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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节(1 / 1)

手下一早摊开的《策论》,已经过去了半个时辰,还在同一页上停着。郎君撑头,细细听着一墙之隔的动静。好不容易听见她软着嗓要水喝,刚刚还低落的眼眸一转,忙做出个勤奋读书的模样。冯小小这一晚睡得并不踏实。纷乱的梦里,一会是方云寒狞笑的脸,一会又是他细心照料的温和模样。如今睡醒,她还有些发懵,直到玉书送了清水,冷意覆面。方才彻底凉了心。怪不得在那个预知梦中,她没有嫁给方云寒。假的便是假的,装得再情深意切,也总有被拆穿的时候。如今梦境之中的头几桩大事,皆已应验。冯小小走出偏房的脚步一顿,转头朝一早就推开窗的正房看去。正垂眸伏案读书的郎君似是有所察觉,微微抬首,就见冯小小呆头呆脑地站着原地,薄唇一勾,还未带出笑意,那姑娘的面颊倏地就红了一片。果真是傻乎乎的小兔子,经不得逗。裴衡止将笑意藏在眼底,只看着她,冯小小脚底却好似着了火,怎么也站不住,迈开腿就想要逃。“咳咳.”几声不轻不重的咳嗽从身后适时响起。昨夜里他就发了高烧,这会又开始咳嗽,冯小小有些担忧地回头看去。她脚下的步子虽然迟疑,却缓缓往正房走来。虽说昨夜的确是被玉书他们误会了,但今早玉书没有再问,想必是他认真解释过了。既然是一场乌龙,也没道理躲着他,反倒像极了心虚。对,没必要躲着。冯小小给自己鼓了鼓劲,爹的案子还未查清,如今可以信得过的,也就只有他了。窗外阳光明媚。听着她脚步越来越近,裴衡止以手拢拳,又轻轻咳了几声。偏那如画的眉目之间,精神奕奕,并未有丝毫病容。直到那只被哄过来的小兔子傻愣愣地站在窗前,郎君方才换上一脸疲色。“冯姑娘,早。”他似是没什么精神,冯小小偷偷瞄了几眼,先道了谢。她说得万分诚恳,还不忘顺道再夸赞一波他的侠义心肠。只不过她此刻拘谨的很,像个小学究,一板一眼挖空心思想着好词。郎君暗暗忍笑,等她说得口干舌燥,方才颔首,“你我本就说好要通力合作,护你周全本也是我分内之事,上药.”想起她软软央求的模样,裴衡止耳尖立即便有了薄红,“上药也是举手之劳。”他好意救人不图回报,她却不能将此义举视为理所应当。冯小小耿直,摇了摇头,“这是两码事,该谢的还是要谢的。”“既是如此——”那双美极的桃花眼一扬,终于有了笑意,“我正好有一事,需要姑娘帮忙。”坐在书桌前的郎君,清俊风流,举手投足间皆是如画如仙,他定定看向已经掉入陷阱的小兔子,“不知冯姑娘,可会做香囊?”第28章 聪敏兔兔因为你来了,所以我一点都不……“香囊?”冯小小一呆, 没料到他说得竟是这个,京都女儿家多少都会些绣活。她亦不例外。她略有迟疑的点头,抬眸瞧见裴衡止唇边笑意更深, 忙赶在他开口前又补充道,“针线刺绣我做的还行, 只是香囊——”“冯姑娘但讲无妨。”冯小小深深吸了口气,有些赧然,“我只看别人做过,自己还不曾动过手。”因着快到百花节, 街上的铺子小摊这几日也摆了不少出来。她藏了手到背后, 腼腆道,“裴公子若是急需又不方便出面, 我可代公子出去采买些回来。”“街面上的成品固然手艺精美,只不过我所需的香囊。”那双似日月之光晃过的桃花眼弯弯, 清朗的声线含笑而来,“非得出自姑娘之手才行。”“嗳?”藏在后背的手指紧紧绞在一处, 冯小小偏过脸, 避开了他的视线,问得没什么底气, “为什么呀?”裴衡止瞥了眼她红啾啾的耳尖, 心下微荡, 面上却极为正色, “三日后的宫宴, 为得便是庆祝百花节,想必冯姑娘也知其来历。我们既是要去试探皇族之人,所行所为便要慎之又慎。”“这个香囊便是诱饵。”他说得高深莫测,冯小小听得一头雾水。“.一定要我亲手做的?”“自然。”裴衡止万分肯定。虽不知他怎么用香囊作饵引顾珏上钩, 不过既是关系到爹的案子,她便不会推辞。“那香囊上的绣样?”“冯姑娘挑自己喜欢的就好。”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冯小小总觉得裴衡止此刻压抑着什么,不过这多半也是她胡思乱想。悄悄用余光瞅了瞅已然再度垂眸看书,沉声静气的郎君。唔,果真是错觉。冯小小一边慢慢挪着步,一边琢磨着香囊,毕竟是要用在大事上,这物件虽小,但绝不可随意糊弄。