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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节(1 / 1)

看得出来李含笑是个纯真开朗的姑娘,也看得出来李爷爷确实很疼爱这个孙女,她的卧房里面放了很多木雕的小动物。前几天薛嘉月问过李含笑,知道这些木雕小动物都是李爷爷雕出来给她平时玩儿的。薛嘉月这会儿就正拿了一只木雕的梅花鹿在手里看着。看了一会儿放下了,又拿了一只木雕的小兔子看着。将临窗桌子上摆着的木雕小动物都看完了之后,她忽然留意到旁边放了一本翻开的书。因为这毕竟是李含笑的卧房,她只不过是暂且在这里借住几天,自然不好随便去翻人家屋子里的东西。而且这本书上面还有半边压了东西,所以她一开始就没有注意到。不过虽然这会儿她注意到了,但她也没有想要拿起来看的意思。但随后她不经意间瞥到了翻开的那页纸上画了根人参,她想了想,最后还是伸手将这本书拿了起来。想必李含笑平时是不怎么看这个的,因为当薛嘉月拿起这本书来的时候,竟然发现没有被东西挡住的那一半上面落满了灰尘。待将书上面所有的灰尘都细细的吹干净了,她就迫不及待的翻开书看了起来。就见书里非但是画了人参,还画了灵芝。再一页页的翻看下去,还有诸如何首乌,太岁之类的东西。非但有图,上面甚至还仔细的写明了每一样东西的生长习性,分类功效,以及该如何辨别真假。这简直就是寻找这些山中宝物的最佳指南啊。对于正急切想寻找这些宝物,但苦于不知道它们生长习性的薛嘉月来说,这一本书简直就是意外之喜。她高兴之余,连忙坐到临窗的一张椅中低头看了起来。遇到看不懂的词句,她会蹙着眉,反反复复的将那句话念出来,然后自己给自己释义。等想明白了,她才会继续往下看。她看得太入神,浑然就没有注意到薛元敬正站在门外。更不知道薛元敬这会儿心中是如何的滔天骇浪。他知道这几日他都忙于和李爷爷学习心法口诀,李含笑又整日的缠着他,就没有人同薛嘉月说话,她去哪都是一个人独来独往的。所以先前他空闲下来去找薛嘉月,看到她不在屋子里,也是特地的站在院门口等她回来的。当看到她一个人提着鱼竿和鱼走过来,又听到她笑着说自己一个人,没有事做,就钓鱼来打发时间时,也不知怎么,他心中忽然就觉得有些不大舒服起来。随后他才会同她说了过两天他们就会回去的话。他还要想同她多说几句话,但没想到李含笑忽然过来说李爷爷有事叫他。他虽然当时走了,但心中到底还是挂念着薛嘉月会不高兴,甚至会觉得孤单的,所以这会儿他才特意的想过来找她。但是没想到就让他看到了薛嘉月在看书,甚至她还念出了书上写的字如果说一个人前后的性格和气质变化太大,他还可以告诉自己那是因为她长大了,这些自然就会有所变化。但是再如何的长大,如何能让原先压根就大字不识一个的人忽然就开始认得字了?乡村里面原本就没有多少人会舍得花钱送孩子去学堂里念书认字的,更何况还是个女孩儿。他还记得,二丫跟着孙杏花到他们家不上一个月的时候,村正拿着田地册子来他们家,要给她们登记姓名,好给她们发放田地。先前他母亲过世,原在她母亲名下的田地就被村里收回。而现在孙杏花带着二丫嫁了过来,相当于他们家又有了两个新成员,自然就该给她们两个人发放田地的。薛元敬就很清楚的记得,当时村正写了二丫的名字在册子上,二丫还指着那两个字问村正,这是两个什么字?她以前连自己的名字都不认得,怎么现在竟然会看懂这书上写的所有字?而且刚刚听她念出来的词句,有几个字甚至都是极生僻的字薛元敬站在门口,目光晦暗不明的看着薛嘉月。深秋细碎的日光透过简陋的窗子斜进来落在她身上,让她整个人看着都如同在闪着柔光一般。而且她现在这样认真的低头看着那本书的时候,给人的感觉是很平和很安静的。薛元敬脑中走马灯似的想起薛嘉月忽然擦洗干净的脸,她屋中灰白色陶瓶里的花,她每一次笑语嫣然的叫他哥哥时面上明媚的笑容,还有上次他们一起在土地庙中避雨时,他偶一抬头,看到薛嘉月目光望着门外雨雾时面上怔忪迷茫的样子。当时他虽然也会觉得心中存疑,但到底当时对薛嘉月并不关心,也不想去理会她的事就没有去深想。但是现在眼前的这个人绝对不是二丫。