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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节(1 / 1)

听说讲到了正妃上头,荣锦棠才难得红了脸。他长得本就白,这一脸红仿佛是桃花拂面,端是亮煞人眼。“母亲,说这些还早呢。”淑妃叹了口气,伸手摸了摸他的头:“也不早了,待来年选秀立了正妃,等你弱冠便能大婚了。出宫开府也不过就这几年光景,现宫里头乱的很,有些话母亲便提早跟你讲讲。”“我知你现在没心同小女子讲那些个风花雪月,之前尚宫局还报给我讲说一月两回的侍寝你经常推了,我当你是忙的没心思,现你同我说是否有脾性不合的?”其实一般侍寝宫人都是挑年纪比皇子大一些的,被尚宫局的姑姑们很是教导过才能去服侍皇子。为着不引得皇子年纪轻轻务不正业,也大多长相普通,甚至连性格都要平平淡淡才好。总归皇子们每人好几位侍寝宫人,两三个月见不到一面也是有的,更不妨说每次还总有姑姑跟着在外面听,怕宫女把皇子们带坏只想着这些个事。所以侍寝宫女的性子并不妨碍什么,她们并不是真正皇子妃妾,大多也不被皇子们放在心上。这般没名没分的,谁会上心呢?淑妃虽也在宫中二十几许的年头,许多宫女黄门都还不能摸清底细。这一次这个钱姑姑的动作就有些耐人寻味了。这位死去的小宫女性格这般乖张,气性还大,从根上就不能被选为侍寝宫女。她们宫里去的知画便是最典型的代表,温婉清淡楚楚可人,重要的是很听话。只是知画一直在惜春院却没传出话来,也是有些不太恰当的。淑妃心里过了这一边心思,那边八殿下才慢慢回答:“也不是脾性不合,只是外面有人盯着很不自在。再说如今我在兵部实在是有些忙的,确实没这个心思。”到底还是个年轻人,如今前头事情忙,就没工夫管些别的了。淑妃道:“行了,这事就到这。后年你该选妃的时候母亲给你仔细盯着,一定选个你喜欢的才是。”荣锦棠俊脸一红,呐呐无声。晚上用晚膳时是付巧言在旁伺候六公主,因着景玉宫地方不大,这会儿六公主只带了两个大宫女并一个姑姑过来,这些伺候上的小事就叫了不忙的付巧言顶着。她做这个也是惯了的,手脚并不生疏。只见橘黄宫灯摇曳下,美人儿如玉般的脸颊都泛着暖光,她伸着一双纤长的玉手,正在给六公主布菜。荣锦棠偏巧抬头要跟六公主讲话,见了这场面也不由愣了片刻,好半天才对妹妹说:“如今你在母亲这里住要懂事知分寸。左近都是母妃们,可冲撞不得。”六公主很是调皮,她不是个闷的住的性子,在宫里是很喜玩闹的。隆庆帝很宠她,向来是由着她的。不过最近刚失了独子的贤妃娘娘一病不起,而凤鸾宫的贵妃娘娘也不是很爽利,时常要叫太医伺候。贤妃娘娘是皇上潜邸时的老人了,如今也是花甲的年纪了,长子到了这般岁数突然没了,想来她病倒是情有可原的。倒是贵妃因着病了,招了家里的女眷进宫好些次看望。说起这个来,六公主难得有些忆起过去。贵妃苏蔓出身极低,就连在不太讲究后妃出身的大越朝都很能被人讲些笑谈。她本是上京附近一处村里木匠的女儿,因着生来就美丽非常,十三岁便被送进了宫里做宫女。根据民间的话本子来讲,她是在一次给德妃娘娘采花时被皇上瞧见,当晚便上了龙床。民间里话本也就到这里了,后面再没有德妃娘娘什么事,但六公主虽未见过这位德妃娘娘,却很是知道宫里事的。德妃也是皇上潜邸旧人,她出身江南世家,潜邸时便是太子侧妃,只那时候太子妃独宠,她是一直没什么机会伺候皇上的。等到皇上继承大统,便直接封了她做正二品德妃,可见还是有几分皇恩的。