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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节(1 / 1)

她知道了他不能吃辣椒,不能吃鱼类,也不能喝酒,可酒量却意外的很好。她知道了他是在部队习惯吃饭速度快,不是真的每次都饿着肚子来找自己。她知道了他看文艺片会犯困,看喜剧片会犯困,连看战争片也会昏昏欲睡。她知道了他虽然分不清梵高、莫奈和毕加索,但居然会说一口流利的法语。如果有一天你在人群和时光里走失,我大概就可以凭着这些微不足道的细枝末节,穿过漫漫人海和连绵不绝的岁月,找到你。……刚过下班时间,海棠就早早的换下了大褂,从自己的办公室溜达到冉苒这儿。最近她忙于谈恋爱,都快忘记关心爱护一下她这只来自单身星球的生物了。本来是想约着她一块儿吃晚饭,可推开门就看见冉苒也已经换下了常服和白大褂,正对着镜子仔细地往嘴唇上抹了一层豆沙玫瑰色的口红。她一脸坏笑的走了进来,结果才走到窗边,余光就不小心看见门诊大楼边上停着的黑色吉普,和站在吉普旁边的高大男人。他今天穿了身黑色的外套,远远地融进有些半黑的夜色里,显得特别干净利落,挺拔的背影看上去就充满了禁欲又凌厉,不由得揶揄道,“我说,你的这位上尉先生来医院接你下班的次数有点频繁啊,我最近可是经常听见你们神外的小护士说起他。”神态自若的收拾好散在桌上的化妆品,冉苒又从左边的抽屉里拿出两张做工精致的邀请函放进包里,冲海棠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轻轻地笑了起来,“因为姐姐我是貌美如花,沉鱼落雁,赛天仙的青春美少女呀。”“得了吧。女人一旦过了二十五岁,从眼角出现第一道皱纹开始,就已经算是正式迈入了衰老的阶段。”海棠靠在桌子上斜睨着她,顺手掐了一把她的腰,“不管用多贵的保养品,留住的充其量也就是一张充满化学品的脸。等到身体机能都退化了,再频繁的男人也没有用了。”“作为一名受过高等教育的专业医护人员,你应该坚信,现代医疗科技的发展速度。”起身换上矮柜里新买的高跟鞋,冉苒转身无比认真的看了眼海棠,赶在她继续絮叨自己之前,嘻嘻哈哈的窜了出去。她一路小跑下楼,远远地就看见倚靠在车旁的陆司丞,背后的路灯淡淡地穿过他硬朗的轮廓,身形被衬得格外修长,在地上描摹出一道阴沉的影子。他正叼着一根没点着的烟在那儿过过嘴瘾,顺便望着人来人往的医院小广场发呆。他最近在戒烟。低头看了眼手腕上的手表,抬起头时就看见站在门诊大楼门口的冉苒小小只的站在路灯下,漆黑的眼底划过一抹愉快,原本抿在一起的嘴角也不由自主的跟着扬了起来。第15章 花团锦簇,你永远盛开吃过晚饭,陆司丞问冉苒要不要去吃她一直念叨的冰淇淋时,冉苒献宝似的从包里掏出封邀请函在陆司丞面前晃了晃,“带你这个伤患去陶冶下情操,提高生活质量!”烫金的邀请函封面上写着的那位顾至盛先生,正是之前战区文工团的首席小提琴家,盛名雀雀,桃李满天下。只是后来到了退休年龄了,便随流退居幕后数年。“你们认识?”等红绿灯的时候,陆司丞瞄了眼冉苒手上的邀请函,有些意外的挑了挑眉。要知道今晚能列席参加这场公益性质的音乐会首演的,除了少数购票的普通民众之外,应该还有不少他曾经带过的学生、军政界的高官,以及小提琴圈里知名的演奏家们。“我刚上小学一年级那会儿,我妈妈不知道从哪儿听说学跳舞对小女生的骨骼发育有很好的刺激作用,不经允许的把我扔到了少年宫,后来还是我哭着喊着要跟爷爷学国画才算是逃过一劫。再后来妈妈又突然觉得拉小提琴的女生应该都特别淑女,特别的有气质。结果那天才下班,都还没有回家就把我从沙坑里拖了出来,硬是塞到了顾老师那儿。之后天天更是跟盯敌人似的,盯梢我练琴画画什么的。”冉苒摩挲着手上的邀请函,“一直到我去军医大读书才解脱。”“你这小时候得挨了多少打?”陆司丞单手握着方向盘,不由得讪笑到。陆司丞开车的速度一向很快,但也极有耐心。每次接冉苒下班的时间都能撞上洛城的晚高峰,乌泱泱的停了一大片,远看跟大型停车场似的。