但她偏生又是原来二丫的相貌不错。那她到底是什么人?又或者说,她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他目光暗沉沉的看了薛嘉月好一会儿,垂在身侧的手握紧又松开,松开又握紧。心中天人交战了很久,也看了薛嘉月很久,最后他还是悄无声息的转身走了。心中很乱。所以看到李爷爷在叫他的时候,他也只是下意识的走进了他的屋子里面,又下意识的坐了下去,听着李爷爷跟他说那些心法口诀。但其实他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还是李爷爷察觉到他的不对,皱眉问他:“你前几日听我说心法口诀的时候都是极认真的,怎么现在这样的心不在焉?你这到底是怎么了?”如此问了两遍,薛元敬才回过神来。他勉力的定了定神,抬头看着李爷爷。他知道李爷爷不是个普通人,这辈子也见识过无数的事。只怕一些稀奇古怪的事他也是见过的。既如此,何妨问一问他?饶是薛元敬平时再如何的聪敏冷静,但他现在到底也只是个十四岁的少年。而且现在薛嘉月在他的心里,总归是和别人有些不一样的。但凡遇到她的事,他也没有法子完全的冷静下来去仔细的思考。于是他想了想,就开口说道:“师父,徒儿心中有一事不明,想要请教请教您。”“什么事?”李爷爷问他,“你只管问。”薛元敬就问道:“徒儿刚刚想起以前看过的一本书,书上记载有这样一件匪夷所思的怪事。说是一个人,忽然某一天醒过来,虽则相貌还是那个人不错,但周边的人却觉得她无论是性格,还是举止,以及其他旁的许多事都跟以前不一样。简单说来,除却相貌一样,这个人已经和以前判若两人了。徒儿就想问问师傅您,这天底下真的有这样的怪事,还是这只是旁人臆想出来的?”李爷爷闻言,沉吟了好一会儿都没有回答。薛元敬虽则面上看着还算平静,但心中已经极为的紧张,放在膝上的双手都紧紧的攥了起来,目光更是直直的看着李爷爷。他说不清楚自己心中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想法。理智上他希望那还是以前的那个二丫,一切都只是他多想而已。不然这事若细想起来,当真是极其的惊恐。但想起这几个月薛嘉月和他相处的点点滴滴,情感上来说,他甚至都希望那不是二丫。对二丫,他想,无论怎么样,他对她总归是会有隔阂的。因为她毕竟是孙杏花的女儿,也因为他妹妹被卖掉的时候她幸灾乐祸说过的那些话,还有她以前不止一次在孙杏花面前捏造莫须有的事情告过他的状,跟他说过的那许多侮、辱的话薛元敬觉得他不是圣人。他甚至都觉得自己心胸很狭窄。这些事情,无论怎么样,他觉得自己总归还是不能完全释怀的。但若那个人其实不是二丫的话薛元敬胸腔里的一颗心忽然就砰砰的乱跳了起来,放在膝上的双手也攥的越发的紧了起来。甚至手心都已经汗湿了。第28章 深夜寻找过了好一会儿,薛元敬才听到李爷爷的回答:“天下之大,无奇不有。这样的事,也许是有的罢。不然那些写书的人也不会凭空臆想出这样的事来。总归是他们以前听说过,才能写得出来。”薛元敬沉默着没有说话。不过他刚刚一直提着的心忽然间就落回到了实地,紧攥着的双手也渐渐的松开了。其实一开始他心中早就已经有答案了。只是这样的事太过匪夷所思,所以总是想要问一问旁人。而现在见多识广的李爷爷也这样说了......薛元敬只觉心中瞬间就有一种很轻松的感觉。这时又听到李爷爷在问他:“你怎么会忽然问起这样的事来?我以为你是不会看这些杂书的。”“就是刚刚忽然想起这件事来,心中很有些疑惑,所以才说出来问问师父。”薛元敬心中轻松之余,面上带着微微的笑容说道,“搅扰师父了。”李爷爷摆了摆手:“你我师徒之间不必如此客气。而且你也救过笑儿。那个时候若没有你,她一个小姑娘,在深山老林中崴了脚,入夜之后谁知道会发生些什么事?这深山老林中猛兽是很多的。”顿了顿,他又意有所指的说道:“说起来你我师徒也是有缘。我那个时候看到你送笑儿回来,明明是第一次见你,心中却觉得上辈子就和你相识过一般,对你是很放心的。你也知道,笑儿她很小的时候她父母就相继的去世了,她跟着我在这深山老林中长大。我一个行将就木的老头子也就罢了,在哪里不是过?