出门走了。薛嘉月就忙着收院子里晒的衣服。等她收完所有衣服, 回过头一看,就见薛元敬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他屋子的门口,正看着前面孙杏花远去的背影。他这会儿脸上的表情看着暗晦不明,只怕就算是盛夏的日光都融化不了。而且他的目光看上去也全都是森寒狠色,好像下一刻他就会掏刀子追上去,从背后给孙杏花狠狠的来一刀子一样......薛嘉月虽然以前没少见他冷淡冷漠的样子,也没少见他目光冰冷的样子,但是如现在这样的狠厉目光,她确实还是第一次见。不过她倒不怎么害怕。因为她知道薛元敬现在对她是很好的,绝对不会伤害她。而且他现在之所以会这样,也是因为刚刚孙杏花那样骂她的缘故。于是她就抱着怀里刚收的衣服转身往他那里走过去。薛元敬前几个月还只比薛嘉月高一个头,但是最近他的身高蹿的很快,现在薛嘉月只堪堪到他的胸口了。于是薛嘉月只得抬起头看他,然后很认真的劝说着:“哥哥,往后她骂我的时候你不要说话。由着她骂我,没有关系,反正一会儿就会好。”薛元敬明白她这其实是在维护他,担心又会发生上次孙杏花迫他下跪之类的事。心中柔软的同时,他抬手轻轻的摸了摸她的头顶:“你放心,我有分寸。”薛嘉月这才放心的点了点头,抱着衣服转身进屋。而薛元敬看着她单薄削瘦的身影,眉头不由的又皱了起来。虽然她不肯说,但他知道今天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事。只怕还是件了不得的事。不然她今天也不会一整天都心事重重的样子。要知道她以前是个很开朗很活泼的小姑娘。这里是不能再待下去了。而且,明年开春他就要去参加县试,若去对薛永福和孙杏花说这事,他们两个人必然不会同意。但若是他带着薛嘉月私自逃走了,出去没有户籍也不行。想着以后的事,薛元敬的眉头一时不由的就拧的更深了。*小雪一过,风就日渐的刮的大了起来。而且连着几天太阳都没有露头,阴沉沉的,给人的感觉就越发的冷了下来。不过今儿孙杏花倒是难得的起了个大早,说是要回娘家一趟。而且她出门的时候脸上的神情是很高兴的,也难得的没有骂薛嘉月。薛嘉月想着前几天钱老太太过来说的那件事,再看孙杏花今儿要回娘家的事,她心中就有了一个很不好的预感。而且等孙杏花一走,薛永福就叫薛嘉月去鸡笼里抓一只鸡杀了,中午烧给他吃。但薛嘉月喂鸡还行,抓鸡她不敢,杀鸡更不敢。薛永福也没有骂她,只是笑着调侃了她两句,然后自己去鸡笼里抓了一只鸡杀了。又在热水里滚过褪了毛,洗干净了,这才交给薛嘉月叫她去烧。然后他又给了薛元敬三十文钱,叫他去村口杂货铺子里打一大壶酒来。如果说薛永福这是趁着孙杏花回娘家偷偷的打酒喝还能解释的过去,但是他抓鸡杀了吃这件事就没有办法不让人心中起疑了。要知道农家的母鸡都是留着生蛋的,就是过年也都不一定舍得杀了吃一只。但今儿非年非节的,薛永福怎么就要杀一只鸡吃?他就不怕孙杏花晚上回来的时候清点鸡笼时发现少了一只鸡,得知是他吃了之后大闹?除非是孙杏花一早就同意他这样做。但孙杏花那样抠的一个人,怎么忽然会同意薛永福这样做?除非她今儿有特别高兴的事。薛嘉月心中起疑,聪明如薛元敬自然心中更会起疑。于是等打完酒回来交给薛永福之后,薛元敬就借口进厨房帮忙。然后他问薛嘉月:“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薛嘉月不说话,只手里拿着火钳沉默的低头往灶膛里面塞木柴。看她这个样子,分明就是她知道是有什么事的。而且想起她这几天一直都是心事重重的模样,薛元敬越发的肯定那不是一件小事。只怕还是和她有关的事。薛元敬心中着急,就欺身过去,一把握住了她拿着火钳的右手,低声的逼问着:“到底是什么事?快告诉我。”但薛嘉月还是没有抬头,依然沉默的看着手里的火钳。灶膛里面熊熊的火光映在她脸上,让她的神情看上去有些悲凉,也有些倔强。薛元敬见强行逼问不行,只好硬生生的压下了自己心中呼之欲出的焦急,转而放缓了声音,温声的同她说道:“有什么事是不能告诉哥哥的?就算是有天大的事,哥哥也一定能帮你解决的。所以你就告诉哥哥,好不好?”说到后来,他的语气都已经近乎于哀求了。看着薛嘉月现在的这个样子,他觉得很着急,也很恐慌。他急切的想知道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才会让一贯遇到什么困难都会笑的明媚的薛嘉月脸上出现现在这样悲凉的神情。