不过这位德妃娘娘性格温婉,对长相甜美的苏蔓也没怎么磋磨,等到苏蔓受宠封了嫔搬宫,她也没怨怼过一句。后来苏蔓先是生下二公主,几年后又再度有孕被封为贵妃,这位德妃娘娘也依旧平平淡淡过她的日子。不过很可惜的是,她身体一直不是太好,直到苏贵妃怀第二个孩子时她才有孕,最后难产生下了三公主,没过几日便崩漏而亡。隆庆帝很是感念她,追封为敬淑皇贵妃,以皇贵妃礼下葬。这个葬仪不可谓不隆重,皇贵妃也被称为副后,一般宫里要是没有皇后执掌凤印,多半会设立皇贵妃代为统领六宫。德妃是江南世家谢家出身,谢家多出才子,是有名的望族,给这个追封也多半是给谢家脸面。是以王皇后并未反对,毕竟德妃已经过身,追封什么都对活人没大妨碍。倒是这个追封,让苏贵妃眼热许久。这话还是六公主给荣锦棠说过的,三公主比她大十六七岁,她因亲事坎坷,二十二才出阁,很喜欢带妹妹们玩。她同六公主讲过,因着跟三哥一般大小,所以苏贵妃总是让人领她去凤鸾宫玩,她那时候年纪还小,后来仔细回味过来,苏贵妃每次看她的眼神都十分蜇人,话里话外讽刺她被追封的母妃。宫里的孩子有娘没娘的都不傻,三公主也算是皇后娘娘代养的,不过因着德妃的皇贵妃追封并未记名在皇后名下,可皇后却是从来不亏着她。那时候六公主才四五岁的年纪,听三姐姐感念有亲生母亲在多幸福,转眼没过两年她便没了母亲,一切便再也忘不了了。那种孤独的寒冷渗透身体,寂静的宫室仿佛吃人的怪兽,她缩在华丽的雕花木床上,身上盖着锦被,只能在夜里悄悄痛哭失去的母亲。难怪三姐姐说:“我便是没有了娘,也能理直气壮在这宫里玩闹,还管她阴阳怪气讽刺我命不好。我是父皇的女儿,天生的公主,难道比不上她一个木匠的女儿?”“六丫头你只管看,她这辈子都够不上皇贵妃这三个字。”荣静柔从往事里回过神来,淡定答:“我知道的哥哥,就你爱操心。”荣锦棠伸手敲了敲她的小圆发髻,无奈道:“也就母亲管得了你。”一家人和和美美用过了晚膳,荣锦棠就要往外五所赶,没讲几句就走了。倒是淑妃在他走以后吩咐付巧言去请两位姑姑过来。在人来的空挡,淑妃回忆了一下刚才儿子发愣的表情,倒是难得一见的。她这个儿子什么都好,就是从小难猜心思,今日说了这半天话一句都没肯说到点子上。那些个侍寝宫人她是瞧过的,讲句实话确实就那“病逝”了的颜色好些,其他都十分寡淡。荣锦棠自小就在宫里长大,看多了美丽无双的母妃们,又加之自己实在是丰神俊秀更是出彩,多少会对妃妾有些挑剔。最起码,也得有付巧言那般的花儿样,才能叫他“看呆”了去。想到这里,淑妃难得沉下了脸……再等等吧。现在还不是时候。第35章 颍州给恭王殿下守丧之后, 便就到了十一月中旬, 最近宫里的日子越发严苛, 就连最活泼的双莲也许久没有玩笑了。圣上重病难愈,恭王盛年殉国, 贤妃并贵妃等也接连病倒,给隆庆四十三年的冬日蒙上一层阴影。前几日宫里又传北边蒙府雪灾,数万灾民无衣食过冬。南边溪岭和业康大旱,晚稻颗粒无收。因为这个,隆庆帝甚至连养病都不顾不上了,连夜命内阁与三省六部省令尚书汇同议事,务必要把灾情尽快控制住,并拨款赈灾银用以赈灾。边境已同乌鞑打了一年的仗, 然大越百年下来太平日子传承,国库如今还是撑得住的。前朝都这般艰难, 后宫自然要有所表示的。这头刚撤了为恭王哀思的挂白,转日皇后娘娘就上表要为民祈福,缩减衣食用度。主位娘娘们每日膳食都减至十道以内, 就连冬衣也比去岁少了一半,炭火布匹也相应扣减。宫里人确实很多,先不说各主位娘娘和小主妃妾, 就连宫人们其实年年也很耗银子。