但笑儿不一样。等她长大了,怎么能让她一直待在这里?她又对外面的大千世界一无所知,让她一个人出去我心中也放心不下。不过难得她这样的信任你,依赖你,现在你们又是师兄妹,往后她若能跟在你身边,由你来照顾她一辈子,我心中肯定是放心的。自然,我老头子也没有什么好给你的,只有将这毕生所学都传授给你。”他这话中的意思其实也比较直白了。而且他说的虽然谦虚,但他的毕生所学,武功兵法,不是他狂妄自大,这世间没有人不想学的。用这些来换他孙女儿一辈子的幸福安稳,他是愿意的。而且他也确实觉得薛元敬不错,李含笑又信任依赖他,所以这才起了这个心思。他这番话一说完,薛元敬心中就猛的一跳。大家都是聪明人,他自然是听明白了李爷爷的这言下之意。但他面上也只做没有听懂的意思,从椅中起身站了起来,然后毕恭毕敬的对李爷爷行了个礼,诚恳的说道:“请师父放心。在徒儿心中,师妹就如同是我的亲妹妹一样。既是亲妹妹,我这个做兄长的自然会护她一辈子周全,绝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了她去。”四两拨千斤。他这言下之意,分明就是只将李含笑当做是自己的妹妹而已,其他的心思绝没有半分。李爷爷听了,就面上不动声色的抬眼看他。薛元敬面上依然是一脸很诚恳的神色。李爷爷收回目光,心中暗想,罢了,便是他再聪明,但说到底他也才十四岁,现在跟他说这些他也未必听得懂。而且笑儿现在年纪也小,还是等过两年再说这事吧。于是李爷爷便没有继续说这件事,转而说起了武功心法口诀的事。又给了薛元敬几本记载着招式秘籍的书,让他自己先对照着心法口诀看一看,若有不明白的地方就来问他。薛元敬确实是个极聪明的人。好多事都只用在旁边稍微的指点一下,他自然就能触类旁通,迅速领会。于是李爷爷就再次在心中感叹,这样好的一根苗子。他果然没有看错。且看他为人虽然冷淡了些,但看那个时候他送笑儿回来,都是用架子拉着笑儿的,并没有趁机占笑儿半点便宜。甚至后来自己主动说要收他为徒,传授他毕生所学时,也被他婉拒了。这就好比是一个贫穷的人面前忽然出现了一座金山,但这个人竟然能丝毫不为所动。至少这样看来他人品是很不错的,并不是个贪婪的人。只不过现在......李爷爷想了想,最后还是将心中的疑问问了出来:“那个时候我说要收你为徒,你拒绝了,怎么现在你却忽然找过来,主动的要拜我为师呢?”薛元敬拿着书的双手一顿。那一刻他想起孙杏花平日辱骂他的各种言语,他亲生父亲任由孙杏花作践他而不闻不问的场景,还有他妹妹被卖时他的无能为力,他眼中是有很浓重的狠戾之气的。但是不过须臾的功夫,他就迅速的将这股狠戾之气压了下去,转而又是平时的平静从容。他抬头看着李爷爷,恭敬的回答着:“终归是徒儿以前还年幼,并不懂得师父的苦心,也不懂得会武的好处。但现在徒儿想明白了,只有自己先强大起来,才能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人。”他这番话其实说的也比较模糊。而在李爷爷听来,他所说的想要保护的人肯定就是李含笑。毕竟在李爷爷看来,自家的孙女肯定是这世上最好的姑娘。这天底下所有的人就都该如同他喜爱李含笑一般的喜爱着她。更何况李含笑还很信任依赖薛元敬,对他很好。很显然李爷爷被薛元敬的这句话给打动了。他抬手摸着自己的胡须,欣慰的笑着说道:“你这句话说的很对。大丈夫生于世上,总是要足够强大的,这样才能好好的保护家人。我以前就是因为不够强大的缘故所以才,唉,不提也罢。”自这之后,李爷爷教导薛元敬就越发的用心了。而薛元敬也学的越发的刻苦了。就连睡着了,梦里都在想招式兵法和心法口诀的事。转眼薛嘉月和薛元敬在李家已经待了六天了。算上他们来的时候路上还走了一天的时间,他们离开家已经有七天了。一个十四岁的少年,一个八岁的小姑娘,在深山老林中七天都还没有回去,想必在秀峰村的村民看来,他们两个肯定是凶多吉少了。但还没有人进山来找过他们......薛嘉月坐在院门口的一块大石头上,看着远处连绵的山脉和近处落光了叶子的树木,心中想着,也许薛永福还会为自己唯一的儿子伤心几天,但孙杏花是肯定不会为她伤心的了。