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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节(1 / 1)

曲不询缄默许久。沈如晚不知道他为什么忽然沉默不语,她扶着鬓角,垂眸望着点点粼光的湖面,也沉默了一会儿,收拾好纷乱复杂的心绪,又重新说下去,“这种花以人身为花田,花开后即成药,药性不弱于几种起死人肉白骨的至宝灵药,只是功效单一了些,应用起来有局限。”这些年来,她花了许多精力去探究七夜白,除了没有亲手种下一朵用以研究外,对七夜白可以说颇有了解。“倘若不深究七夜白成活的条件,这种花就像是一场奇迹。”沈如晚说着说着,有些出神,她顿了一会儿,慢慢地说,“真想知道是哪位前辈,能培育出这样的奇迹。”曲不询不由偏过眼去看她。沈如晚只是垂着眼眸,沉浸在自己的心绪里。她沉静不语时,便如春山云雾,任谁也看不出她在想些什么,却又忍不住去想。一剑穿心,坠入归墟前,他也曾这么不远不近地看着她。看她冰雪神容都解冻,眸光忡怔如凝泪,下意识伸手来拉他,指尖擦过他掌心,如他转瞬消逝的最后神智,成了一拂即逝的幻梦泡影。曲不询坐在那半晌。他霍然回头,直直看向她,“你对七夜白很了解。”沈如晚抬头看他,微怔。“对。”她点头,不明白他为什么隔了这么长时间忽然发问,一惊一乍。曲不询紧紧盯着她,“你不反感它。”原来是为这个。沈如晚神色很淡,明知这问题背后还若有似无地藏着与道义有关的揣度,却没有一点犹疑,“花草无善恶,是用它做恶事满足自己利欲的人该杀。”抛开那些借机行恶的人不提,七夜白就是一种奇迹般的灵植。没有任何一个钻研木行道法的修士会对它无动于衷。她不屑伪饰。曲不询盯着她看了一会儿。“也行。”他笑了一下,腿一抬,又盘坐在船头,不再看她,悠悠望向平静湖面。沈如晚皱眉。曲不询像是背后长了眼睛似的,伸手往怀里一掏,竟掏出一包瓜子来。他三两下拆开纸包,自己随手抓了一把,手一伸,把纸包托着半包瓜子伸到她面前。沈如晚盯着那包葵花子看了好半天。她不伸手,曲不询也不动,掌心托着那包瓜子,稳稳地伸在她面前。沈如晚抿了抿唇,终于伸手,在他掌心虚虚地抓了一把,捞住零星几颗瓜子,拢在手里。曲不询的手在半空中顿了片刻。不过转瞬,他五指一拢,把那纸包合上,握在掌心里,从容地收回来。轻舟微荡,碧水潺潺,谁也没着意去控制船行,不经意间舢板摇摇晃晃,竟又漂回了那片浩浩荡荡的连天荷叶旁。沈如晚垂眸看掌心那几粒瓜子。这样吵吵嚷嚷会出声的零嘴,其实她不怎么爱吃。她不吃瓜子,曲不询却是真的吃,潺潺水声里时不时响起咔咔声,竟不觉吵闹,与水声浪声相和,莫名竟有种行至水穷处,坐看云起时的悠然之感。沈如晚目光若有似无地朝他看了一会儿。曲不询仿若未觉,依旧闲闲地望着远处湖面,动也没动一下。她目光慢慢又移到掌心。犹豫了片刻,她慢慢伸出另一只手,两根白皙纤细的手指轻轻拈起一颗,微微用力,瓜子壳顿时分作两半,露出里面小小的瓜子仁来。“你就是这么吃瓜子的?”曲不询回过头来看着她笑。沈如晚莫名有些恼。她蓦然把五指一拢,几颗瓜子都握在掌心,把手放了下去。曲不询看着她,唇角一撇,没忍住,偏过头笑了。沈如晚神色更冷。她冷冷地朝他望过去,眉眼都有杀气。曲不询赶紧止住笑。不怎么忍得住,唇角还古怪地掀动了一下。沈如晚一脚踹在他身下的船板上。曲不询也没躲,顺着船板翘起的弧度,张开胳膊,往后直直仰躺过去,一翻身,就这么沉进湖水中去了。沈如晚明知他修为不下于自己,根本不可能栽这么一下,还是稍稍一惊,向前微微倾身。