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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节(1 / 1)

《复读人生》作者:十三弦声文案:沈路的年少时光里,有两个遗憾:一是没有好好学习,二是那天没有拦住喜欢的姑娘交个朋友。宋君白的年少时光里,只有两件事不遗憾:一是那天走进了那间传闻中混混很多的苍蝇馆子;二是鼓足勇气问到了“混混头子”的名字。后来十余年,各自蹉跎,被生活逼得一退再退。退到了绝路,命运却玩笑般把俩人又送回了最初的小镇。16岁,所有的遗憾都还来得及。第一章 凌晨三点半宋君白从 11 楼天台落下的时候,脑子里闪过了一个不该出现的人。十六岁那年,她走进一间油烟味很重的馄饨店,躲在角落里边吃边流泪,忽然门口呼呼喝喝地闯进来一群染着头发的年轻人,老板和他们相熟,笑着骂了几句,去给他们下馄饨,还额外送了凉拌菜。宋君白想起来,这家店就是很多走读生口中那家校外混混的据点,很少有学生会来这里吃饭,是她今天心不在焉走错了。有个挨得近的小红毛发现宋君白边吃边哭,就调笑了一句,方言很重,宋君白没听太明白,却没想到咔嚓一声,旁边那个高个儿的黄头发年轻人一脚蹬断了小红毛屁股底下的劣质凳子腿。那是宋君白第一次见到沈路。再便是二十八岁,也就是去年,宋君白捏着一纸孕检报告去新拿到 offer 的公司辞职,推开人事经理办公室的门,黑色实木办公桌后面的人抬起头来,是一张熟悉的脸。宋君白难堪极了,她花了六年时间,才拿到了这份年薪 40 万的 offer,如今,却因为一个意外到来的孩子不得不放弃。“为什么要辞职?”相比于十二年前,男人的五官完全长开,眉宇凌厉迫人。宋君白不知道该说什么,公司不录用孕期妇女是一条心照不宣的潜规则,即便通过手段隐瞒了怀孕事实,之后公司也会通过调职、降职等方法逼得人不得不主动辞职。但邢氏地产在收到了她体检报告的两天后,还是正常给她发了 offer,这本身就不正常。更何况——她想到丈夫和婆婆声色俱厉的要求。“因为,”她闭了闭眼,“家里人希望我好好养胎。”那人收回眼神,硬朗的五官流露出某种压抑的失望,好半晌,才点了点头:“行。”等签完字准备出门,宋君白却听见他低声问了一句:“这些年,你过得好吗?”宋君白鼻子一酸,实在说不出那个“好”字,闷头走了。那是宋君白最后一次见到沈路。掠过三楼的时候,宋君白看见了自己家的窗帘。厚重的窗帘背后,应该有一个原木色的婴儿床,她拼了命生下来的小男孩此刻应该举着两只小短手睡得正香。但他从今夜起没有妈妈了,因为他的妈妈是个懦弱的人,选择了最懦弱的一条路。宋君白没感觉到疼痛,但是眼前一点点地黑了下去,仿佛整个世界在她的眼前谢了幕。·沈路回到位于城郊的别墅时已经是午夜两点,没加班,没应酬,也没泡吧,没人相信,他只是把车开到没有灯光的地方,熄掉车灯,打开天窗,发了四五个小时的呆。但最终还是得回这里,因为这是妻子邢玉岩的家,他如果夜不归宿,哪怕什么也不干,邢玉岩也总能闹上半个月,谁都没有安生日子过。邢玉岩是邢家众星捧月的大小姐,而他只是一个入赘的女婿,父母和弟弟的命都还握在人家的手上。停车,开门,换鞋。楼下保姆房里的阿姨匆匆忙忙走出来,问他要不要喝碗粥垫垫肚子,他不想喝,摇摇头准备上楼。阿姨接过衣服,又问他要不要泡澡。很奇怪,阿姨是家里的老人,一向没有这么多话的。沈路摆摆手,自顾自往楼上东边的客卧走,走到一半,他又改了主意,打算去主卧跟邢玉岩解释一下晚归的原因,要不然估计都不用等明天睡醒,少不得吵一架。