瞬间就有一种自己在这世上永远都是孤零零一个人的感觉。上辈子是这样,这辈子也是这样。但是有什么关系?就算是孤零零的一个人,那也有一个人的活法。她总是要好好的活着,而且还要活的每天都高高兴兴,多姿多彩的。薛嘉月在心中暗暗的给自己打气鼓劲,然后她轻轻的吐出来一口气,起身站起来往前走。前天她狠补了一番书上有关山林中所有宝物的知识,这两日她但凡有空就往山林中跑,就是想要去找寻一番。但是很可惜,每次都空手而归。她也侧面问过李含笑有关人参灵芝之类的事,就是想知道这片山林中到底有没有这些东西。结果就见李含笑点头回答:“当然有的啊。”然后又跟薛嘉月说她以前找到过两支百年人参,还有一棵好大的灵芝,以及旁的何首乌之类的东西。但这些要么已经被他们拿到外面去卖了换生活必需品了,要么就是炖汤吃了。“呐,我跟你说。那个何首乌对头发是很有好处的。我爷爷以前头发白是很多的,后来吃了两次何首乌,你看他现在是不是头上一根白头发都没有了?还有那个人参,有一次我拿了一根给大白吃。大白就是我养的那只羊,它吃了之后就一直流鼻血。我问了爷爷才知道,人参大补,特别是百年以上的人参,是不能那样拿一整根给人或者动物吃的。但我还是不明白,大白为什么不能吃呢?我看着那根百年人参也才只有我指头这么粗啊,怎么大白吃了就能流鼻血呢?”薛嘉月听了就想吐血。她千方百计想找这些东西而不得,但李含笑却拿来给羊吃......要是她现在将那头羊拉出去,跟人说这是吃百年人参长大的羊,不知道能卖多少钱?不过好在李含笑的这番话多少让她知道,这片山林中确实是有那些宝物的。所以她心中立时就信心倍增,往周边山林中跑的就越发的勤快了。而且也一次比一次更加的深入山中。但可惜她是个方向感很不好的人,说起来也就天上有太阳的时候她才能勉强分得清东南西北,但要是没有太阳的话......就譬如现在,她一不留神进了深山老林里面,当她往回走的时候太阳已经落山了,四面都是看起来长的差不多的树,看着都一个样,她就不知道到底该往哪边走了。更何况现在天又渐渐的黑了下来,林中又开始升起了灰白色的雾气,她就越发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而且心里一着急,她脚还崴了一下,钻心的痛。最后她想了想,还是在一棵树下坐了下来。与其这会儿心慌意乱的到处乱走,还不如先坐下来休息一会,等心平气和了再想办法。而且大不了她就在这里坐到明天天亮。等太阳升起来了,她就能认出方向,回到李家了。天边最后一丝云彩也变得暗淡了下来,暮色渐渐苍茫,可见头顶璀璨繁星。但是今儿二十二,所以月亮到现在还没有出来。薛嘉月看着夜幕降临,头顶鸟儿彼此呼唤着回巢。忽然觉得就算她一夜未归,也是不会有人出来找她的吧?于李家祖孙而言,她自然只是个外人。而且一个腿脚不好,一个年纪不大,晚上到这深山老林中来太危险。而于薛元敬而言,她在他的心中还没有重要到要冒着危险深夜出来寻她的地步吧?这样想一想其实还是挺悲哀的。想必就算她这会儿死了,也没有人会为她落一滴泪的吧?薛嘉月想着想着,就自嘲的轻扯唇角笑了笑。然后她收敛了面上浅淡的笑意,抬头看着头顶的星空。已经是深秋了,夜间的小虫子都已经销声匿迹了,鸟儿也早就已经睡着了,林中安静的很。只有夜风吹过时树叶发出的簌簌声响。这样的情况下薛嘉月显然睡不着,甚至连眼睛她都不敢闭。但林中各处到底还是黝黯的,她也不敢多看,也唯有一直抬头看着天空了。那里好歹还有璀璨繁星,总归是无数的光亮。而且想着这浩瀚宇宙,总归是能让人心渐渐的静下来的。薛嘉月也不知道到底过了多久,反正她就看到东边有月亮升了起来。是一轮下弦月,嵌在墨蓝色的天幕中,闪着冷清清的光。那想必已经到半夜了吧?薛嘉月心中想着。那再过几个小时天就该亮了,太阳就该升起来了吧?这时她忽然就听到寂静的山林中有声音响了起来。是有人在呼喊。而且仔细一听,那个人叫的分明就是二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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