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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节(1 / 1)

林绣剥开糖衣,确实很甜。----大部分碗筷都是她向隔壁饭庄借来的,得赶在日落前还回去。收拾好东西,送回洗净的碗筷。林绣推着破板车紧赶慢赶,回到家已是戊时。桌上倒扣个罩子,里面是给她留的稀饭。落日熔金,暖黄好似快餐店广告单上的煎蛋。扣扣索索摸出几枚铜板,她正要去买个加蛋加里脊的烧饼填填肚子。二十文一个呢,有些钱不能都让别人赚了。把带着体温的铜板塞回荷包里,打算明天自己做着吃。听阿蛮说方俊下午来过,知她不在就没多留。林绣舒服地翻了个身,方才那位夫人还问自己有没有许人家。她斩钉截铁道,“先立业才能成家。”还差三百两就能租间铺子,再把破屋修一修。林绣微微勾起嘴角,酝酿着抢劫快餐店的美梦,却听得外面响起叩门声。她翻身假寐,笃笃声仍不停,缓和而小心翼翼。林绣抓起外衣披上,从门缝里看去是位女子的身影,还牵着个黄发小儿。这柔弱妇人自称姓庄,夫丧后孤儿寡母就在此租屋暂住。小孩儿纤弱像棵大头菜,一看就很好欺负。林绣摸摸下巴,是那天晚上巷口遇见的孩子。庄氏很不好意思地揉搓着衣角,“我到现在才给人洗完衣裳,打扰姑娘了。”林绣摆手,把头伸回屋里唤着,“褚钰,找你的。”手突然被那妇人抓住,“小娘子,也要感谢你。”哦?林绣笑着挠挠头,“做好事不留名是传统美德。”她还自以为没人发现呢。提着庄氏送来的一篮酱肉包子,一气吃了四五个。死面皮儿,大肉馅儿,连葱花和细姜都只是羞涩地做调剂品,不敢喧宾夺主。外皮已经微微发凉,咬一口却汤汁迸射,烫得舌尖发麻。蘸上辣椒油,吹温了再吃,却没有刚才那烫得要死也舍不得松口的滋味了。口味算是中上,主要胜在热腾腾且饱满十足,消解了对汉堡的渴望。林绣重新爬回床上。越是漆黑如点墨的夜晚,星星越明亮。躺在床上望着屋顶,书本大的瓦破处呼呼漏风,还好是夏季不至于太冷。从瓦片消失的空档里,可以窥见湛蓝天色里融化的一抹月亮。她迷迷糊糊地有些睡意。等到那日,一定要扔了面包胚,只吃牛肉饼和煎蛋。----从陶府出来,江霁容让江白驾马车先行回去,自己则沿官道边走边想。太多脉络如线团缠绕,始终捉不住线头在哪儿。前线通报说黎王与陈老将军私下不合,一意孤行深入追敌,落得人心大溃。可弘景的人却截住了他与陈锦的书信,措辞间似是熟识。究竟是那位的意思还是无从知晓。日长夜短,沿途不少人家都为省烛油而灭着灯,只有江府门前一片明亮。管家提了盏灯笼早就等在门口,笑着接过他的外袍,“少爷,夫人一直着记挂您。”这个称呼倒是许久不曾听过了。江霁容勾起唇角,“我也惦念着母亲。”熟悉的小厮递上热毛巾,拭过脸后身心松畅。一切家具陈设还是丝毫未变。前院里松柏衬出碧瓦明净的颜色,竹亭右数第三棵竹子分外熟悉,他每年长高一寸父亲就会在此刻下一道。他的脚步不由加快了些。一进厅就听到熟悉的声音“当年我身子弱,生了容儿一个。现在想来真是后悔。”江霁容:“”他脚步一顿,声音抬高了些,“母亲,儿回来了。”江夫人把他爱吃的清炖鱼挪近了些,笑眯眯问着陶家各人是否安好。江远道知夫人醉翁之意不在酒,微笑着不语。下一句就转开话题,“陶家真是好福气,一双儿女都聪明伶俐。我每天看谢氏和阿蕴亲近就要羡慕死了。”江霁容心中只觉奇怪,陶小姐每日游逛于勾栏画舫,不知母亲该听了陶夫人多少抱怨。山珍时蔬夹进他碗里,快要堆成高高的小丘。他慢条斯理地咀嚼着,露出个不明意义的浅淡笑容。江远道知道夫人对今天遇到的女子念念不忘,儿子回来必要念叨。“那你让容儿快些娶媳妇,府中就有小辈女眷可以亲近了。”他面色和悦,很巧妙地把话题转移到儿子身上。江霁容放下筷子,无奈道,“父亲,您常说食不言。”桌上灯光暖黄,让长翘的睫毛垂下一片投影。古礼男子三十而娶,女子二十而嫁。而如今风气浅薄,弘景那般任性作风,他实在不喜。何况他正与那花魁浓情蜜意,如何又同林姑娘勾搭在一起江夫人不爱搭理他,转头跟贴身婢子滔滔不绝,“最好个子高些,当然矮的也不是不行。家世门第都不重要,只要心地良善”江霁容淡笑着摇头。第9章 辣炖黄角丁朝天椒的辣气见缝插针地冲盛京的天还是晴的不见一丝云彩,而江南已一只脚跨进了梅雨绵绵。林绣总觉这个“梅”字用得极好,让人忘记了潮湿黏腻的连雨天,而馋起酸溜溜饱坠枝头的青梅和黑亮油润的梅干菜来。