可他总是很有耐心的跟着车流不疾不徐的往前走,碰到加塞的,一般都会减速让行,如果再遇到几个怒路症晚期患者还会稍微停一下车。不像冉苒,明明是一个长年累月拿着手术刀的医生,在手术室里沉稳冷静的女孩子。可每每开车出门,都像是提前吞了一把窜天猴进肚子似的。一路上只见她慌慌张张,骂骂咧咧,恨不能把方向盘上的喇叭按到爆。被踩到痛脚的冉苒皱巴巴着一张脸,仿佛又重新回到了那些练功的日子,于是格外苦大仇深的看着他,“这个时候陆上尉难道不是应该先夸奖我多才多艺,吃苦耐劳,知难而上吗?”“这么虚伪的词,不太适合冉上尉。”停好车,陆司丞歪过身子说到。这话说的,再配上他真诚恳切的神情,冉苒差点都信以为真了。她揪着陆司丞的领子凑了过去,两个人的距离一下就拉到了近在咫尺。即使车厢内灯光昏暗,但就着音乐厅外的零星灯火,还是能看清彼此眼底的自己。男人身上特有的干燥气味扑了过来,混着车厢里的苦薄荷洒了她一鼻子,“这你就不知道了,我这人吧其实没什么优点,就是特别符合一切虚伪的赞美。”“我以为真诚也是冉上尉的优点之一。”陆司丞低笑。冉苒也跟着笑,“这个优点只针对陆上尉一个人。”就像花团锦簇,而你永远盛开。第16章 老眼昏花这场公益音乐会办在音乐厅的三楼最大的礼堂,等冉苒和陆司丞找到的时候,里面已经坐了大半数的人。不过还好他们的位置是在靠近前排走道的地方,也不打扰其他已经落座的听众。“陆司丞!”刚坐在位置上的人循声望去,见到一位穿着便装的中年男人正站在过道上,立马站了起来,吓得一旁刷朋友圈的冉苒也莫名其妙的跟着站起来。男人大步走了过来,一把拍到他的肩头,声音爽朗,底气十足的说到,“果然是你啊,老远就看见你这个混不吝的后脑勺了。我说你不好好在部队里呆着,怎么跑到这儿来了。”“这是我们部队的政委和他的夫人。”陆司丞冲政委敬了个标准军礼,往旁让了让,露出身后小小的冉苒。“首长好!阿姨好。”冉苒乖巧的站在陆司丞身边,笑眯眯地像个奶娃娃,被舞台上照过来的橘光一拂,更是玉雪可爱。“呀,小姑娘长得真标致。”陈雪曼忍不住夸奖了一句。康祺揶揄的笑道,“难怪最近听说你小子有事儿没事儿的就见天往外跑,原来是外面有这么好看的小姑娘在等你啊,乐不思蜀了吧。”“有事儿还能总往外跑,您不打折我的腿吗?”陆司丞一副欠揍的模样,平日里一贯黑沉沉的眼底,此刻也充满了少年特有的干爽。如同是盛夏里最浓绿的树叶,枝繁叶茂的生长出一大片斑驳又干燥的树荫。“如果我把他的腿打折了,你会嫌弃他吗,姑娘?”康祺向来不放过任何一个调侃陆司丞的机会。“胡说什么呢,你瞧他们两个人站在一块儿这么合适,谁还能有他们般配呀?”陈雪曼连忙接下话茬。“报告首长,我是个医生,有什么病都能给他治好喽,保证还您一个能跑能跳的兵。”冉苒倒是笑的格外甜,陆司丞垂眼看着在自己身边眉飞色舞的小姑娘,忍不住也跟着笑了起来。“这可是你说的啊。”康祺闻言大笑,“别看我们陆司丞上了训练场就六亲不认,还老是端着一副生人不近的样子。可私底下啊,混蛋的很。成天就知道在部队里调皮捣蛋的,给我惹了不少麻烦。你呀,真得替我好好治治。”“遵命!”冉苒略显调皮的样子又是惹得众人笑了起来。康祺轻轻地拍了拍小姑娘的肩膀,“别看他长得这么精神,好像挺多姑娘喜欢的。其实他十七八岁就进了部队,成天就知道跟那班臭小子混在一起,从来不见谈个朋友。给时间也不出门,给介绍也推了。给他们首长愁的呀,还以为他不喜欢女生呢。”冉苒若有所思的瞟了眼立在一旁的陆司丞,讳莫如深的上下打量了一番。好在陆司丞反应快,往前踏了一步,稍稍挡住了冉苒,“我只是热爱工作,胜过爱自己。““臭小子,又皮痒欠收拾了是不是?”演出很快要开始了,几个人又插科打诨了几句就各自匆匆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陆司丞身边那个女孩子我怎么看着有点眼熟啊?”找到座位后,康祺还在念叨着这个事情。可是距离远了些,灯光又暗下来了,他有些看不清那个女孩的脸。“你看哪个漂亮姑娘不眼熟?”陈雪曼斜睨了他一眼,嗔道,“老眼昏花。”“我说正经的。”