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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节(1 / 1)

林绣隐藏在内心的八卦之魂熊熊燃烧,赶紧追问下文。陶如蕴往后一靠,捉起团扇慢悠悠扇风,“不过才初次上门,他那老娘居敢给我下脸子,说要好好伺候她儿子,还叨叨什么‘好女不见外客’。”沈宜摁扁一个煎堆,“实在可恶。”“我不过反驳几句,她就白着张脸,说娶商人之女污了她家门楣。”林绣捏着煎堆义愤填膺,恨不能穿回去把她搓圆揍扁。“后来呢后来呢?”“我顾着她年老,不和她一般见识,反手赏了那厮一耳光。”有小厮递上清茶,陶如蕴微笑着接过,呷口茶润润嗓子才接着说,“然后我们就打起来了这老妖婆仗着人多硬要把我扣下,哥哥就放火烧了他们家铺子。”沈宜是早知此事的。林绣虽惊讶,不过转念一想,这也确实像陶玄安能做出来的事。陶如蕴捉起林绣的一缕头发,“后来爹爹说什么也不让我嫁人。等我六十了,就纳几个年轻本分的,既作郎君,又可差使来伺候养老。”沈宜惊叹:“女中豪杰。”林绣赞道:“吾辈楷模。”陶如蕴谦虚地摆摆手,“比起史书上那位差得还远,后院男子皆为她争风吃醋呢。”肉松小贝吃得极快,只剩最后一个。“阿绣”杨三小姐拉长尾音,“上次的故事还没给我讲完呢。”陶如蕴翻个白眼,什么听故事,明明是来蹭吃的。她把那个肉松小贝塞进嘴中,极不情愿地背过身。林绣从食篮里取出碟软橘糕,心中暗道,这下好,赏花宴可真成了公园野餐。上次随口讲了个麦琪的礼物,也不知是谁传播成了大众消息。故事还没到结尾处,她又顺着补充起来。“这是我在本西洋古籍上看来的”一个故事下来,她是口干舌燥,抬头一看,杨小姐却眼角泛红,面容悲戚地看着自己手中的银梳篦,眼看就要落下泪。难道我还有转行说话本的潜质?林绣暗暗惊奇。----午后照常去学士府学字。写到一半,林绣感觉到来自江大人的目光投来,不由得紧张。江霁容顿了顿,还是开口,“谁是麦琪?”林绣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又重新讲了一遍。“林姑娘还会西洋话?”“略通一点,不足挂齿。”江霁容看她笑得十分“挂齿”,心情也跟着好起来。这段时间字练了不少,她自觉在朗读上没什么障碍。“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凿井而饮,耕田而食。”这段念得极顺畅,林绣信心爆棚,再接再厉举起下一张纸。“京中棉衣卫冕”很自信地念下去。江霁容接过她手中文书,“锦衣卫署”四个大字写得显眼,不由眉心一跳。----今日写了十余张偏旁,林绣举起宣纸,对着光一看,自己的字好像也没那么难以入眼。学有小成,她胆子也大起来,“大人,我能不能跟你借两个人?”若把两个小孩送去上学,店里人手自然不够。珠梨与桃枝所签并非卖身契,而是五年的劳工契。只是依本朝雇工的习惯,都要向旧主先知会一声,以免有心人雇了家中奴仆借机寻事。江霁容听完,微微颔首。林绣心情极好,又原原本本补充一番她的打算。“如此”,江霁容翻书的手指一顿,“可有心仪的学堂?”这倒是还没有。她去考察过专为女子开设的书堂,竟然学什么倒胃口的女容女训,让她眉头直皱。不过慢慢找寻,总能寻到合适的书堂。江霁容放下笔,“我倒知道有个学堂欲接纳女子入学。”只是暂时找不到第一位弟子。“女子入学?”林绣激动地直咳嗽。迎着她炽热的目光,江霁容缓缓点头。第23章 素宴与功夫菜豆羹粝食的小清新(捉虫不知哪本典籍里写过, 食肉太多之人,身上往往有自己闻不到的污秽之气。因此本朝人常有月末不杀生、不饮酒、夕食茹素的讲究。林绣虽觉得是无稽之谈,不过这不成文的规定渐渐流传下来, 她也难免入乡随俗。大抵外出吃饭的人多图个酣畅淋漓, 今日限制颇多,各家食肆都没什么生意。快至晌午,连移观道上的人流都较往常少了一半。紧赶慢赶忙活许多日, 林绣也乐得有半天清闲。前头迎来送往全交由庄娴打理, 自己则躲回小厨房,专心致志研究起新菜。她刚试着做一份素菜宴, 若是好吃日后便可推行。菠菜翡翠卷极考验刀工, 切了半晌总觉姿势不对。方才的无我之境被打破,耳朵不觉凑向外头的热闹。“今日无粥, 只有素菜。”远远就听见庄娴在招呼客人。有个很熟悉的声音飘来,清朗如碎玉,“宋先生,请。”林绣在围裙上擦擦手, 放下刀就奔出门。果然是江大人,她微笑着一一行礼。江大人素来爱一人独往,最多带上江白。今日他身后之人有些眼熟, 林绣一拍脑袋,是买爆米花的老爷子。