像是知她心意一般,隔天庄氏就送来一筐自己晒的梅干菜。普通芥菜粗干大叶,而她送来的用了雪里蕻,更纤细青涩,油黑碎茶一样好看。虽说自己在三月时,趁着正是晒梅干菜的季节,一气吃了好多顿梅菜焖肉,但仍是意犹未尽。没想到现在这个时节还能餍足一顿。梅菜虽好,佐肉佐鱼才愈吃愈有滋味。听买炊饼的食客说,最近鱼卖得便宜。仔细一问才知道,前几日交河倒灌,不少鱼都直挺挺扑进网中,捕鱼量比盛季还多。林绣听进了心里,正好今日事少,便搭上麻婆去临县的顺风车。紧赶慢赶着抢几条便宜的河鱼。考察下开店卖鱼的可能性,再捎带给林来福买些口粮。“林小娘可是给咪咪买鱼来了?”麻婆握住她的手,笑的开颜。想起这只肥猫来林绣就不禁皱眉,许是娇养惯了,又懒又馋,也不会抓老鼠。除了睡觉就是等着吃鱼,睡醒时脾气还火爆的很。偏偏邻里邻居都很喜欢,“咪咪”“白白”乱叫一气,每日好吃的都少不了。它也乐于多认主人,又新增条不着家的毛病。板车晃晃悠悠行至柳桥,她跳下车,舒一口气。如今还不到吃鱼旺季,京郊靠柳桥往南几十步处的渔市尚未大开,只有零散几个渔公正卸了网等在河边,指挥几个夯汉向酒馆送去。江南日暖,可稻鱼共生。田塍间蓄水养禾,间放鱼虾蟹苗,任其自由生长,食孑孓或芜萍。临海人家亦可出海捕捞,海鱼较之淡水鱼口感更好,营养更盛。而北方就难有这么多丰富的水产,京城不算深居内陆,尚有条淡水河。若是再往西北探入,许多人连鱼都没吃过。渔市场稀稀拉拉只有几个买主,看来还是来迟了些。林绣蹲在小摊前,仔细地选着鱼。这条凹肚,不行。这只过瘦,吃起来肯定口感不佳。这个她赶紧嫌弃地丢开。鱼头受了伤,在水下蜿蜒开一道红痕。刚捕上来的活鱼价比死鱼翻了两番,若买到受伤的,不等提回家就死了,实在不划算。“那这条黄姑子呢?”老板捉起条青黄扁平的鱼。林绣仔细一看,是昂刺鱼。她之前在中餐馆常吃,据说祛风醒酒,补益脾胃,还可入药。交河河州水浅,草荇摇曳,最适合昂刺鱼生长。她心里盘算了下荷包厚度,问着价钱。“小娘子若有心要,十文便拿去吧。”卖鱼的渔翁笑得爽朗。还挺划算,她接过鱼。菹地宜黄鳝,可惜现在不是鳝肥的季节。又挑拣着买了几条其它小鱼,老板还饶了几片鱼干给猫当零嘴。日头高悬,饭点快到了。买鱼的人大多四散,此时没什么生意,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竟生出了惺惺相惜之感。毕竟不论哪朝的小商小贩都有共同的难处。“说来小娘子在积玉桥卖糕时,或许还见过我呢。”林绣微微笑,又询问起酒馆每日进鱼的详情。“更便宜些,也可上门送货。”他掰着手指一一细数,像今耀楼、食味荘都是从柳桥定鱼,旺季走量格外大。林绣点头,盘算着以后开了大酒馆定要来此好好挑个进货源。----回家时途经上林苑,有翠鸟啾响,她没忍住拐进去逛了一圈。和现代花鸟虫鱼市场差不离,斗蟋蟀的,养画眉的,贩红鲤的,逮着什么玩什么。市场西北角基本可算做狸奴乐园,还有供其扯着玩的毛线团。再往前走去,更是叫人讶异,居然还有猫穿的彩衣,和婴儿小衣一模一样。她随手拿起顶小帽子,红亮丝绒煞为好看。卖衣妇人笑得和善,褶子也在阳光下明亮起来,“姑娘的孩子几岁了?”林绣一噎,忙道搞错了,讪讪逃开。市场管理实在形同虚设,这卖小孩衣服的怎么和花鸟都混在一块。没有招牌的地摊真是害人匪浅,虽说有招牌她也识不得字。走出不远,想着那毛绒绒的手感,还是心痒难耐。林绣厚着脸皮折返回来,挑了顶最便宜的帽子。妇人笑笑,心道初为人母的女子给小孩挑衣服不都是喜悦吗,这位娘子怎么还害羞起来。像她在这么大的时候都生三个了。----林绣惦念着手里提的一网兜活鱼,赶在午时前到了家。刮鳞片,破肚腹,去黑膜,挑腥线,几下功夫就把鱼处理得利利索索。肥猫此刻不装睡了,凑到她身边“嗷咪嗷咪”柔声叫唤。林绣心情甚好,摸出个小鱼干喂它。林来福别开头,一脸不屑,自顾扑着蝴蝶窜上了房檐。本来就摇摇欲坠的房顶担此斤称,更是不堪重负。“来福,下来。”阿蛮过来接她手上的鱼,声音在半途拐了调,“阿姐,这起的是什么名字呀。”把处理好的鱼递给她,林绣踮脚折了根嫩柳枝,绑上片羽毛做逗猫棒。奈何那位铁了心在屋顶上晒太阳,根本不理会下面动静。“嘿,”林绣称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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