薛嘉月这会儿心里确实觉得挺悲凉的。隐忍了这么长时间了,最后她发现她前面很有可能就是白隐忍了。因为她这几天一直在想这件事,但是很可惜,想来想去她也没有想到什么解决的办法。她是不想成为孙家那个瘸腿孙子的童养媳,但是告诉薛元敬这事又能有什么用?他现在要是已经考上功名了,那这件事他还能帮她解决掉。但是这会儿他才十四岁,泥菩萨过江,自身都难保,哪里还能解决得了她这件事?所以薛嘉月还是吸了吸鼻子,忍住忽然想要落下来的泪水,然后闷闷的开口说道:“哥哥,你就别再问了。”她越这个样子薛元敬就越着急恐慌。正要开口再逼问时,忽然就听到薛永福不耐烦的声音在堂屋里面大声的响了起来:“二丫,鸡熟了没有?老子都要饿死了。”按照薛永福一开始的要求,薛嘉月做的是香茅豉油鸡。洗净的香茅,葱和姜平铺在锅底,上面放上一只整鸡,将用生抽,老抽和糖调和成的汤汁浇到鸡身上去,再倒上一大碗水,盖上锅盖,大火烧开之后再小火慢烧收汁,倒也不用费很长时间。鸡已经熟了,鸡肉香味弥漫在整间屋子里。薛嘉月就答应了一声:“好了。”然后她起身从小竹椅上站起来。薛元敬待要拉住她再细问,就听到薛嘉月轻轻的叹了一口气,用低低的声音说道:“哥哥,你先回屋。等待会儿我忙完了再去找你。”薛元敬见她坚持不肯说,知道他再逼问下去可能还会适得其反,想了想,他还是松开了握着她右手腕的手:“好,我回屋去等你过来。”说完,看她过去站在灶台前面揭开锅盖。锅里白色的水汽瞬间腾起,一下子模糊了她的脸庞,他这才转过身往厨房外面走。薛永福还坐在堂屋桌旁的椅中喝酒。想必他最近确实是被孙杏花给拘束的狠了,所以就算这会儿没有下酒的菜,他也还是一杯接一杯的喝着。脸上都红了,看起来都已经醉醺醺的了。看到薛元敬从厨房出来,他就开口叫住他:“我想起来我昨天在地里的时候借了一把锄头给周嫂子家的大小子,你去周嫂子家将这锄头拿回来,然后去地里给小麦锄锄草。”薛元敬眉目冷冷的,轻声的嗯了一声,也不看他,转身就往门外走。薛嘉月这时正将锅里的香茅豉油鸡盛到一只深口碗里,然后拿了一双筷子,双手捧着碗,放到了桌上去。等放完这碗鸡,她就要转身出门。但她才刚转过身,不提防薛永福忽然就伸手拉住了她的右手。薛嘉月心中大惊,忙用力的一甩。好在薛永福也并没有用很大的力,而且他现在也有些喝醉了,薛嘉月这样一甩,立马就将他的手给甩开了。只听得砰的一声响,是薛永福被甩开的手碰到了桌子角上。薛永福当即就痛的龇牙咧嘴起来,不过他也没有生气的意思,只伸手摸了摸自己手背被撞痛的地方,面上还笑嘻嘻的对薛嘉月说道:“你要着急到哪里去?你现在哪里都不能去。过来给我倒酒。”薛嘉月想走,但无奈薛永福一见她要走就又伸手来抓她。薛永福毕竟是个男人,而且是做惯了农活的,手劲很大。而薛嘉月只是一个八岁大的小姑娘,论手劲怎么比得上薛永福这个大男人?她当即只觉得心里腾的一下冒起了三丈火。就想要开口喝问薛元敬做什么,但想一想力气上的差别,她也只好竭力的压下了心里的火气,尽量和声和气的说道:“倒酒就倒酒,可你不要这样拉拉扯扯的。快放开我。”“我可以放开你,但你乖乖的不要跑。”薛永福看着她笑眯眯的说着,“而且我多大,你多大?就算你跑了,我抓你也跟玩儿似的。”薛嘉月明白他说的是事实,所以她就做了一副很害怕的样子出来。而且还颤着声音说道:“我不怕,我也不跑。你是我爹,对我好,我干嘛要怕你,还要跑?爹你放开我,我给你倒酒喝。”“这才对嘛。”薛永福听了她说的这话就笑了起来,“我知道你心里不喜欢我这个爹,平常能跟我少照面就少照面,能跟我少说话就少说话。但是我还就是喜欢你这样的。女人嘛,还是得哄着才有趣儿,不然很容易的就到手了总归没个趣味。”说着,在她的手背上摸了两下之后就放开了她的手。薛嘉月听他这话越说越不对了。又想起刚刚她在厨房里听到薛永福叫薛元敬去周嫂子家拿锄头,然后再去麦地里锄草。但麦地里前几天不是才刚锄过草?今儿又要锄什么草?莫不是薛永福想要故意的支开薛元敬?但薛元敬是他的亲儿子,他要做什么事是要支开薛元敬的?这样一想,薛嘉月就觉得心中越发的警惕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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