付巧言这一年很是长了个子,现已同高挑的寒烟差不多个头了,去岁的冬衣穿在身上短了一截,里面防寒的夹袄也旧的不成样子, 根本暖和不了多少。可宫里这一年的冬衣却只一人发了一身,里面贴身的棉布也少了两匹,她是要在主子面前伺候的,轻易寒酸不得。迫不得已,只好把里面的夹袄拆了一套最旧的,给外面的袄裙加了袖子裙摆,又连夜赶工绣了些云纹,这才勉强能看。少了一身夹袄,日子便难熬起来。她自从挨了冻,身子实在是算不上康健,也心知是伤寒入体没有及时医治。可如今也没个大夫能给她瞧病,便只能靠一次三餐吃饱穿暖些注意着。可算在景玉宫吃穿都很好,偶尔主子还能赏些细致饭食下来,大半年来倒也一直没生病。这一到了冬天,宫里的炭火也跟着少了,便感觉不是太好了。以往宫人们多是傍晚在屋的时候通上炕,等到晚上就灭了火封上炉子,炉子里面剩下的炭块便能缓慢地烧着,一直到清晨才熄灭。这样就能保证一晚上炕都是热的。如今炭火少了一半,晚上便不能在炉子里封炭块了,刚入睡时是很缓和,可半夜炕就凉了,躺在上面冻得手脚都是僵的。因着太冷了,她们一屋四个便合床一起睡,多盖几层棉被才算能挨过冬日里的漫漫长夜。上面的主子们自然不会挨冻,她们确实是享受的少了,却根本不会知道下面的奴婢们连基本的生活都艰难起来。日子再难过,她们却不能在主子面前抱怨。往大里说这是皇后娘娘的慈心,是各宫主子们的孝心诚心,往小里说他们本就是宫婢,宫里给了好便是赏赐,不给也没什么好争取的。又一个晚上付巧言被冻醒,艰难地搓着手想:冬日快些过去吧。但隆庆四十三年的这个冬天却异常漫长,仿佛熬了她半生时光。当有一日凤鸾宫发出惊天动地的嘈杂声,这些后宫里的小宫人才隐约知道,十一月末的时候乌鞑又一次动作,这一次他们再也没有留下情面。先是出兵占领了与朗洲相邻的平阳与洛水,当即顾熙然派出大军压上,两国便在朗洲与颍州交界处的太平山上交锋。大越的百姓原以为这一仗又要打上几个月才能消停,却不料乌鞑亮出了这一年来一直没有派出过的杀手锏--重骑兵。这一下打的顾熙然措手不及。大越历来就重步兵和轻骑兵,原轻骑兵也不算太多,还是因乌鞑来犯而加练了几支骑兵抵抗,如今重骑兵一出大越的士兵如草被刀割,实在是毫无抵抗之力。还是大越的千人火凤卫临危受命,艰难抵抗住了仿佛凶兽的乌鞑骑兵,没有叫他们踏出颍州。一月之后,以乌鞑占领颍州全州,两败俱伤的结局彻底改写了大越历史。颍州沦陷了。作为边境最大的州,一州四府数十万百姓,彻底成为乌鞑的边城。那是十二月二十三日,隆庆四十三年的小年,再过七日便是除夕了。当八百里加急送抵勤政殿,满屋的阁老大臣们都沉默无声了。这一次乌鞑以雷霆之击彻底攻陷了颍州,杀大越军民数万之重,重伤大将军顾熙然,并以颍州相邻的川西为要挟,命大越供给粮药布匹牛马。甚至随八百里加急而来的还有一封乌鞑大汗胡尔汗的手书,他以邻国君主身份,诚求大越公主为妻。这一套做派,嚣张、霸气、冷酷且盛气凌人,根本没有把大越放在眼里。整个勤政殿里的人都知道,乌鞑虽说占了颍州,也同样被大越数十万兵力重伤,短时间其实是并没有再次发兵之力的。但胡尔汗这个人真的有些丧心病狂,他连大越郡王都敢抓,没有什么他干不出来的事。粮药布匹牛马大越现还出得起,但公主却不是说娶就能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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