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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节(1 / 1)

当年沈姐姐救她的时候,还不是这样的。那个时候,她还是稚童,和其他被邪修掳来的女童少女们挤在狭小的山洞里,一整天没吃东西,连如厕也只能在山洞里找个角落,各种难闻的味道混杂着,在惶惶不安里呜咽。在那个山洞里,为人的尊严已完全消失,她觉得她们更像是一群待宰的羔羊,在恐惧和痛苦中等待屠刀落下。就在那种死灰的恐惧里,沈如晚自云外来,容貌昳丽如芙蓉清波,剑光破雪,半山草木复生,一片荒芜忽成满眼青绿,那样强大的邪修也转眼死在剑光下,仿佛天光破云,把所有阴霾都照亮。“各位受苦了,主使邪修已伏诛,我先带各位回宗门驻地,到时再一一联系亲眷,送各位回家。”剑光如雪的少女贞静沉稳、面面俱到,让人不由安心信服,她转头,目光在女童里扫了一圈,忽而展颜一笑,“哪位是小清昱?令堂还在等你。”少女目光落在章清昱身上的那一刻,她只知道呆呆地回望,话也说不出。那时沈如晚既温柔又体贴,很快就安抚了所有惶惶不安的心,成了大家都依赖的对象。章清昱记了很多很多年,半点也没忘。可十来年后,临邬城再相见,物是人非。“想什么呢?”沈如晚忽然问她。章清昱猛然回过神。“啊,我在想,当年沈姐姐你救出我们的时候,所有人都特别特别崇拜你。”她说着,笑了,“我们都吓坏了,那时候觉得你就是仙女。”沈如晚挑眉。“我怎么记得当时有一个特别镇定的姑娘,”她不甚在意地说,“当时你们都吓坏了,就她特别冷静,到了宗门驻地还问我那个邪修的同伙有没有被抓到。她对我就很平淡。”章清昱也想起来了。当时有个被掳来的大姐姐特别镇定,一直在安抚大家,若非有她的安抚,大家未必能撑到沈如晚来救人。章清昱诧异,“不应该啊?”她分明记得,当沈如晚在人群里,朝她的方向回过头,展颜而笑,那个镇定的姐姐就站在她边上,目光直直地望着沈如晚,神色忡怔,专注到连呼吸也忘却。这怎么会是态度平淡呢?沈如晚却已经不再在意。她顿住脚步,抬起头,朝楼上望去。曲不询正倚在栏杆上,不轻不重地拨着灯笼穗。背着光,看不分明他神色,只知道他在看她。“又偷听?”沈如晚意味莫名。曲不询也嗤笑。他随手敲敲栏杆,“我先来的。”谁也没把谁的话当真。沈如晚抬步向前。“走了。”她说。章清昱朝曲不询礼貌地笑了一下,赶紧跟上。楼台上,曲不询撑着栏杆,看她们走远。许久,忽而一哂。怪不得章清昱和沈如晚关系还挺好。原来当年那个让沈如晚特意去救的小姑娘就是她。他靠在柱子上,抱着剑,百无聊赖地看了会儿天光破云。“物是人非事事休,”他轻笑,“还挺准的。”第12章 风卷莲动船(十二)黄昏时,沈如晚带着章家备好的材料去花田布阵,添了两个尾巴。鸦道长听说她要去花田,非得跟着她。“此事因我而起,我自然得去看看,”他是这么说的,“只要沈坊主需要,我必然要尽绵薄之力。”沈如晚看出他只是不放心,想要借此看看她的实力。“不需要。”她说,语气平淡,平铺直叙,“我做不到的事,你肯定做不到。”鸦道长险些被她气出个好歹。“纵然我实力微薄,道友也不必这么说。”他相当恼火,却勉强维持笑容,最终只能露出一个充满怒火的微笑,“我知道之前惹出的麻烦让道友受累了,我向你赔罪。”沈如晚走得漫不经心,看也没看他一眼。“这你倒不必担心,”她说,“我不累。”鸦道长连笑容也维持不住。