“问林小娘好, ”宋志孟也记得她。为了吃一口甜滋滋的爆米花,他隔三差五就要去看皮影戏。林绣为他们添起茶,又布几碟青绿小菜。听两人闲谈几句,她不由惊讶。还没等自己上门拜访,先生竟已找上门来。只是宋老爷子显然不想多谈此事, 江霁容也没再问,跟着闲话起京中的祭祀会。盐煎扁豆个个滑溜溜,炒得酥脆喷香,有些焦黄的壳爆开,露出里头嫩生生的青豆。宋志孟又夹起个腐衣银菜卷,豆皮外衣香而软,银菜脆韧,闪着青碧光泽。若从中间咬断,兜着的菜叶丝丝缕缕牵扯不清,很容易掉出来。一整个囫囵放进嘴中再慢慢咀嚼,如此才好。两道菜手艺都不俗,他吃了几大口,暗中打量着眼前笑吟吟的小娘子,心里一点头。宋志孟放下筷子,眼神很是真挚,“此来是想拜托小娘子,为在下还原一道菜品。”老先生很郑重地擦净手,从衣襟里摸出张残破书页。林绣一看密密麻麻的小字就心里发愁,还好江霁容接过念了下去。“不过新茬春豆、夏时萝米、白露莴苣、冬末雪笋,再煨以明虾、肥鸡、火腿,添两钱菊丝。火转最大,炊熟后去肉留汤,此为吾在江南游历时,所食素宴做法,特此记录。”林绣听着很想皱眉,感情比红楼里的冷香丸吃的还全乎。又有些遗憾,写文的这位大儒定是个不会吃的,时令菜放一锅乱炖,既失其鲜,又乱口感。再说两钱菊花丝抛进去,整道菜都苦了。宋志孟合上纸,小心翼翼地放回怀里塞好,“这道菜是家祖一直念念不忘的。”他在京中寻了许久,名厨们要么称不会做,要么大放厥词,让人难以信赖。江学士是个孤冷性子,向来不太与他们亲近。这次不知为何,竟然邀自己至此地,要介绍位好庖厨。他自然欣然前往,只是刚进这小店时,不免有些失望。不过用过两道菜,心里又隐隐燃起希望,万一行呢。他看向林小娘,那笑靥很是晃人。她脆生生道,“您且先等着,马上就来。”----林绣觉得自己大约摸清了宋老先生的意趣,文人大抵如此,不喜大鱼大肉的油腻,独爱豆羹粝食的小清新。连李渔也说“脍不如肉,肉不如蔬”呢。白米饭太寻常,大火炊熟菰米饭,据说入口有股清寒之气。林绣将菰米蒸的极透,一粒粒又尖又细,不似白米与糯米般抱团,而是自成一派。两人各乌漆麻黑的一小碗尝味即可,若真当主食大吃三五碗,晚上回家必要消化不良。主食有了,菜品还得细细谋划。吃惯荤腥的人猛一吃全素菜必然有点难适应。林绣想起读《山家清供》时,曾效仿其中假煎鱼、胜肉夹的做法。主要在“无肉但着肉味”,比纯荤菜还让人垂涎。头道菜是最经典的笋烧豆腐。老豆腐切成五花肉片般一指来宽,下锅炸至金黄,远看和肉真没甚分别。用老豆腐一则颜色相似,二来不会轻易夹碎,这是她以前在寺庙里施斋饭的手法。以素仿荤,比荤更美,但不少饭店做的浓油赤酱,反而走上歧途。失去其鲜爽素净,就完全背离了素宴的初衷。连诚斋先生也说“顿顿食笋莫食肉”,青笋褪去层层外衣,嫩生生鲜灵灵,不必多复杂的做法就满口清香。趁锅里豆腐慢炖着,她淘洗好面筋,切成短短圆段。面筋孔隙大,酿肉酿豆腐都极好。现下与豆腐一同炸好,浇上豆酱与鱼露调的酱汁,仿酥脆鳝段的样子也很相似。先手做好的两道菜已经上桌。林绣刚走进厨房,余光扫过一片白花,又折回院子里。玉兰瘦长白嫩,很是馋人。中途间插的小食她想了许久,莫若摘些鲜花清清口。鲜花入宴,无非热炒冷饮,凉调做汤,亦或做成糕饼点心。茉莉银耳是大众做法,炖的软烂,黏糊糊晶亮亮,又甜又润。白瓷小盏装着,再点上朵饱满的茉莉花。方才刚摘的玉兰花片大而舒展,味道轻盈,也可说寡淡。有时淡而无味也算个长处,老饕就常以花入馔,尤其喜爱玉兰。许是古代油盐缺乏,大多数人都极爱炸食。还在学士府的时候,桃枝每天跟在她身后眼巴巴地望,“什么时候再吃顿炸鸡。”按王象晋最推崇的做法,“花瓣洗净,拖面,麻油煎食最美。”林绣把每片花瓣都裹上面糊下锅炸,“嘶啦”一声瞬间膨胀开。她又胡思乱想,若玉兰花馔生于日本,一定能加入“万物皆可天妇罗”系列。大笊篱一捞,垫在竹叶上控油备用。林绣尝了一片,淡淡的很清幽。原模原样已极好,若想吃甜口的也可蘸以蔗浆和梅酱。她也拈起一片喂给庄娴,边笑着解释,“这可是慈禧都爱吃的炸玉兰花片。”庄娴不知她说的是何人,“想必和林姑娘一样是个会吃的。”林绣悚然,不敢接话,逃回厨房叮叮当当忙活起来。葱、蒜、薤之类的严格来说都不能算入素菜,可惜少了“小五荤”,不少菜品味道大打折扣。因腥气难除,海里捞的、土里拔的诸位皆可退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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