“说不正经的也轮不着你……”第17章 没有雪的城市1另一边,冉苒一边把眼神落在了舞台上,一边却歪着毛茸茸的脑袋和身边陆司丞嘀咕,“没想到我们这么帅气的大好青年,居然到现在都找不着女朋友啊。”陆司丞单手撑在旁边的扶手上,不自在的摸了摸自己的耳垂,“部队平时挺忙的。”“所以呀,有休假就要出门,有饭局就要吃,有聚会就要参加呀。”冉苒眉眼弯弯的笑了起来,“这样才能收的桃花朵朵开,不然会被别人怀疑性取向的。”“看来冉医生很有经验?”陆司丞转过头,挑眉反问到。冉苒没想到他会这么说,立刻坐直了,又忍不住清清嗓子,“其实……那个……医院平时也挺忙的。”陆司丞盯着她看了许久,用一种关爱弱智儿童的眼神。等冉苒被他盯得都有些后脊梁发毛了才慢悠悠的转了回去,继续专心致志的欣赏着舞台上的四重奏。“待会儿演出结束了,我要去吃路口那家芒果冰淇淋。”“好。”“你要提醒我多买一罐。”“好。”“你怎么不问问我买给谁?”冉苒双手撑着下巴搭在扶手上,饶有兴趣的问到。陆司丞垂眼,“你的食量可以吃完两份。”冉苒挤眉弄眼的又往前凑了凑,“就不能给其他好看的男孩子吗?”“等演出结束已经十二点多了,你能见到的多半是男鬼。”陆司丞面不改色的说到。“好看的男鬼也是鬼。”音乐厅里温柔地湖蓝色灯光一层一层叠加过他那张格外俊朗的侧脸,冉苒趴在扶手上看的有些入迷。之前没发现,陆司丞除了眼睛特别亮,他的睫毛也特别长,被灯光染色的细小尘埃轻薄的落在上面,像是森林深处的精灵,跳跃过时光长河忽然出现在眼前。仿佛心底那株随风摇曳了二十多年没散的蒲公英突然被吹开,漫天白色的种子撒满了整颗心脏,惹得人心痒到呼吸不过来。在很多年之后,冉苒依旧记得那天晚上被笼罩在一片水光中的陆司丞,拥有着全世界最温柔缱绻的侧颜,而他的眼底仿佛装满了全宇宙的海水那般有诗意。也正是这样猝不及防撞击上心脏的欢喜,竟能一路支撑她走过无数个风雪晴日。奋不顾身,满腔热血的那种。幸而,你也从未让我失望。演出到一半,陆司丞调成震动的手机突然嗡嗡作响,他压低了声音把电话接了起来,距离虽然很近,但冉苒听不清他说了什么,只是看他的表情格外严肃,也不由自主的坐直了起来。冉苒歪头看了眼他挂断电话,小声地问到,“怎么了?”“部队有急事,我要先走了。”飞快地把手机塞回裤兜里,他的声音往下压了压。“你等会儿能自己回去吗?”冉苒见他要走,下意识的拉住他的手掌,即使在昏暗的视线里,仍然能看见他眼底写满了不常见的焦灼感,像噗嗤噗嗤燃烧的火把,微微跳动在黑暗里。她连忙从另一侧拿了他落下的大衣递过去,拍了拍他的手背,“注意安全。”他含糊地应了一声知道了,就匆匆忙忙的离开了音乐厅。冉苒扭头越过空位看着他逆着光往前走,突然在心里滋生出一股说不清的情绪。他们之间有无数人为的巧合,和数不清的秘密。等到音乐会圆满落幕,顾老师致完辞,距离陆司丞离开已经两个小时零十五分钟了。期间冉苒看了几十次手机,除了回复了海棠两条微信消息之外,没有任何动静。推开音乐厅大堂玻璃门,凛冽的寒风瞬间迎面砸到脸上,如同无数细小坚韧的柳条抽了过来。冉苒仰起头,漫天的雪粒子白茫茫的飘满了整个世界,空气里难得潮湿的水汽不知不觉凝固成细小的针尖,一颗一颗扎进略显失落的情绪里。空荡荡的广场上没了平日的热闹,肃杀的飘过零星的冷风,浓郁的夜色里除了飞机航行灯闪过的微弱光芒,连颗星星也没有。人们都逃难似的躲回了暖气里,远处人行道上才冒绿的树叶上结满了沉甸甸的雪花,不远处裹得厚厚的小姑娘发出欢喜的尖叫声。又下雪了。这是洛城今年春天的第二场雪。陆司丞抱着枪坐在最靠近舷窗的位置,耳边是直升机的螺旋桨发出的巨大轰鸣噪声和副组长小声汇报前方情况的低沉嗓音,他歪着头看着逐渐远去的城市灯火慢慢染上浓重的雾色,远来的北风让整个世界突然萧条起来。只是偶有透明的霜花落在窗上,染上淡淡地阑珊灯火。鬼使神差的,他伸出手摸了摸。即使隔着层层玻璃和战术手套,但在无边无际的黑夜里,依旧透出缱绻的暖意。又下雪了。他即将飞往一个没有雪的城市。他突然想起冉苒今天没戴围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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