“沈先生!”楼下阿姨失声叫道,声音大得很不正常。沈路站在二楼的楼梯平台上,疑惑地向下望。阿姨愣了一下,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局促地上前一步,眼神闪烁:“小姐她、她今天不太舒服,很早就睡了,您要不、要不就别——”咔哒一声。不远处的房门打开。一个女人穿着真丝睡裙倚在门边,手里还端着一杯红酒。没化妆,面颊上有些异样的潮红,眼里隐约有水汽,看向沈路的时候,眼神又变得满是嘲讽。“回来了?”女人抿了一口红酒,撩了一把微微汗湿的长发,真丝睡衣没系好,露出半边雪白的肩膀。锁骨底下是触目惊心的红痕。但沈路似乎没看见,客气地点了点头:“早点睡。”步子一转,打算回客卧。女人连红酒带杯子砸了过来。杯子半路碎在大理石的地砖上,没挨着沈路,酒液倒是对得起它两万一瓶的价格,一滴不剩地浇在沈路的肩头,十分争气。有几滴溅在唇角,沈路伸手擦掉,皱了皱眉。他讨厌酒的味道。不只是讨厌。是憎恶。“家里来客人了,你不见见吗?”女人软着嗓子,好像砸酒杯的不是她。沈路似乎这会儿才注意到她的异常。门里一阵动静,另一个同样面色发红的男人穿着平角内裤就大咧咧地走了出来,先伸手揽了一把女人的细腰,然后才挑衅地看向沈路。沈路愣了足足十秒钟。然后他眨了眨眼,终于想明白了今天家里的异常。他下意识扯了扯嘴角,给出一个体面的表情,然后扭头下楼。“姓沈的你给我站住!”女人尖叫一声扑了出来,她没穿鞋子,脚指甲上是殷红的甲油,看也不看径直踩上了刚刚那滩杯子的碎片。血很快渗出来,和红酒红色甲油混成一片,女人仿佛毫无所觉。沈路没回头,穿内裤的男人犹豫了一下,想去扶站在碎片中流血的女人,刚碰到对方手臂,女人回手就是一巴掌。沈路已经出了门,把这一地狼藉关在身后。乳白色的廊灯一路延伸出去,天地寂寂,枯坐四五个小时也不曾松快的胸口,好像被人撬开了一块经年日久的巨石。他扯开温莎结,随手把领带丢在一旁,往车库走去。·凌晨三点半。有救护车尖锐的啼鸣撕开了城市的夜。沈路茫然看向窗外,入目是一片小区,门口的景观石上刻着“鸿景苑”三个字。他愣了片刻,然后终于想起来,在 9 个月前,他曾经在高德地图上输入过这个名字。距离他 33.8 公里。他在地图上用目光把路径描摹了一遍又一遍,而后妻子歇斯底里的面孔浮现出来,他关掉地图,忘掉这个地方。但就像十六岁那年的鲜活记忆一样,有关那人的点点滴滴,被他用属于成年人的冷漠层层包裹掩藏,但这些记忆不仅未曾消失,反而如蚌生珠,长久地自灵魂深处生出痛楚来。小区外有早起忙碌的早餐店主,救护车动静太大,看热闹的人不少,沈路放下车窗,便听见了议论声。“听说是跳楼了,还在月子里呢!”“还有得救吗?几层跳下来的?”“顶楼,你说有的救吗?就是可怜了孩子,没满月呢就没了妈。”“有什么想不开的,年纪轻轻的。”“估计是在婆家受了委屈吧。”……沈路下意识把车停了下来。出事地点距离小区门口很近,从门口依稀可以看见几个白大褂在里面。有个白大褂大声呼喊,声音盖过了所有人:“麻烦大家让一让,患者伤得很重,请不要耽误我们抢救!”另一个尖利刻薄的女声:“救什么救?她自己寻死,连儿子都不顾了!她害得我家家宅不宁,就是个扫把星,让她去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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