姚凛就走在他们身后半步,之前沈如晚要求的材料都是他备下的,来搭把手也理所应当。他比鸦道长看得清明多了,沈如晚分明完全不在乎他们跟不跟着,只不过冷嘲热讽两句罢了,她就是这个谁也看不上的脾气。目的既然已经达成,又何必再纠缠沈如晚?他适时地插话,“沈坊主,是否需要告知周围岛民,最近不要到花田附近出现?”沈如晚偏头看了他一眼。“不用。”她简短地说,“很快。”鸦道长似乎还想说话。姚凛稍稍加快脚步,领先鸦道长半步,回过头,在沈如晚看不见的地方,朝鸦道长投去淡淡一瞥,凌锐如刀尖锋芒,半点也看不出平时恭敬内敛的模样。鸦道长扫到这点锋锐,张了张口,又把到嘴边的话咽下去了。沈如晚在前面停下。她朝鸦道长招手,言简意赅,“你过来。”鸦道长摸不着头脑。沈如晚从姚凛手里把东西一把提过来,塞进鸦道长手里。“拿着。”她语气平平,十足吩咐的口吻,“我让你埋在哪,你就埋在哪。”鸦道长手忙脚乱地拿着东西跟在她后面,还没反应过来——他怎么就成了她的跟班了?沈如晚走在前面,用脚步丈量花田,顺着灵气流向自东向西,一圈下来,不偏不倚,足尖正好踏在最初站立的位置。“看明白了?”她问鸦道长。鸦道长在心里翻她一个白眼。不就是灵气流向冲突了吗?还要一副考他的样子,真把自己当根葱了。但面上还是笑容温和,“果然是风水改易,灵气冲撞,难怪此处朱颜花不能成活,道友好眼力。”他也能看出灵气冲撞,这有什么稀奇的?难的是怎么解决。鸦道长不是没有办法,但要花的精力和代价不小,他凭什么要为了一堆没用的花费那么多功夫?沈如晚愿意吃力不讨好,他正好看热闹,也能看看沈如晚的独家手段,偷学两手。沈如晚一眼就能看出他那点算计,她既不怕他学,也不在意。如果他能学去,下次做事情周全一点,也算他的造化。鸦道长能看出这里的灵气流向,已经达到了她的最低要求。沈如晚这些年见过太多处在不同层次不同水平的人,有些异人本身有些奇异的本事,却根本看不透灵气走向,完全无法感应到灵气,那种人显然是不可能理解东仪岛的问题的。“那你还愣着干什么?”她冷淡的眼锋一下扫过去。鸦道长愣住。他……应该干什么吗?沈如晚现在知道自己绝对不适合带徒弟了。起码也是一个收获。她敛眸。“我让你埋在哪,你就埋在哪。”鸦道长被她指挥得团团转,拿着个锄头,再怎么注意形象,也挡不住尘土飞扬,灰头土脸满头大汗后,看她站在原地动也不动,气不打一处来:他是来偷师的,又不是来拜师的!凭什么要帮她干活?“沈坊主,这样就够了?”鸦道长还在笑,但笑容里满是质疑,他一下一下地挥着锄头,把黄铜老香炉埋进土里,“是不是太简单了一点?”就随便埋点东西在土里,就能解决灵气冲撞的问题了?沈如晚没说话。她垂着手静静地站在那里,目光淡淡地扫过鸦道长,不置可否。鸦道长被她这么看一眼,无端恼火。姚凛在旁边忽然俯身,“这株花是不是变精神了?”哪有那么快?鸦道长忍住白眼,凑过去看一眼。刚抬头,他便忽然一愣。眼前灵气已分,井然有序,哪还有半点灵气冲撞、风水不宁的模样?鸦道长骤然回头去看沈如晚,她已经敛了袖口,转身朝田埂外走去,只留给他们一个独来独往的冷淡背影。“她会阵法?”鸦道长猛地看向姚凛,难以置信。姚凛微微垂首看花。“正经踏入门槛的修士,总有一手。”他语气平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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