下一刻,曲不询便从湖水中冒出头来,反手握着把匕首,匕首上插着一节淤泥覆盖的莲藕。对上沈如晚的目光,他懒洋洋地笑了一下,一手搭在舢板边缘,微微用力,翻身便重新坐上了船头,浑身衣物干干净净,半点水迹也没有。“幼稚。”沈如晚嗤之以鼻。曲不询挑眉。刚才那一出是挺幼稚的,他承认,可她气不过,一脚踹在船板上,难道就比他好到哪去了?大哥别笑二哥。他也不搭话,垂着头,慢悠悠地洗净那一节嫩藕,削开皮,露出白皙清嫩的藕,“咔擦”一声掰成两半,递给她一节。沈如晚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伸手接过那半截藕。她五指纤细白皙,握在那节藕上,一时竟难分辨哪个更莹白。“你为什么会来东仪岛?”沈如晚握着那节藕,问他。曲不询眉毛一挑,就要开口,然而第一个字还没出口,就又被她下一句噎回去。“不要跟我说四海为家那一套。”曲不询看住她。沈如晚神色微凝。“你要找七夜白,为什么会在东仪岛停留那么久?”她语气淡淡的,眉眼微抬,“这里和七夜白有什么关系?”总不能是曲不询在还不知道七夜白名字的情况下,就断定朱颜花的别名和它很像吧?曲不询顿在那里,没说话。过了好一会儿,他忽然重重叹了口气。“我就知道,”他说,像是真真假假的抱怨,“只要和你透露那么一点,早晚全都被你扒出来。”沈如晚哼笑一声。“这你倒不必担忧,”她似笑非笑,“对你那些鸡毛蒜皮的破事,我没兴趣。”“那我就更担心了。”曲不询又叹了口气,“我的每件事都不是鸡毛蒜皮的破事啊。”沈如晚不客气地翻了他一个白眼。曲不询不再和她插科打诨。他沉吟了片刻,沉声说,“不错,我来东仪岛并不只是为了打发时间,而是为了七夜白。”沈如晚立刻凝眸看着他。“我查了两年,终于查到一点和七夜白有关的线索。”曲不询说,“我只知道七夜白或许便是在这里被培育出来的,告诉我消息的人是培育出七夜白的修士的徒弟,他们是半路师徒,相处没多久又分道扬镳了,当时七夜白并未被培育成功,因此那人也不知道这种花叫什么。”线索难寻,好不容易找到头绪,哪怕希望再渺茫,也得亲自来试试。沈如晚微微前倾,惯常冷淡的目光也仿佛骤然亮了起来,目不转睛地望着他。曲不询被她看得一怔。转眼,他又想起沈如晚对研究出七夜白的修士的兴趣,一时无言。“我和你一起找。”沈如晚说。语气虽淡,却笃定之极,不容反驳。曲不询目光在她脸上轻轻扫过。“行啊。”他懒洋洋地笑了一下,“蓬山高徒愿意屈尊相助,我当然乐意啊。”“不过,”他说,好似很正经在讨论,“你应该不收我钱吧?”沈如晚看了他一眼。她垂眸,举起那半截莲藕,凑在唇边,轻轻咬了一口。“喏,我的报酬。”她说。作者有话说:推推基友的现言暗恋成真文,她写文超好看:《怂怂》/方潮生【夜晚潮湿,空气寂静,但至少那晚我从21号楼落锈的窗隔着漫漫人潮,得以窥见了那月亮。即使,那不是属于我的月亮。】跨年夜,舒颂鼓起勇气在游戏内三生树边,给千山万屿放了一片沉默却又盛大的孔明灯。她再次许了一次十七岁晚上许下过的愿望。隔着漫漫人潮,她远远地偷看了他一眼,祈祷上天一定一定要格外偏爱他。再次遇见,裴千屿不记得曾经遇到过她。而舒颂的每次午夜梦回,都是懒洋洋地双手交叠在护栏上、漫不经心往下望的天才少年。月光下他的脸忽明忽暗,神色冷淡,睥睨众生。彼时,他是受人追捧的天之骄子,意气风发,散漫、随性,对一切事情都游刃有余,也是她心底不能说出口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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