她思来想去,玉书绣工俱佳,这事还得寻她多问问才是。冯小小兀自想得出神,压根儿没注意窗里面,原本淡然的矜贵郎君,唇边那抹若有似无的笑意。灶房里,玉书正挥着锅铲翻烙饼。扑面而来的葱花香气,勾得冯小小肚里很是应景的响了一声。“姑娘,您先尝尝。”刚出锅的饼正热乎,玉书细心地切成小块,又放进碟子里,这才递了双筷子给冯小小,“一会奴婢再做个蛋花汤,昨还有半只鸡没有吃完。奴婢打算一会去买些虾子酱油回来,蘸着吃口感更好些。”从锅里盛出最后一块饼,玉书坐在灶前的小板凳上,从炉子里抽出些柴。火光映得婢子面上生红,见冯小小吃得没什么胃口,玉书先是探头出去往正房瞧了瞧,这才又坐在冯小小身侧,压低了声,“姑娘,您怎么了?”少女摇摇头,心事重重地放下手中的筷子。她面色着实凝重,玉书胸口一窒,想起了昨夜。她端了水回房的时候。夜里风重,不过水开的功夫,地上就已经有了不少吹落的花瓣。偏房门口,站着发呆的裴衡止。他一袭黑衣,粉色的花瓣落在肩上极为显眼,也不知在外站了多久。玉书向来与他没怎么多说过话,正欠了欠身要推门进去,却意外地被叫住。那双看多了容易沉溺其中的桃花眼冷冷清清,声音更是淡漠,几句话解释了延居洞中旖旎的一幕,末了还不忘嘱咐她。“今夜里.只是意外。”他说话时落落穆穆,负手而去的背影没有一丝犹豫。玉书心里当即便咯噔一下,如今再看冯小小的神情,婢子也跟着愁苦起来,小心翼翼劝着,“姑娘,其实奴婢觉得,凡事只要尽力即可。您.”“你也这么觉得?”冯小小狠狠咬了一口饼,“说得没错,尽力就好。”“姑娘?”玉书欲言又止地看着突然食欲大增的少女,正要再劝劝。就听冯小小喃喃道,“虽说香囊不大,做起来也是个力气活。”“香囊?什么香囊?”玉书怀疑自己漏听了什么,刚刚她们不是在说情意之事么?慢慢咽下最后一口饼,冯小小拿出帕子擦了擦手,点头道,“就是普通的香囊,不——”她极为慎重地又摇头否决道,“也不能太普通。”毕竟要用来作饵,宫中什么样的香囊没有,若要引起顾珏的注意,怎么也得好好下番心思才行。玉书听得一愣一愣的,揣了钱银出去的时候,手里便多了一张纸,上面都是冯小小认真思考了许久,罗列出的清单。满满一大张,说是要开个绣线作坊都不为过。玉书轻轻抿唇一笑,她家姑娘不论做什么都很认真,总归香囊是要给裴公子的,说不准这便是所谓的时机。到底是近中午时分,街上的行人比清晨不知多了多少。薄薄一张纸,玉书跑了四五家店才全部买齐,正坐在凉茶摊歇脚,斜对面忽得来了几个面相彪悍的男子。酸酸甜甜的杏皮茶才咽下一口,再抬眸,那几人就已经走进了辞海书局。玉书瞅了瞅那方烫金匾额,低低哼了一声,方云寒不是好人,这徐莹也干净不到哪去。还好自家姑娘有福,不然指不定要被这狼狈为奸的两人算计成什么样。正想着,书局里忽得慌慌张张跑出几个小厮,一边嚷嚷着要报官,一边哭得涕泪横飞。他们这么一闹,辞海书局门口登时围过来不少街坊。匆匆留下个铜板放在桌上当茶钱,玉书挎着篮子也凑了上去。这哭诉不听还好,一细听让婢子登时又出了一身冷汗。她慌慌忙忙赶回院子,一推开门,急急走向坐在游廊下选绣样的冯小小,“姑娘!”少女手里拿着好不容易选出的绣样,正打算从窗子递给裴衡止瞧瞧,被玉书这么一嚷嚷,一不留神就往前多送出一截腕子。本该接住绣样的裴衡止,亦是毫无防备地握住了她的手。掌心手背,轻轻贴在一处,又极快地散开。只短短一瞬,便让捏在手里的明月青竹绣样浸上了微微汗意。她又羞又窘,偏那双如墨似夜的桃花眼还愣着。冯小小倏地背过身去,不甚自在地递给婢子一杯温茶润喉,“这是怎么了?别急,慢慢说。”玉书小跑了一路,这会上气不接下气,将篮子放在地上,气喘吁吁道,“是,是书.书局!”“书局?”冯小小不明所以。回过神来的裴衡止眼眸一沉,“是徐莹。”玉书忙不迭的点头,“是徐掌柜,奴婢刚刚亲眼瞧见有几个男子进了书局,没多久,书局的小厮便哭着报了官,说是徐掌柜身亡。”她惴惴不安地望着冯小小,“姑娘,这会不会影响老爷的案子啊?”方云寒与徐莹,两人都与三年前旧案有关。如今一个被送了审,一个忽然没了命。冯小小蹙眉。站在书桌前的裴衡止负手,静静看向沉思的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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